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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從內心深處就是扭曲的吧。」
在櫻花庄的飯廳里,伊織發出泄氣的聲音。
一月十五日,星期天。今天對考生而言是入學考試中心測驗的第二天,首都圈下起這幾年罕見的大雪。天還沒亮就開始下的雪即使到了早晨仍不見減弱的跡象,甚至到了中午過後的現在,外面的景色仍是一片雪白。
從飯廳的窗戶所看到的櫻花庄庭院里,立著剛才美咲做的巨大熊型雪人,擺出兩手高舉的恐嚇姿勢。以寫實為創作目標,因而魄力滿分,小朋友看到的話恐怕會嚇得哭出來。
在可看到如此奇特景色的櫻花庄飯廳里,聚集了幾乎所有的住宿生。栞奈、伊織、龍之介、空太、麗塔及美咲依序圍著圓桌而坐。不在這裡的,只有在大雪中到學校去上班的千尋,以及現在住在出版社附近飯店的真白。
「為什麼你能為這麼可愛的角色創作出這種錯綜複雜的愛恨交織劇?」
伊織手上拿著遊戲劇情大綱與角色設定表,手指著放在圓桌上用A4紙印出的可愛角色們的3D模型。每個都是麗塔與美咲的創作,被調整成較具幻想風格的貓、狗、狸貓與熊等,擠在這張紙上。
「動物也是有很多種。」
栞奈一臉不高興的表情回應伊織。
「未免也太多種了吧!像這隻貓,不是還被另一半腳踏兩條船嗎?狗陷入不倫戀,狸貓竟然還是患糖尿病的大叔!」
「不行嗎?」
栞奈無視伊織,轉而詢問空太。
「跟原本想像的劇情不太一樣耶……」
「……這樣啊。」
栞奈沮喪地垂下視線。
「你看吧。」
不知為何,伊織看起來很得意的樣子。
「不過因為出乎意料,我倒覺得很有個性,感覺很不錯。」
「咦?真的假的!」
伊織原本得意洋洋的臉皺了起來。
「說得好啊,學弟!」
美咲大概很中意這種設定,點頭如搗蒜。
龍之介與麗塔則似乎在等空太說明,投以別有深意的視線。栞奈看來也想問空太的想法。
「雖然我也反對讓故事看起來很嚴肅,不過畫得這麼可愛的角色們正經八百地因為劈腿、不倫等問題產生糾紛,我覺得以正面的意義來說很愚蠢又有趣。結果對看的玩家而言,會變成滑稽的喜劇。」
「既然是這傢伙做的,原本絕對就想讓故事很嚴肅啦!」
伊織毫不客氣地以手指著旁邊的栞奈。
栞奈嫌麻煩似的把他的手撥開。
「才沒那回事。」
栞奈別開臉,若無其事地睜眼說瞎話。
「你覺得呢,栞奈學妹?能不能讓故事就結果看來像喜劇?」
「……」
栞奈沒有立刻回答,眼睛直盯著自己寫的劇情大綱與角色設定表。約五秒鐘後……
「我試試看。」
她如此說了。
「剛聽了空太學長說的,稍微有些想像畫面浮現出來了。」
「那就這麼決定了。」
麗塔嫣然微笑。龍之介則是一如往常一副泰然自若的態度點了點頭。
「栞奈學妹,不好意思,再麻煩你儘快進行劇本創作工作。」
「我知道了。」
「那麼,解散!」
空太啪地拍了手,會議到此結束。
回到自己的房間101號室,空太打開電腦,在等待啟動其間撥了電話。
打電話的對象是真白。
自從交給綾乃以來,空太每天都打電話給真白,也傳了簡訊。內容則像是陪麗塔商量如何攻略龍之介、被龍之介要求處理麗塔的事、只穿著一條內褲從浴室出來的伊織被栞奈狠狠訓了一頓……主要都是櫻花莊裡發生的事。
真白對這些總是淡淡地回應,既沒有情侶間飄飄然的氣氛,也沒有甜蜜的氛圍。不僅如此,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真白的回應也變得越來越生疏。
然後,這三天連電話都不接了。
現在也是重複著無機質的來電答鈴聲。
「……不接啊。」
原以為接通了,卻傳來電話留言服務的語音聲。
