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雙引擎66式利爾噴氣式飛機在灼熱的跑道上著陸了。窗外,西班牙地勢較低的埃斯特雷馬杜拉地區光禿禿的景色起初還模模糊糊,隨著飛機的著陸,慢慢地清晰起來。

「貝克先生?」一個清脆的聲音喊道,「我們到了。」

貝克站起身伸了個懶腰,伸手打開頭頂的行李艙,這才想起自己並沒帶什麼行李。根本

沒有時間打點行裝,反正無關緊要——他們答應過他,這次出行是短期的,很快就回去了。

飛機的引擎轉動得越來越慢了,飛機慢慢地從灼熱的陽光下開進了主停機坪對面的飛機庫里。飛行員「砰」的一聲打開了艙口。貝克一仰脖喝光最後一口蔓越橘汁,把瓶子往吧台上一放,隨手拎起了上衣外套。

飛行員從飛行服里拿出一個厚厚的馬尼拉信封,說道:「我奉命把這個東西交給您。」他把信封交給了貝克。信封上用藍色鋼筆寫著這麼幾個字:

拿上這幾個錢。

貝克匆匆地翻看著那沓厚厚的淺紅色票子,不解地問:「這是……?」

「是地方貨幣。」飛行員爽快地上前說道。

「我知道這是貨幣。」貝克不知該怎麼說。「但這……這太多了。我只需要的士費就夠了。」貝克在腦子裡算了一算說道,「這些錢足有上萬美金!」

「我只是奉命行事,先生。」飛行員轉過身,登上起落架回到了駕駛艙。門隨後慢慢地關嚴了。

貝克睜大眼睛望了望飛機,又低下頭看了看手裡的錢,在飛機庫里獃獃地站了一會兒後,他把錢放入胸前的口袋裡,外套搭在肩上,徑直走出了跑道。這真是個奇怪的開始,貝克盡量不去想這事兒。要是運氣的話,他還能及時趕回去,與蘇珊重續石頭莊園的溫情。

很快就回去了,他自言自語道。很快就回去了。

他不知道前面的路該怎麼走。

系統安全部技術員菲爾·查特魯基恩剛剛走進密碼破譯部不到一分鐘,——他正好可以在這點兒時間裡把昨晚忘在這兒的設計材料弄到手。但現在他弄不到了。

踏著密碼破譯部的地板走進系統安全部的實驗室之後,他立即感到有什麼不對勁。一直在監視萬能解密機工作的電腦終端機前空無一人,計算機的顯示器也已完全關閉。

查特魯基恩大聲喊道:「有人嗎?」

沒人應答。實驗室里一塵不染,好像已經好幾個鐘頭沒有人了。

別看查特魯基恩才二十三歲,在系統安全部里相對來說還是個新手,但他訓練有素,而且深知:密碼破譯部里始終都會有系統安全員值班——特別是密碼破譯員們都不在部里的星期六。

查特魯基恩立刻啟動了顯示器,然後轉向牆上的值日牌,掃了一眼上面的名單,大聲喊道:「是誰值班?」根據安排,應該是一個叫塞登博格的新手從頭一天晚上開始值班的。查特魯基恩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實驗室,蹙起了眉頭:「他到底哪去了?」

查特魯基恩一邊看著顯示器啟動,一邊在想,斯特拉斯莫爾是否知道系統安全實驗室里無人值班呢?他進來的時候已經注意到斯特拉斯莫爾的工作室拉上了窗帘,這意味著頭兒在裡邊——這在星期六也是常見的事兒。斯特拉斯莫爾只讓密碼破譯員們休個星期六,他自己則好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工作。

但有一件事兒查特魯基恩卻非常清楚——要是斯特拉斯莫爾弄清楚系統安全實驗室里無人值班,那麼這個當班的就得立即走人。查特魯基恩看了一眼電話,心想是否應該給那個新手打個電話,好幫他混過這一關。但部里有規定,系統安全員之間不準講話,相互間只能看見後背。在密碼破譯部里,系統安全員都是二等公民,與這裡的頭兒總是不合。密碼破譯員們支配著這耗資數億美元的雞窩大小的地方,這早已不是什麼秘密。他們能夠容忍這些系統安全員是因為這些人能使這裡的設備順利運轉。

查特魯基恩終於決定了,他一把拿過電話機,但話筒還沒到耳邊,他就突然停了下來,兩眼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突然變得清晰的顯示器。他像慢動作似的放下電話,張大了嘴巴,異常驚訝地凝視著。作為一名系統安全員,查特魯基恩已經在這裡幹了八個多月了,但從沒看到萬能解密機的顯示器顯示過兩位數的破譯時分數。

已過時間:15小時17分21秒

「用了十五個鐘頭十七分?」他驚慌失措地說。「根本不可能!」

他重新啟動了顯示器,希望這是沒有恢複好的緣故。但顯示器恢複正常後,顯示內容確實依舊。

查特魯基恩知道,運行十五個鐘頭只意味著一件事兒——病毒感染。萬能解密機運行了有毒文件,程序遭到了破壞。他恍然大悟,系統安全實驗室里有沒有人值班,監視器是否開著,這些都無關緊要了。他要來了過去四十八小時里進入過萬能解密機的所有材料的工作記錄簿,迅速查看起來。

難道是病毒文件混過去了?他思忖著。是防毒軟體漏了什麼東西?

