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新人如何聚集到一起

「這麼說你的火星人終於來了,戴維斯。」赫德曼大夫說。

「我向你證明過,」戴維斯回答道,「新的人種正在出現。他們使我相信……我並沒說他們是火星人。」

「長而粗的頭髮是故事的一部分。總之,你知道——他們也許是。」

「為什麼不是別的星球?」凱帕爾說。「同星座?為什麼火星人成了一個專有詞?」

「用什麼名字都一樣,」戴維斯不以為然地說,「我們只圖更了解他們,何必在名稱上傷腦筋呢?就固定用火星人這個詞吧。」

「報紙對此毫無疑問。他們堅持認為要麼是火星人,要麼什麼都不是。」

戴維斯聳了聳肩。

「總的來說,我不希望把這件事透露給新聞界。」凱帕爾說。他將放在桃木桌上的臂膀圍成一個圈,臉上的表情顯得十分狡黠,「新聞幾乎可以創造任何奇蹟,實在難以置信。新聞都起了什麼作用?先是這個桑德可菜普盛行一時,然後又被公眾嘲笑。沒有什麼比流行看法更容易轉瞬即逝的了。我們現在有什麼?整個一麻木不仁。幾個可歌可泣的信徒東奔西走、半遮半掩地創辦樣子傻裡傻氣的專刊,還有什麼協會,用來表明他們對這事的堅信。據說,在倫敦至少有兩家擁護火星人協會,三家反對火星人協會。出版那本名叫《歡迎》的粉紅色封面雜誌的傢伙看來是個主要人物。我聽說美國有相當多的協會,但規模都不大,大多有向神秘主義靠攏的傾向,把火星人和西藏混為一談。因而出現了一種新型妄想精神錯亂,在這些瘋子中,上帝似乎過時了,他們成了火星人,並且大多數是火星上的國王或皇帝。你那偉大的發現還有什麼其他內容?我們這些冷酷無倩的傢伙,一直知道這裡面有多少貨色,卻因為太精明而緘口不語。」

他從眼角處斜看著戴維斯。

「你真的相信?」戴維斯問道。

凱帕爾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沒人會相信我們骨子裡的真實感覺。雖然我們並不十分確信,但能感覺到它的存在;雖然我們不敢肯定,但事實就在那裡。可是,儘管確鑿無疑,也讓人難以相信,所以為什麼要把它說出來招惹懷疑和輕視呢?我們無能為力,無法控制正在發生的事,也無法避免它。他們來了,就這樣。」

「我想說說這件事,」凱帕爾說,「我非說不可。」

「我在這件事上也想了很多。」赫德曼·斯代玎大夫說道。

「我現在除了它其他什麼都不想。」戴維斯說。

看來凱帕爾對火星人的狂熱度並不亞於他。那張變形怪異的臉漲得通紅,每個手勢都顯示出極度的興奮。但凱帕爾克制自己的衝動儘可能注重事實的決心也十分明顯。

三個男人來到凱帕爾家裡就餐,目的是為了討論戴維斯的第一次調查結果。

「讓我們看看有多少收穫,」凱帕爾說,「讓我們從戴維斯已確定的事實中將那些純屬猜想的內容清理出去。我認為這一點已清楚地顯示出來了,即一種新的頭腦確實來到這個地球上,帶來了一種更簡單、更清楚、更強大的思維方式。它們已經在各處個別地運作起來,在人類活動中產生了一種沒有次序的創新局面。但至今這些新型頭腦還沒有湊到一起,相互聯繫。到目前為止,他們還很難了解自己,更不能互相了解。他們分散在各處。這些,我想,似乎都可以被確定,是嗎?」

戴維斯先生點頭表示贊同。

「到目前為止,我們主要通過材料科學和機械發明感覺到這些新型人類的存在。在此階段,對創新社會來說,他們分散太廣、太孤立。社會的更新需要非常廣泛的合作,程度也大不一樣。這些新人分散在四處,並沒有成群出現;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與眾不同;可以說,每個人從出生起就被固定在出生的那個環境中,眼前呈現的是已經確立了的人們對世界的認識。他們不得不調整自己的社會行為以適應現行建構。無疑,許多人完全為自己置身其中的人類常規的教條化和不合理性而感到困惑不解。怎麼說呢?他們至今還沒有機會涉入人類事務瑣事之中。但在一些像玻璃片、廢金屬、彈簧、天平一類東西上面,他們沒有遇到同樣的問題,幾乎從一開始就可以自由思考。

