CHAPTER4 收、好、那、支、手、槍!

「今年,是第十二年了。」

「除了在美國的楊澤於,當年一起挖洞的所有人都到齊了。」

散場的喜宴,遲遲不肯離去的筵席。

我看著大家,嘴角上揚:「我們都三十歲了。」

「遲了兩年,竟然沒有人想起那個洞。」肥仔龍搖搖頭:「太爛了啦!」

「那個時候我到底寫了什麼東西在紙上,現在根本想不起來。」扛著鐵鏟的森弘,終於說出最可怕的事。

「我……嗯……」西瓜一向嘴巴很賤,卻也支支吾吾。

我們面面相覷。

是啊,那一年我們寫下了夢想,期許在十年後的自己,可以受到十年前的自己熱烈擁戴,因為我們一定會用最厲害的努力贏得夢想的勝利,成為我們想成為的那個人。而不是成為一坨自以為是的大便。

先不說我們很有默契地忘了十年之約,有件事更教人在意。

不只森弘。

我們全都忘記當年到底寫了什麼東西,藏在那個約定的洞中。

我更廢,只記得偷看到阿菁寫的其中一個夢想,卻忘了自己寫了什麼。

桌上那一大罐躺著也中槍的開喜烏龍茶,已經全部流光光。

除了還在門口跟賓客合影的新郎新娘,宴客大廳已沒什麼人。

「既然大家都到了,今天又是禮拜天。」阿菁嚴厲地瞪著我們,一副盛氣凌人的姿態說:「現在才下午三點半,還有時間回學校挖開那個洞。我倒要看看你們寫了什麼東西!總之你們這群變態,大變態,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年你們排擠我的事!我敢打賭,你們沒有一個人完成夢想,而且連低標都沒有達到!」

他媽的咧,這個囂張的臭女人完全忘記剛剛對著我開了一槍!

「也好,反正鏟子有現成的。」西瓜摩拳擦掌:「我也想看看十二年前白痴的我到底寫了什麼。很久沒那麼刺激了。」

肥仔龍不置可否,根本就扛了鏟子來的森弘也不反對,問題是:「去挖好啊,可是楊澤於沒有到啊,難道要打電話叫他立刻回台灣打手槍?」

我心念一動,立刻說:「好,我們馬上就回學校挖洞,我一邊打電話給楊澤於,叫他回來,一起把當年的夢想挖出來!」

說干就干,大家一起站了起來。

離開婚宴前,我們去跟於筱薇拍大合照,四個男生拚命往於筱薇旁邊擠。

新郎面色凝重,似乎不大願意跟我們站在一起,雖然我們也不大想。不過比起我們這群當年打手槍封印夢想的蠢蛋,新郎可是個成熟的大人,還是裝個僵硬的笑容出來跟我們合照。

「數到三喔。一……二……笑一個。」阿菁按下快門。

每個人都拿了一顆喜糖。

「謝謝你們今天來。」於筱薇笑得很甜:「你們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大家都很重要,不過我比其它人重要一點,喔?」

我故意這麼說,立刻討了大家一陣瞎打,也招來新郎的一記冷眼。

離開了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的婚禮,似乎也目送了很重要的一段時光。

有點惆悵,幸好我們已經有了短暫的人生目標。

我們都是各自開車過來的,要回學校,也是各自開自己的車。

「楊澤於,怎麼那麼久才接電話啊?」

我在車上,對著藍芽耳機大聲嚷嚷。

「吼,我在補睡覺啦,陳國星你是都沒有時差觀念嗎?我最近報告很多,弄得我連作夢都在寫報告,我要繼續睡了,有事寫email給我……」楊澤於睏倦地說。

「管你那麼多,你給我立刻買機票回台灣。」我用很歡樂的語氣說著相當認真的事:「還記不記得,十二年前畢業典禮前一天晚上……」

「喔,你說那個洞啊,你們終於想起來了喔?」

楊澤於的聲音還是昏昏欲睡。

終於想起來?

「……你一直都記得?」我傻眼。

「對啊,不過我一直都學不會打手槍,所以就不想提醒你們了。」他打了個欠揍的呵欠。

「靠,那是什麼鳥理由啊!不管了,你一邊搭飛機回來一邊請空姐教你打,總之我們要去挖洞了,等你!快!快快快!」我說完,不給楊澤於機會推託就掛上電話。

校門口大集合,五台車,其中有一台還是警車。

「你可以這樣把警車開出來喔?」我很詫異。

「我在做例行巡邏。」阿菁面不改色。原來她今天根本就是蹺班!

