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奴隸

垂死的奴隸躺在地上呻吟著。

天氣異常的炎熱。其餘的奴隸都忙活著手頭的工作,盡量不去注意那慘烈的叫聲。人命在這工營里一錢不值,而且它也永遠擺脫不了那些未知的命運。那個垂死的人是被蚋蠣(Relli)咬了一口,這是種像蛇一樣的沼澤生物。慢慢生效的毒液讓他痛苦不堪。要是沒有魔法的幫助,那傷將是無藥可救的。

隨之而來的靜寂顯得很突然。帕格(Pug)看見不遠處的簇朗尼守衛拭了拭手中的劍。這時一隻手落在帕格的肩上。勞瑞(Laurie)的聲音在他的耳邊悄然響起,「看來我們可敬的工頭對陶夫斯頓那瀕死(Toffston)的聲音感到不耐煩了。「

帕格將一盤繩子圍著腰牢牢地系住。「起碼那樣做很乾脆。」他轉身對這位來自王都逖爾索格(Kingdom city of Tyr-Sog)的金髮歌手說道,「目光要隨時保持敏銳。看,這棵樹老得說不定已經開始腐爛了。」說完帕格輕快地攀上了這棵恩格其樹(ngaggi tree),這是一種類似於杉木的沼澤樹木,在簇朗尼(Tsurani)它是很好的木材而且它的樹脂也極有用處。由於缺少金屬,簇朗尼人很擅於尋找替代品。用這種樹加工成的木材與紙張有著一樣的功用,而且陰乾後堅硬無比,這樣一來便可做成不同的東西。樹脂則可以用來淬鍊木材和粘連獸皮。在細心粘連之後做成的一副皮甲就如美凱米亞的鏈甲一樣堅硬,而用樹脂淬鍊後做成的木製兵器和美凱米亞的鋼製兵器相比毫不遜色。

在這沼澤營地的四年生活將帕格磨練得剛勁有力。他那身強壯的肌肉在爬樹時緊緊繃著。他的皮膚在簇朗尼的烈日下晒成了深褐色。臉上則覆滿了奴隸所特有的落腮鬍子。

帕格很快爬到了第一根大樹杈上向下打量著他的朋友。勞瑞這會兒正站在及膝的濁水中,心不在焉地拍打著那些在他們工作時叮咬他們的昆蟲。帕格很喜歡勞瑞這個人。一個游吟詩人在這裡是不會有什麼作為的,當初他沒事的時候跟著一支巡邏隊就是希望能夠看見簇朗尼的士兵。他說這樣做可以為他的詩歌收集到更多的素材,可以讓他名揚整個王國。他還說自己見過不少世面。巡邏隊最終遭遇到簇朗尼正規軍的攻擊,而勞瑞便成為了俘虜。在他進這個營地的四個多月間里很快與帕格成為了好朋友。

帕格繼續向上爬著,還不時地察看周圍有沒有出現危險的凱勒溫(Kelewan)棲樹民(tree dwellers)。當帕格在樹頂站穩腳跟後,忽然被眼前移動的東西嚇得僵在原地。當他看清這只不過是一隻針葉蟲(needler)之後便鬆了口氣,乍看之下這小傢伙就如恩格其樹的葉子一般。只見它很快地從這個大人面前移開跳到了另一棵樹的樹枝上。帕格審視了一遍周圍的情況,將腰間的繩子系在樹上。他現在的任務是砍掉這些大樹的樹冠,好讓樹被砍倒時不會對下面造成太大的危險。

帕格使勁地往樹皮上砍了幾下,之後就感覺到木斧的斧刃嵌進了柔軟的樹榦之中。儘管他小心地呼吸著,可還是聞到了一小股刺鼻的氣味。一陣咒罵之後,他向樹下的勞瑞叫道,「去告訴工頭,這棵樹已經爛了。」

他一邊等著,一邊從樹頂朝外遠眺。只見四周飛舞著奇怪的昆蟲和鳥一樣的生物。在這個世界度過的四年奴隸生涯中,他還是不能夠接受這些生物的外貌。它們和美凱米亞的生物差別不大,但無論是相似還是差別都時時提醒著他這裡並不是他的家鄉。蜜蜂應該有著黃黑相間的外表,而不是通體透紅的。老鷹的翅膀上應該沒有金黃的鑲邊才對,隼也不該是紫色的。可眼前的這些生物既不是蜜蜂,也不是老鷹,更不是隼了,但又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比起這些東西,帕格更容易接受凱勒溫的其他怪異生物。就像六腳的尼德拉獸(needra),這種易於馴服的馱畜看起來與牛有幾分相似之處,不同的就是多出了兩條腿。還有就是喬迦(cho-ja),這種昆蟲一樣的生物服侍著簇朗尼人,還能說他們的語言:對此帕格都已經逐漸感到熟悉。但有時當他瞥見這生物的時候總將其錯認為美凱米亞人,當發現真相後又讓他失望萬分。

勞瑞的叫聲打斷了他的沉思。「工頭過來了。」

帕格低咒一聲。要是工頭在涉水時弄髒了衣服,這傢伙一定會大發雷霆。這樣的話一頓鞭打是逃不掉了,本來就不多的食物這次會變得更少。說不定那傢伙早就對剛才停下的砍樹感到不悅了。一個六腳狸的窩穴已經安在了這些巨樹的樹根下。它們啃食樹木的柔嫩根部使得這些樹呈現病態直至死亡。新鮮的木頭會開始發酸,滲出汁水,不久就會從芯子里徹底敗壞。儘管好幾個窩穴已經用毒藥處理過,但是這些樹早已受害不輕了。

