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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睛,眼前是個輕輕擺動的可愛小屁股。
「……青葉,今天是你啊。」
企圖用手撥開,卻被細長美麗的尾巴拍打臉頰,而且還是左右來回。看來暹羅貓青葉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真過分啊你……」
空太輕撫自己的臉頰起身。
打了個呵欠。
時鐘的指針指著七點半。
瑟縮在空太周圍的貓咪們一起發出叫聲,要求要吃飯。空太充耳不聞,彷彿要把壓迫全身的倦怠感吐出般,深深嘆了口氣。
「唉……天亮了啊。」
不希望到來的早晨還是來臨了。要是昨天能永遠持續下去就好了。不對,昨天也發生了許多令人快喘不過氣來的事,那也是地獄……硬要說的話,還是兩者都不要。
三月八日。畢業典禮的日子。
再過一個半小時,全校學生就要集合到體育館裡,在嚴肅的氣氛中舉行畢業典禮。空太也會在其中,仁與美咲也是。還有真白、七海、龍之介跟千尋。
「……」
即使想像了也絲毫沒有現實感。今天真的是畢業典禮嗎?完全沒有這種特別的情緒。昨天結束,於是今天到來,只是日期變了一天而已。
明明是這樣,但心情卻與昨天明顯不同。
曾經那樣緊緊束縛身體的焦躁感,不可思議地已經不知去向。就連感覺身體快要撕裂開來的後悔、聯署活動最後一天什麼也辦不到的罪惡感,也都完全消失無蹤。
空太不經意把右手放在胸前,只剩下好像開了個洞似的極度空虛感。
自己很明白,在更本質的部分已經理解事實。理解櫻花庄即將消失的事實,還有昨天的後悔根本就沒有意義……
在這種情況下,空太也不會幼稚到說這是夢境而否定現實。痛苦的心情,至今已經嘗過許多遍,對於不如人意的現實,也不知道面臨過多少次了。正因為不想承認,所以才是現實。這世界就是這麼回事。
所以,空太已經很清楚了。
也因此,內心才會感覺如此空洞。
與放棄有些不同,有種奇妙的理解感。空太還不知道要如何形容這種感覺。
他撫摸著跳到腿上來的白貓小光的頭,若無其事地環視房內。
視線來到床單上。原本純白的床單上大大寫著「常勝」兩個字。那已經是秋天的事了。為了歡送麗塔而做了一片布幕,是美咲寫的,也是NG的作品。
「根本不是常勝,而是履戰屢敗吧。」
沒能收集到全校三分之二的學生聯署,無法撤回拆除櫻花庄的決議。再加上就空太個人來說,也沒能通過資格審查會。就連打從心底希望七海能合格的甄選結果也是……
沒有任何一項是如人意的。
空太咬著下唇抬起頭來,看到房間的壁紙。大大的畫作填滿整面牆。那是美咲與直白合作的「銀河貓瞄波隆」設定圖。因為要清掉也嫌麻煩,結果,秋天以後就一直維持這個樣子。
記憶中的秋天,現在已經令人懷念。還有春天、夏天時也是。就連聖誕節或寒假,都覺得好像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彷彿已經在櫻花庄生活了很久很久,已經跟大家共同生活了好幾年。
因為這個房間里,充滿了太多的回憶。
經常與美咲在電視前面一起打電動,也曾經把仁跟真白牽扯進來。一看到門,氣勢驚人地闖進來的美咲笑容,就浮現在腦海里。
就連普通的衣櫃,都有讓人忘不了的回憶。那是空太第一次來到櫻花庄時,不知為何美咲已經在裡面等著了。
也在房間的地上睡過幾次。床被美咲佔領的時候、麗塔來的時候、真白說要在這個房間睡覺的時候……
馬上就得離開這個充滿回憶的地方了。這裡總有一天會被拆除。在這種情況下,沒辦法去思考未來。即使如此,空太仍有不得不看未來的理由。
