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楊陽去深圳談的那個宣傳片談下來了,啟動資金已經下來了,馬上就過去開拍,導演已經找好,但楊陽跟不過去,他要留在北京談更大的活兒,據說這次是一個電影。這趟去深圳的時候他又認識了另一個老闆,老闆的公司盈了點兒利,聽說投資影視可以不上稅,說不定還能收回更多,便有了此意向。

楊陽讓邱飛帶隊過去拍宣傳片,主要任務就是監督花錢,多省一分,就是自己的。

邱飛掙錢心切,也沒和周舟商量,就答應了。

楊陽找的導演是丁小樂介紹的,叫付強,本科是學建築設計的,是名電影愛好者,同時也是電影學院導演系的考研愛好者,考過五次,光報名費就交了近千元。

第一次考是2002年,他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去考的,結果初試過了,複試也過了,但還是沒讓他上,因為這一年他剛大三,明年本科才畢業。

2003年,付強大四,第二次考研,順利通過初試,如果再過複試,就將成為電影學院導演系的研究生。他開始抽煙喝酒罵人泡姑娘,為成為一個導演做準備。結果複試的時候,北京正好鬧非典,外地人不敢進京,電影學院的複試由以往的面試改成打電話聊試,電話打來的那天他恰好不在宿舍,是室友接的,老師說找一下付強同學,室友說那傻X出去泡妞了,老師說那讓付強同學回來後回個電話,室友說:「他回不回來還不一定呢,泡完妞沒準就在外面過夜了。」老師一聽,覺得不能讓這樣的人當導演,本來演藝圈就亂,他就別再來添亂了,於是給付強的複試成績是零分,付強再次落榜。其實付強並不像他室友說的那樣,他確實開始泡妞了,但運氣不好,總泡不到,初戀還遲遲沒開始,是室友忌妒付強當了導演後將過花天酒地的生活,所以才那麼說。

2004年,付強畢業後沒有找工作,繼續複習考研,並開始戒煙戒酒戒罵人,他對自己能成為一名導演信心十足。此時他的同學已經找到了月薪三千的工作,年終還有上萬的獎金,但付強絲毫不為其所惑,每天堅持背單詞、看片子,沉浸在自己的藝術夢裡。考試前三天,他來到北京,因為沒錢,在電影學院附近找了家便宜的地下旅館,準備圓夢。結果考試前夜,出去吃飯回來,發現房門是開著的,進屋一看,除了旅館的床和床上未疊的被子還在,自己的東西全不見了。他退出房門,看了看門牌號,沒錯,是自己那間房,於是去找旅館老闆,問怎麼回事兒。老闆的屋裡坐著兩個警察,老闆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快過年了,我就出去理了個發,回來抽屜里的現金都沒了,這不,把警察叫來了嗎?」

警察說:「賊也得回家過年,最近這種事兒頻繁發生。」

付強說他的准考證和身份證都在包里,警察說:「賊只要現金和貴重物品,剩下的就隨手一扔,掃大街的已經撿到好幾個包了,證件還都在裡面。」

付強在外面轉了一個晚上,希望能發現自己的包。

第二天早上八點半,他空手走到電影學院門口,聽到考研開始的鈴聲,他為自己惋惜了一下,然後去售票點買了張回家的車票。

2005年,付強沒有考研,他只做了一件事兒,就是掙錢。他說,這是為了日後更好的考研。考研是個體力活兒,消耗巨大,必須吃好點兒、住好點兒,這都需要前期積累。如果這一年他不上班,甭說考研,就是日常生活都難以維持。雖然沒有複習,但考前他還是報了名,他說:「萬一要是蒙上了呢?」考試那兩天,他正好在北京出差,頭天晚上和客戶喝多了,第二天下午才醒,當時正在考英語,他撒了泡尿,感嘆了一聲:不知道今年英語作文出的什麼題目。

2006年,付強攢夠了生活費,在電影學院高價租了一張床位,白天蹭課,晚上自習,此時他的同學已經有車有房,還有人已經有了下一代,也有了自己的作品——拔地而起的高樓。他們勸付強:「差不多行了,別光想著電影,忘了過日子。」

付強說:「電影就是我的日子。」

同學說:「想拍電影不一定非得上電影學院,有那麼多導演都不是電影學院畢業的。」

付強說:「但上了電影學院,就距離電影更近了一步,從電影學院出來的人,身上都鍍了一層金,一個電影學院的保安,回老家後去地方台當了編導,這就是電影學院的力量。」

但是這次付強只考了一門專業課,另一門曠考。考完第一門專業課走出考場的時候,他看見一個劇組正在招聘副導演的廣告,下午就結束了,於是跑去應聘,還真應聘上了,但一打聽,是個學生作業劇組,這時第二門專業課已經快考完了。付強說,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我也不再強求了。