「……」
第一次還能認為她也許只是正在睡覺而已。但接連三天都這樣,即使再不願意也會察覺到她是刻意不接電話。
「真白沒有接電話嗎?」
空太注意到聲音與氣息而轉過頭去,發現麗塔就站在門口。剛剛應該已經關上門,現在卻完全打開了。
「為什麼在櫻花莊裡就只有我沒有隱私?」
「你怎麼還在講這種話啊?」
「我以後也還會繼續講啊。我才不會忍氣吞聲。」
「那種事一點也不重要。手機借我。」
麗塔伸出手來搶走空太的手機。電話還停留在語音信箱。
「真白?確實了解空太的心意之後,真白也要回應才行。」
麗塔說得很沉穩,口氣里卻帶著責備的意思。
「你打算全部推給空太,自己什麼都不做嗎?你之前不是說過嗎?想跟空太成為真正的情侶。那是騙人的嗎?」
「麗塔,好了啦。」
「空太請閉嘴。」
被麗塔不容分說地一口打斷。
「……」
空太反射性噤聲了。
「真白,你要是一直這樣鬧彆扭,總有一天空太會感到厭煩的!」
麗塔闔上手機,還給空太。
空太乖乖收下。
「請你也向真白明確說清楚。」
「要我怎麼說清楚啊。」
「這次的事情顯然是真白不對。她不想面對問題,一副『都是空太的錯』的態度,這樣是不行的。」
麗塔憤慨得就像是在自己身上發生的事。
對此,空太困擾似的搔搔頭。
「我不希望你這麼說耶。」
「……?」
大概是搞不懂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麗塔歪著頭。
「我希望你無論何時都站在真白那邊。」
為了不漏聽空太想說的意思,麗塔藍色的眼眸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
「真白不管想什麼都不會表現在臉上,而且也不擅長用言語表達情緒……所以很容易遭受誤解吧?」
「是這樣沒錯,可是……」
麗塔似乎是想說這次的情況不一樣。
空太打斷她的話,繼續說下去:
「除了麗塔,她大概也沒有可以商量的對象……所以拜託你,你一定要站在真白那邊。」
「……如果空太希望這樣,那我就這麼做。」
麗塔鼓著臉頰,眼神似乎仍在訴說「就算這樣,我還是覺得這次錯在真白」。
「況且,我也沒有資格責怪真白啦。」
「我認為空太你最有資格了。」
面對麗塔斬釘截鐵的發言,空太露出苦笑。
「也不是這樣啦……因為我覺得現在的狀況對我來說正好。」
空太刻意選擇了讓麗塔感到在意的用字遣詞。
「……」
麗塔散發的氛圍一下子變了,眼神蘊含著想逼問空太真心話的銳利,釋放出「要是回答得不恰當,我可饒不了你」的壓迫感。
「雖然是情非得已,不過自從把真白交給飯田小姐後,遊戲製作的效率確實提升了不少。」
「……」
「我從沒想過把跟真白一起度過的時間全部拿來用在遊戲製作上,竟然會是這麼輕鬆……」
空太也很明白自己的聲音裡帶著沮喪,這是覺得自己不中用所導致的。因為事實上,即使不去面對仍會不禁這麼覺得。
因為真白不在身邊,工作中斷的次數壓倒性減少了,也不再因為她唐突的行動而擾亂自己的專註力。休假不用再花時間約會,也得以從「不得不遵守約定約會」的沉重壓力中獲得解放。空太這才注意到,這些對自己而言都是壓力。
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因實際感受而理解了。
「當然,我並不是說剛才這些話就是我的真心話,只是想說也有這樣的一面。我每天睡前都在想真白,她不在身邊我就會覺得寂寞,也靜不下來。我會想見她,也想跟她說話……有時還會想猛烈地抱緊她。在這各種情緒當中也會有覺得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