為了安全起見,每一個進入萬能解密機的文件都要經過一個叫「臂鎧」的防護牆——一系列的電路層閘道、信息分組過濾器以及病毒防護程序對入站文件進行病毒掃描,也對可能造成威脅的子程序進行掃描。包含「不明」程序的文件遇到「臂鎧」後會立刻遭到拒絕。這些遭拒文件都由手工檢測。偶爾,「臂鎧」也會將完全無害的文件拒之門外,因為這些文件中含有從未見到過的程序。這種情況下,系統安全員就要小心翼翼地進行手工檢查,確信文件沒有任何問題後,他們才能越過「臂鎧」的過濾器,送入萬能解密機進行密碼破解。

計算機病毒像細菌病毒一樣形形色色。像細菌病毒一樣,計算機病毒的目的就是要侵入主機系統並進行病毒傳染。而在國安局裡,主機就是萬能解密機。

以前國安局沒有遇到病毒感染問題,這倒讓查特魯基恩頗感意外。「臂鎧」是一個非常好的哨兵,但國安局是一個在最底層慘淡經營的機構,要消化不知多少來自世界各地不同系統的數據信息。窺探數據信息很像人與人的亂交,預防也好,不預防也罷,遲早總會出毛病的。

查特魯基恩很快翻完了眼前的文件清單,但比剛才更加迷惑了。每個文件都仔細檢查過

了,查特魯基恩沒發現有任何異常,這就是說,萬能解密機里運行過的文件完全是安全的。

「那麼到底是什麼東西用了這麼長時間呢?」他對著空蕩蕩的房間冥思苦想著。查特魯基恩感到身上冒汗了。他不知道是否應向斯特拉斯莫爾彙報此事。

「病毒檢測。」查特魯基恩果斷地說,想使自己冷靜下來。「我應該進行病毒檢測。」

查特魯基恩很清楚,無論如何,病毒檢測都肯定是斯特拉斯莫爾要求系統安全員們做的第一件事兒。他掃了一眼空無一人的密碼破譯部,便做出了決定。他下載了病毒檢測軟體開始病毒檢測,這個步驟大約要十五分鐘。

「快來清理吧。」他輕聲地自言自語。「乾淨極了。告訴我啥事兒也沒有。」

但是查特魯基恩心裡知道絕不是「什麼事兒也沒有」。直覺告訴他,這個解密巨獸遇上了什麼絕非尋常的東西。

「遠誠友加死了?」蘇珊感到一陣噁心。「是您殺了他?我覺得您說……」

「我們沒動他。」斯特拉斯莫爾向她保證道,「他死於心臟病突發,情報部門今早打電話說的。他們的電腦顯示,友加的名字出現在塞維利亞的警方記錄上了,國際刑警組織已介入此事。」

「心臟病突發?」蘇珊看起來有點疑惑。「他才三十歲。」

「是三十二歲。」斯特拉斯莫爾糾正道。「他先天性二尖瓣缺損。」

「從沒聽說過。」

「是在進國安局的時候體檢發現的,又不是值得他吹噓的東西。」

蘇珊還是滿腹狐疑。「缺損的心臟可以使他斃命……就這麼簡單?」這好像太說不過去了吧。

斯特拉斯莫爾聳了聳肩說道:「衰弱的心臟……再加上西班牙炎熱的天氣。這回倒好,沒法威脅國安局了……」

蘇珊沉默了一會兒。她還在考慮剛才的事情,一想到這麼出色的一個同事離開了人間她就感到痛心。斯特拉斯莫爾刺耳的說話聲打斷了蘇珊的思路。

「好在友加是一個人到那兒去的,而且他的同夥還不知道他已經死了。西班牙當局說盡量不向外披露此事。只有我們接到了電話,因為情報部門的確很能幹。」斯特拉斯莫爾緊緊地盯著蘇珊說。「我得找到他的那個同夥,不能讓他知道友加已經死了。我就是為這事兒才打電話叫你來的。」

蘇珊百思不解。在她看來,遠誠友加死得正是時候,他這一死就什麼事兒都沒有了。「局長,」她說,「如果西班牙當局說友加是死於心臟病突發,那麼我們就脫了干係,他的同夥也就知道這事兒和國安局沒有任何關係了。」

「沒有任何關係?」斯特拉斯莫爾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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