「那是初始階段。還沒有人試圖解釋過去一個半世紀科學知識突飛猛進的原因,可這件事為此作了解釋。至今已經有大量精確機械的發明出現。這說明一種必然的人類活動的不統一性使得發明分散四處,也導致產生了前進的驅動力、機械科學方面的革命以及社會理解的相對滯後。要想使新現點在後者的領域裡成為真實幾乎完全不可能。合在一起,那便成為更棘手的事。我認為很容易解釋為什麼會這樣,然而,如今每個人都有理由用所謂的——用主教的話來說——我們道德和社會的弊病同物質進步做對照。這是一個暫時階段。」

「但是十分糟糕,」赫德曼·斯代玎大夫造,「就好比超人製造飛機而猿人擁有它。」

「不管怎樣,畢竟是暫時的。」凱帕爾繼續說道,仍然堅持自己的觀點,「因為,就像我說的,一開始這些火星人極為稀少且分散廣闊,但隨著數量增多——我想沒有理由不這樣看——他們必將互相了解,互相接觸。這樣的頭腦,不用說,將熱衷科學工作。他們將注意到並區分智力類型,這必然直接導致自我發現。他們將發現他們彼此如何相似,如何不同於普通世界裡的普通人。於是他們將開始明白自己是什麼人。」

「歷史的新篇章,」戴維斯先生沉思道,「然後呢?」

「讓我們想一想,」凱帕爾說,「我相信對將要發生的事做大量的分析是可行的。我自己認為我們已經可以做一個大概的預報,但在我把自己的想法說給你們二位聽之後,我可能對此會更有把握。假使我僥倖成功的話。有幾個非常明顯的問題還確實值得一問。火星人入侵地球的第二個階段將會怎樣?火星人在我們中間繁殖,我相信他們會以我說的某種方式表現出來。他們將意識到自己是什麼,將尋找自己的同類,用他們的方式相互理解。他們將以某種風格融入社會活動之中。是什麼風格呢?」

「但首先,」他說,「我想弄清一件具有某種實際意義的事情。」

他的目光集中在放在桌面的雙手上。「我想問戴維斯。現在我們聽了他的說法,即一種新型頭腦正在地球上出現,一種堅固的、清醒的、不易改變的頭腦。它曾經以不確定的方式間斷出現過,非常罕見。它說『為什麼不呢?』於是創造了許多東西。現在它明顯地增加了出現頻率。雖然不是蜂擁而至,但也是不斷湧現。那麼,我想知道的是,當這種新型頭腦出現的時候是否是其全部?讓我說得更清楚一些,我們承認,組成人類智力的基因在新型頭腦中被改變了。這些新型頭腦更加堅硬,更加靈敏,從本質上來說也更加誠實。是的,但它們是否與舊的完全脫離,抑或從許多情況來看是一種半火星人半地球人的混合?」

「我想強調那個混合型的想法。是否他們身上既有那麼多地球人——舊式普通人的特徵,又有那麼多純種火星人特徵?所以他們既有虛榮,耽於幻想,自視甚高的屬於舊習的一面,又有像泥漿中閃光的水晶的一面。明白我的意思嗎?如果我們將火星人當作人類的對立面來談論,這樣未必正確。我們三人試圖用不同的方式得到有關這種人種的真正感覺。這些新生物……」

凱帕爾停頓了一會兒,眼睛看著自己的手。「他們將是非常不幸的生物,在許多情況下……你說呢,戴維斯?關於我那個混合的想法,你怎麼看?」

「我還沒有這樣想過。你看,我一直在四處尋找一種頭腦敏捷,難以駕馭的類型,那是你建議的,大夫。我確實找到了他們。我尋找的是與眾不同的類型。」

「你沒有想過其他方面?」

「沒有,我還沒有在與眾不同的類型裡面尋找相似之處。」他停了一下,又說,「我一直在尋找不同的人性,而不是共同的人性。」

「那麼,」凱帕爾繼續說道,眼光主要對著他那雙看上去十分聰明的手,「這個混合的觀點打開了一個全新的思考領域。它消除了桑德可萊普的噩夢,即無數個小妖怪蜂擁而至,數量成倍增加,毀壞我們的家園和所有組成人類生活的東西,等等。那樣的話,我們必須設想那些分布世界各地的個體數量的增加,雖然不管怎樣,他們至今似乎還沒有懷疑過自己是一般人,但他們對生活感到的困惑要比別人多得多。現在,也許會有所不同……」

「作為孩子,像其他孩子一樣,他們一開始就認可了他們所看見的這個世界,相信別人告訴的一切。以後,隨著年紀的增長,他們將會發現自己的大腦思維偏離正軌,他們通常會覺得事倩不協調一致。起初他們會認為問題出在別人身上而不是他們自己。他們不敢肯定父母和老師是否會才目信他們說的話。我認為,在這些火星人中間,那個奇怪的關於整個世界是某種騙局,很快它將呈現出另一副模樣——現在的許多孩子當然也有——是他們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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