從這個學生作業劇組開始,付強認識了一些人,開始混跡於各個劇組中,一混就是兩年多,各個工種都干過,雖然尚未獨立執導電影長篇,但他說,目前國內比自己牛X的導演,屈指可數,即便四指兒。

付強的理想是趕緊拍片兒,要不中國電影就戛然而止了。哪怕為了讓教電影史的老師有的可講,他也得趕緊拍片兒,要不然二十一世紀的中國電影就一片空白了。

丁小樂是在劇組裡認識付強的,她當時還以為付強是導演,導演是副導演,後來才知道,付強是副導演,導演才是導演。導演總問付強這樣拍行不行,付強就告訴他行,為什麼行;不行,為什麼不行。導演聽完,點頭稱是。私下裡丁小樂對付強說:「我覺得他應該給你當副導演。」

付強說:「哪裡,我是來學習的,還差得遠,但是也差不太遠了。」

丁小樂覺得付強靠譜,就介紹給楊陽,楊陽一聊也靠譜,就拍板決定了。

因為一起住了,衣櫃不夠用了。周舟在宜家看上一個新衣櫃,想周末和邱飛一起去看看再買,沒想到下班回家後邱飛告訴她,他明天要去趟深圳,讓她自己去買。

周舟有些不高興,「你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

邱飛不以為然,「也不是個多大的事兒,倆禮拜就回來,說不定都用不了,柜子要是不著急,就等我回來再買。」

周舟說:「不是柜子的事兒,你什麼時候接到楊陽電話的?」

邱飛說:「上午。」說完後悔了,應該說,「就剛剛。」

周舟說:「那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明天一早就走了。」

邱飛說:「我這不是剛看見你嘛,行了,吃飯吧。」說著去拉周舟的手,飯已經做好。

周舟自己走到飯桌,「你完全可以打個電話告訴我。」

邱飛說:「後來我就出去買菜了,回來又洗衣服,洗完又晾,給忙忘了。」

周舟說:「你告訴我一聲耽誤不了你一分鐘。」

邱飛有些不耐煩,「我告不告訴你能有什麼區別呢,不就是去趟深圳嗎,又不是生離死別,和下樓買趟菜沒什麼區別,別生氣了,要不然我不去了,菜都涼了。」遞給周舟筷子。

周舟接過筷子說:「我不是不讓你去,我希望的是你有什麼事兒都跟我說。」

邱飛說:「好,下不為例,從明天我走出家門起,一個小時給你發一個簡訊。」

周舟說:「不可能。」

邱飛說:「說到做到!」

周舟說:「至少飛機上那三個小時你就發不了。」

邱飛說:「不行我把飛機票賣了,坐火車去。」

周舟說:「你還是坐飛機吧,早去早回,早點兒把柜子買了。」說著拿起筷子,夾口菜,扒拉飯吃。

邱飛給周舟盛了一碗湯,「慢點兒吃。」

周舟說:「吃完趕緊給你收拾東西,早點兒睡覺,你明兒還一大早趕飛機呢。」

第二天早上,邱飛帶著行李和一條「中南海」出發了,當年大學宿舍同屋的齊思新為了淘金去了深圳,中南海是給他帶的。

楊陽開始談他的「大活兒」,這個老闆有一個特點,就是談事情不能幹談,必須干點兒什麼,比如洗澡、唱歌、打牌,一干就是一宿,說這是他們的習慣,而且經常一周若干次。楊陽總覺得,丫就是為了洗澡、打麻將找伴兒才以談事兒為借口。

但為了談好事情,楊陽只能陪著,反正不用自己花錢,有時候還能贏點兒錢。

丁小樂對此抱怨不止,說楊陽沒盡到一個男朋友的責任,沒陪她逛街、沒陪她吃麻辣串、沒陪她在家宅著。楊陽說:「男人是干大事兒的,別老為你那一點小事兒耽誤我干大事兒。」

丁小樂不高興,說:「你陪我逛街陪我吃麻辣串陪我在家待著就是大事兒。」

楊陽說:「那是你眼中的大事兒,是婦人之見。」然後穿上鞋,說,「好好在家待著啊,我去干大事兒了。」

丁小樂說:「我跟你一塊去吧。」

楊陽說:「我們老爺們兒談事兒,帶個女的不方便,再說了,萬一丫看上你了怎麼辦,你說我是揍他還是不揍他?」

丁小樂說:「那你老給我一人擱家,又那麼晚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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