今天禮拜天,學校沒有上課。

只有零星幾個成績好的班留下來加強,還有一些學生穿便服在操場打籃球。

問題是,一群逼近中年的人就這樣大大方方進去挖洞,好像有點怪怪的?

「要從學校後面翻牆過去,偷偷去挖洞嗎?」森弘不安地說。

「白痴。」阿菁偷了西瓜的台詞,說:「跟在我後面,什麼話都不要說。」

只見阿菁走到校門口的警衛室,拿出警察證件晃過校工面前,正色說:「警察,有一個案件要找貴校的三年忠班問話。三年忠班今天有沒有留校?」

「啊?案件?三年忠班?」校工怔了一下。

「我們還不確定是不是貴校涉案,為了校譽請不要張揚出去。」

阿菁把警察證件收回,便頭也不回地走進學校。

我們面無表情地跟在後面。

果然把話說得亂七八糟的模糊,加上語帶威脅,就是唬弄人的王道。

校工提心弔膽地跟在我們後面,不管他問什麼我們都不斷搖頭嘆氣,什麼話也不多說。直到我們來到最後一棟教室的後方樹林,站在那棵十二年前就長在那裡的大樹下,校工還是沒有停止發問。

阿菁大概也掰不出理由,只好沉著臉說:「不好意思,要請你離開。」

「請問到底是怎麼回事?需要請教官回校協助嗎?」校工的表情越來越不解,也越來越不安。

「說過了,為了校譽……」阿菁看著我。

我只好介面:「我們現在懷疑有學生將涉案的工具埋在這棵樹下,不過在我們實際勘驗之前一切都只是懷疑而已,我們要挖洞了,請你避一避。如果有需要我們會到校門口找你,但如果你看到了洞里的涉案工具,之後就要請你跟我們到警察局做筆錄,當污點證人。」

「啊?污點證人?可是我什麼都沒做啊!」校工驚愕莫名。

「那就快走啦!安啦,這些警察確認一下而已,沒事就沒事了!告訴你我現在是這個案子的污點證人,每天都要做筆錄,很煩啊!」肥仔龍在校門口擺攤賣雞排,校工也認識的,校工多半以為就是肥仔龍看到學生犯罪。

肥仔龍這麼一說,校工立刻慌慌張張道歉,閃得老遠。

沒有旁人了。

大家站在樹下,這個時候我才意識到了十二年前後的差異。

除了肥仔龍跟我穿著不符婚禮禮儀的T恤球鞋,在賣車的西瓜、跟在中華電信上班的森弘都穿著燙線的襯衫、西裝褲跟擦得閃亮的皮鞋。他們的襯衫甚至還扎進褲子里!!媽啦!

而職業選擇錯誤的阿菁,則穿著不符她個性的小洋裝與高跟鞋。

森弘解開襯衫扣子,第一個將鏟子插下去。

「你們都很會唬爛嘛。」阿菁冷冷地看著我跟肥仔龍。

「好說好說,快點挖吧,不然又要繼續唬爛了。」我毫不居功。

大樹下的土硬得要命,很難往下挖,森弘鏟了兩下便宣布放棄。

西瓜從教室一樓的廁所工具間拿了塑料水桶,裝滿了水往樹下狂灑,潑了三桶水後,水慢慢滲進土裡,稍微讓土變軟之後,我們才開始輪流鏟土。

那些埋在土裡的樹根比十二年前更加粗壯、盤根錯節,將土糾纏得好比石塊。

「當年我們有挖得這麼累嗎?」森弘汗流浹背。

「放心啦,我們沒有老得那麼快,而且我們還當過兵咧!」我接手,用力鏟下。

「你當替代役算什麼兵,我是陸戰隊!」西瓜白了我一眼。

「最好是替代役都很涼啦。」我故意將剷出來的土扔到西瓜的腳上。

大家一動手就要有動手的樣子,連唯一的女生阿菁也沒有辦法置身事外,挖到最後,西瓜跟森弘身上的襯衫全都高高掛在樹枝上,滿身燥汗的肥仔龍乾脆連T恤也脫了,露出他的F奶。

只是,當年那個洞比我們想像的還要深。

「當年我們的體力真好啊。」

阿菁將頭髮紮成馬尾,汗水將她的小洋裝濕透了,露出頗為姣好的身材。

我跟肥仔龍偷看了阿菁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只是,到底我們十二年前是在發什麼瘋,把洞挖得那麼深?

一度,我們還在懷疑是不是挖錯了位置,才一直沒有看到當年的水壺。

「有沒有可能……學弟妹把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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