到目前為止沒有得勝。
正因如此,至少要成就最後一件事。
想由衷祝福美咲與仁畢業。
「至少這件事一定要做好。」
想帶著笑容歡送他們,想告訴他們,不用再擔心任何事了。
空太如此下定決心後,便帶著貓咪們走出房間。
走向飯廳準備吃早餐。
途中,美咲從通往二樓的樓梯跑了下來。
「早啊,學弟!」
她已經身穿制服,做好出門的準備了。她沒有停下腳步,在玄關穿上鞋子後便喊著「呀喝~」帶著一如往常的高昂情緒飛奔出去。大門還敞開著。
空太讓遠去的背影深深烙印在眼底。
今天是最後了,是最後一次見到穿著水高制服的美咲……也是最後一次目送舞動裙襬,充滿精神地飛奔出去的美咲背影了……
今天將是一切的最後。
空太看著美咲的背影感慨萬千,這時腦袋吃了一記拳頭。
「好痛!」
「別一大清早就發情。」
轉過頭去,忍著呵欠的仁就在旁邊。
「不是那樣啦。」
「那麼,難道是因為今天是最後一天,所以要把一切都烙印在眼底?」
眼鏡後面的眼睛笑了。空太完全被看穿了。
「既然你都知道,就請不要故意說出來!」
仁不管空太的抗議,對身影即將消失不見的美咲出聲叫喚:
「等一下,美咲!」
緊急剎車的美咲,立刻衝刺折返回來。
「什麼事?」
「我要跟你一起去,等我一下。」
「我知道了!」
美咲就像聽話的小學生舉手。不過,因為是舉雙手所以是表示萬歲……或者應該說,看起來只像是熊準備襲擊過來。
仁折回走廊,大概是要回房間換衣服吧。
乖乖坐在玄關階梯上的美咲,像個小孩似的不斷張合著伸得筆直的雙腳腳尖。
明明有話想對美咲說,一旦美咲就在眼前,腦袋就純白得跟原稿一樣,冒不出什麼名言佳句。
花貓木靈「喵~」的叫了,催促著空太倒飼料。空太只是含糊帶過便往飯廳走去。
地板發出危險的聲音。大概是神經變敏感了,異常地在意起平常不太留意的事。
與貓咪們一起來到飯廳,已經有人先到了。
七海坐在餐桌旁平常的座位吃著早餐。
「啊,神田同學……」
「早啊。」
「嗯,早安。」
「……」
「……」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對話。因為昨天的事,彼此間還有些尷尬,沉默讓人坐立難安。空太蹲在飯廳的角落,借著喂貓咪們吃飯帶過。七海則吃著吐司,避免尷尬。
空太仍舊沉默不語,看著爭先恐後吃著飼料的貓咪們。
不過,在同一個地方,明明看到卻要假裝沒看到也是有極限的。
空太用眼角餘光確認七海的樣子,也很在意昨天哭成那樣的七海狀況如何。
看來夜裡也一個人哭了很久吧。只見她眼皮腫脹,鼻子下方因為面紙擦過頭而變得紅通通。
「不要一直盯著我看。」
「因為臉都扁了?」
「竟然說女孩子很醜,神田同學真是讓人討厭。」
空太看著故意誇張地鬧彆扭的七海,稍微鬆了口氣。因為七海臉上已經不是虛假的表情,這是從得知甄試落選以來,七海那已經停止不動的時間正緩緩地再度啟動的證明。
「那是昨天青山自己說的吧。」
「話是這麼說沒錯啦……可以的話,希望你忘掉昨天的事。我也想忘了……」
「……我是想要重來。」
空太撫摸吃著飼料的貓咪的背,受到七海說的話影響,無意識地如此說道。明明不打算說這種話的,甚至連自覺都沒有。
「神田同學……」
七海帶著悲凄的表情,看著空太。空太一臉無可奈何的困擾表情。
「抱歉。忘了我剛剛說的話吧。」
「不,別在意……我也了解你的心情。雖然了解……那樣是不行的。」
「是啊。不行,這是不行的。」
時間無法倒轉,無法像玩遊戲那樣,因為對結果不滿意就從儲存點重新來過。要是能那麼做,就不會說出這麼不幹脆的話,也不至於後悔說出口的話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