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兇手

客廳中靜悄悄地,所有的人都面色嚴峻,期待中隱藏著不安。

「讓各位久候了。」雲寄桑終於出現在大門口,手裡還提著那個紅色的八角斗笠。

「幼清,可是查到了些什麼?」魏省曾急忙問道。

雲寄桑向他深深一躬:「老師請放心,今夜之事學生已經有了眉目,這就向大家作一交代。」

王延思的雙眉微微一挑,似乎想說什麼,卻終於沒有說出口。

「怎麼,那殺死梁大人的兇手不是那啞仆么?」謝清芳不解地問。

「當然不是。那啞仆不過是另一個犧牲品,是兇手用以引開我們視線的替身!」雲寄桑斷然道。

「那真兇是誰?」王振武大聲問。

「是啊,那真兇是誰呢?」雲寄桑的目光向眾人掃了一圈,在他目光的注視下,有人坦然無懼,有人忐忑不安,有人故作鎮靜。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卓安婕臉上。那熟悉的鳳目正淡然望著他,雲寄桑卻從中看到深深的鼓勵之意。

一邊,明歡張大小嘴,用粉嫩嫩的嘴唇無聲地喊著「喜福加油!」。

雲寄桑微微一笑,回過頭繼續道:「今夜之事,最詭異的地方在於大家當時都聽到石屋內有鈴聲響起。等我們趕到時石屋正處於大火之中,且大門被拴死,唯一的可能便是那啞仆一個人在裡面搖動銅鈴後自盡,是以大家認為那啞仆便是真兇。」

「此事的確令人費解,當時眾目睽睽,所有人都在石屋之外,恐怕沒機會動什麼手腳。」一邊,魚辰機皺眉道。

「當時兇手自然沒機會動什麼手腳,那機關早已在梁先生遇害前便設好了,我們趕到時,只是剛好趕上它發作罷了。」

「機關?什麼機關?」王延思奇道。

「便是讓那些鬼鈴在石屋中自己搖動的機關!」雲寄桑緩緩地道。

「這怎麼可能?若說兇手讓大火自燃,倒是好辦,只需用線香一類物品即可做到。可當時石屋裡只有一扇小窗,根本沒有風,鬼鈴怎麼會無緣無故地自己搖動?」唐磐疑惑地問。

「當然不是無緣無故。」雲寄桑微微一笑,向王延思道,「王捕頭,還記得石室中那些沿著鬼鈴流下的血液么?」

王延思點了點頭:「當然,王某還以為那是兇手祭祀所用。」

「我剛才看了看,那些血液都是雞血,只是卻並非祭祀所用,而是配合石屋大火所設的一個巧妙之極的機關!」雲寄桑說著,從懷中掏出一串長長的鬼鈴,「大家請看,這是一串鬼鈴。」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將串繩最下方的幾枚鬼鈴撈起,用線綁在串繩上。隨即再將綁好的部分向上折起,再次用線綁好,這樣重複幾次後,鬼鈴便攢成了一大簇,然後他縱身躍起,將那鬼鈴掛在房樑上,讓鬼鈴高高貼著房梁懸起。

待到此時,廳內有人已略有所悟,有人卻依舊一團霧水。

「雲少俠,這就是你說的機關么?」王振武皺眉問道。

「不錯,兇手當時做的和我是同樣的事,只是兇手當時用的不是絲線,而是雞血。」雲寄桑沉聲道。

「雞血?雞血怎麼綁鈴鐺?」王振武還是沒有反應過來。

王延思卻已啪地一拍手:「妙啊!原來如此!兇手先將那些鈴鐺在室外用雞血凍住,然後再拿到石室中掛起,最後又在石室外放起一把大火……」

「正是如此!」雲寄桑環顧眾人,「大火令石室內溫度驟升,雞血融化,鬼鈴自然下墜,發出聲響。兇手完全可以通過調節雞血結冰後的大小來延長鬼鈴的響聲,製造出石室內有人在搖鈴的假相!」

話到此時,眾人已經完全瞭然這個機關的巧妙所在,不禁都對雲寄桑的銳智敏思大為嘆服。

「幼清,你倒說說,那石室大門又是如何從室內反鎖的呢?」魏省曾又問道。

「是,老師。此事甚是簡單,兇手先將門閂斜著用冰凍在門上,然後關門。待那些冰融化後門閂自然落下,將門從裡面鎖上。」雲寄桑微笑道:「那石門被大火燒了多時,而當時我摸那門閂,竟然並不燙手,顯然是原來曾被冰雪覆蓋的緣故。」

「原來如此。」魏省曾恍然大悟,點了點頭。

「雲少俠果然高明!可那兇手到底誰呢?」唐磐撫摸著玉簫,淡淡地問道。

雲寄桑展眉一笑,將那紅色的八角斗笠向眾人面前一亮:「大家請看,這就是畢摩所用法笠,王捕頭說這叫『虎眼神笠』。既然這斗笠是畢摩所用之物,想必十分罕見。啞仆既然不是畢摩,這斗笠便不是他的,而是真正的畢摩——也就是兇手所用之物!」說到這裡,他將那斗笠拋了拋,「換句話說,誰要是戴上這個斗笠非常合適的話,極有可能便是那兇手!」