一陣粗啞的叫罵聲隨著它的主人穿過了沼澤,宣告著工頭諾格阿姆(Nogamu)的到來。事實上他也是個奴隸,但是作為奴隸他已經升到了最高的職位,他也不會奢望能得到自由,儘管如此他還是享有不少特權而且還能夠命令手下的士兵及平民。一名年輕的士兵跟他後面,臉上掛著愉悅的表情。他和別的簇朗尼平民一樣精心地修了面,當他抬頭望向帕格的時候,樹上的奴隸能很清楚地觀察他。他有著高高的顴骨和一雙近乎黑色的瞳孔。這雙黑色的眼睛看了看帕格,然後他似乎微微點了下頭。他那身藍色的盔甲對帕格來說很是陌生,不過在簇朗尼奇怪的軍事體制下,這也不值得大驚小怪的。在這裡每個家族,每塊領地,每個區域,每個城鎮,每個省都會有自己的軍隊。至於他們如何處理在帝國中彼此間的關係是帕格遠不能理解的。

那個工頭此時正站在樹底下,他的短袍被束了起來生怕沾到污水。他像只熊一般向帕格咆哮著叫道,「這棵樹有什麼麻煩嗎?」

帕格是所有到這裡的美凱米亞人之中簇朗尼語說的最好的一個,因為他比這裡為數不多的簇朗尼老奴隸待得還要久。他朝下回應道,「聞上去它已經腐爛了。看來我們要重新找棵樹,這棵就算了吧,頭兒。」

工頭晃了晃他的拳頭。「你這懶鬼。這棵樹一點問題都沒有。它不是很好嘛。你只不過想逃避工作罷了。立即砍了它!」

帕格無奈地嘆了口氣。跟這頭熊沒什麼好爭辯的,這裡的美凱米亞人暗地裡都是那麼稱呼諾格阿姆的。看來他碰見了不愉快的事情,奴隸們這次又要跟著倒霉了。帕格開始砍起樹冠,很快它就掉落在地上。一股濃濃的腐味冒了出來,帕格迅速地移開繩子。這會兒圍在他腰間的繩子只有最後一盤了,一陣爆裂的聲音徑直從他前面傳來,「樹倒了!」他向站在樹下水塘中的奴隸們叫道。下面的人不假思索地跑得一乾二淨。對於警告聲他們倒是聽得很認真。

由於樹冠已經被砍去,樹榦從中間突然爆裂開來。這相當少見,要是樹長得很高的話會變得非常脆弱,只要樹皮有些許的破裂,它就會不堪自己的重負而分裂開來。樹枝也會彼此牽拉扯斷。帕格此時還和樹榦綁在一起,這些繩子在扯斷之前一定會把他割成兩半。

帕格目測著離地面的距離,然後半蜷著身子將自己從樹榦上蹬了出去。很快他的背部就碰到了水面,借著兩英尺深的水盡量將衝擊力減到最小。伴隨著一陣猛烈的衝擊而爆裂開的水花紛紛落回水中。還好水底只是一片泥濘,造成不了太大的傷害。他肺中的空氣猛地從口中穿出來,一時讓他暈眩不已。在鎮靜下來之後他抬身坐了起來,深深地喘了口氣。

突然一個重物壓在他腹部,一陣噼啪響聲之後他的頭又被壓回水中。他掙扎著移動身子,才發現是一根大樹杈橫貫在他的腹部。現在的他幾乎不能將頭抬出水面去呼吸空氣。他感到肺被火燒一樣的難受,漸漸地就控制不了自己呼吸了。水迅速地倒灌進氣管,讓他感到窒息。不停咳嗽流涕之下的他根本沒法平靜下來,唯有驚恐的感覺遍布周身。他胡亂的去推壓在身上的重物,但是它卻紋絲不動。

掙扎之際他發現自己的頭已經出了水面,只聽見勞瑞說道,「用力吐,帕格!用力把那些髒東西從你的肺里吐出來,不然你會得肺病的。」

帕格一陣咳嗽嘔吐,勞瑞則扶著他的頭好讓他正常呼吸。

勞瑞大叫道,「抓住這根樹杈,我要把他拉出來。」

幾個奴隸跑了過來,身上還不停滲著汗珠。他們踏入水中抓住樹杈。但他們只將沉重的樹杈些微地移動了一下,勞瑞根本拽不出帕格。

「把斧頭都拿過來;我們只有把這根樹杈從樹上砍下來才行。」

其他的奴隸拿著斧頭紛紛圍了上去,這時候諾格阿姆叫了起來,「停下,別管他。我們可沒時間顧及這種事情了。還有那麼多樹等著我們去砍。」

勞瑞厲聲向他叫道,「我們決不能丟下他!他會淹死的!」

工頭走上前狠命地用鞭子抽過勞瑞的臉頰。頓時歌手的臉頰上留下了深深血痕,但是他仍然紋絲不動地扶著朋友的頭。

「你這傢伙給我快滾回去工作。竟敢跟我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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