此言一出,眾人臉色皆變。

王延思皺眉道:「雲少俠此言太過武斷了吧,能戴這斗笠合適的人未必就是真兇啊!」

「的確,其他人也有可能戴上這個斗笠,而且非常合適。只是……大家請看!」說完,他將斗笠在頭上一戴,那斗笠下方的豎邊明顯地有些小。

「這斗笠對我來說有些小了,換句話說能戴上它的人頭顱肯定比我的頭要小。」

說著,他將斗笠從頭上摘下,輕輕在手中轉著:「在座的諸位中,只怕能戴這斗笠的人不多吧?」

他話音一落,場內眾人已經開始互相打量。的確,雲寄桑身形已經偏瘦,若是他戴這斗笠也有些大的話,那人選的確不多。

「依本人看來,在座的只有師母,魚真人,以及楊管家有這個可能。」雲寄桑淡淡地道:「師母當時一直在老師身邊,片刻未曾離開,自然不可能,何況她也不會輕功。魚真人當時在法壇上,我記得很清楚,鈴聲剛剛響起時是在我的身後,而且兇手是從我的後面掠向法壇方向的,所以魚真人也不可能。所以……」他來到楊世貞面前,將斗笠向前一遞:「楊管家,就請你來試試這個斗笠吧?」

楊世貞依舊象平時一樣,頭微微低著。就這樣靜立片刻後,伸手接過斗笠,卻並未戴在頭上,而是抬起頭望著雲寄桑:「雲少俠,我戴上這斗笠且又剛好合適的話,就認為我是鬼纏鈴,這樣的推論,真的令人信服嗎?」

「當然不是,這樣的證據還遠遠不夠。不過雖然兇手在石室內用的是雞血,可數量也著實不少,這平安鎮本就不大,能夠收集如此之多雞血的人家恐怕只有老師的魏府而已。你身為魏府管家,大壽之際,收集這些雞血想必並不吃力吧。」雲寄桑盯著楊世貞道。

「那又如何?魏府大壽,的確備了不少家畜,可看管並不嚴密,誰都有可能竊取雞血為己用。」楊世貞淡淡地道。

「這麼說來,楊管家並未收集過雞血,也未曾接觸過雞血嘍?」雲寄桑逼問道。

「正是!」楊世貞斬釘截鐵地道。

雲寄桑看了他一會兒,搖了搖頭,微微一笑,開始在大廳內踱了起來:「兇手要做這機關,必然要接觸大量的雞血。一不小心,恐怕就會將衣服弄髒,楊管家,我記得這幾天你一直都穿著那身青衣吧,怎麼剛好今天便換掉了?」

「那又如何?今天很多人都換了衣服,難道齋醮之日,楊某換身衣服有何不對之處么?」楊世貞冷笑道。

雲寄桑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道:「不錯,齋醮之日,換身衣服實在是平常,是我想錯了。」語氣中一幅懊惱的樣子,隨即似乎又象發現了什麼,猛地轉身,盯著楊世貞道:「只是,不光是衣服,兇手不小心的話,鞋子也是很可能會碰到血跡的……楊管家,你的衣服雖然換了,可你腳上那雙牛皮靴子卻沒有換。嗯,上面似乎沒有血跡,那底下呢?能否請楊管家將靴子抬起來讓大家看看?」

楊世貞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起來,他靜立片刻,忽然低頭地笑了起來,笑聲非常的壓抑,如哭如泣,越來越低,最後終於消失。

然後,他緩緩抬頭,再次面對眾人。

「噹啷!」謝清芳手中的葯碗掉在了地上。

不只是她,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因為此刻楊世貞臉上的表情竟然同那鬼鈴上的那張鬼臉一模一樣,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更帶著一種嘲世般的冷漠。

「怎麼,你們怕了?記住吧,這便是我畢阿蘇拉者一族做法時的法相!也是鬼面的真相!雲少俠,你果然了不起,輕而易舉地就識破了楊某苦心設計的機關。」楊世貞慢慢抬手,將那虎眼神笠戴在頭上。在那斗笠遮住他雙眼的一瞬間,整個大廳的溫度似乎陡然降低了,一股極度的冰冷氣息在大廳內瀰漫著。「楊某,不,我阿苦日則作為畢阿蘇拉者的傳人極為佩服。雲少俠說得沒錯,我百密一疏,竟然忘了換雙靴子。天意啊……」

「世貞!怎麼……真是是你?你……你為什麼這麼做?你……你……」魏省曾語無倫次地道,顯然難以相信自己的管家就是兇手。

「是啊,為什麼這麼做。」楊世貞悵然道,隨即搖了搖頭:「我這樣做當然有我的原因,死的這幾人都有他們的取死之道。象那個梁樨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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