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小販走後,我掏出煙叼一支,讓老邱和燕生自己拿,一邊又隨意看了眼小販匆匆而去的背影,愣住了——那條黑影又出現了,跟在小販後面,燕生「喀嚓」的樣打火機,我目一眩,眼前一片漆黑,待重新習慣黑暗後,小販和那黑影都不見了。我撒腿向那個方向跑去,跑到一個街拐角,四周都是黑幢幢談笑風后、南來北往的群。我又往前跑了幾步,徒勞地在黑暗中茫然四顧。老邱和燕生氣喘吁吁地追上來,問我出了什麼事。我什麼話也沒說,沉默地雙手插進兜里往回走。這時,我在人流中看到一個人,他也慢騰騰地邊吸煙邊往回走,經過路邊燃著燭光的小攤時臉半明半暗,他的步態是悠閑的,表情是得意的。老邱也看到了那個人,詫異地對我說:

「那不是老林么。」

我們往那個小販家跑,邊跑邊上氣不接下氣地辨認巷子里的門牌。這個城市的布局是毫無章法的,路標巷牌殘缺不。

我們找到應該是小販家的那房屋門時,門是關著的,靜悄悄的、黑漆漆,周圍人家也都黑著燈。

「你們倆別上去了。」我對燕生和老邱說。

燕生接過我的皮包,對我說,「小心點,情況不妙你就喊,我們在那黑影里等你。」

燕生和老邱走開後,我開始敲門,敲了半天沒人答應。我手一推,門是虛掩的,開了,還是一點動靜沒有。有費力看清了門裡東西,這不是間屋,是節又陡又窄的長樓梯。我踩著吱吱作響的木頭樓梯爬上去,爬到頂看到一房屋緊閉的矮門。我敲這門,敲了半天,沒人答應,這裡房子寂靜得不象人居住。我剛要離開,門嘩啦開了,一道微弱的光線透出來,小販面目猙獰地光著搓板似的上身站在鐵柵欄後面望著我。

認出我後,他神情凜然地說:「你走吧,我的東西已經沒了。」

我這才看出他之所以在燈光下顯得猙獰是因為他被人捧得鼻青臉腫,血跡斑斑。

「我本來是想來提醒你的。我發現他們跟上了你,我不知道他們在跟蹤我……」

「你不該透風給他們,你不該腳踩兩隻船。」

「我沒有,我只是想殺他們的價……你應該報告警察。」

「這事不歸警察管。他們是『買』走的,懂嗎?」

小販想關門,我忙用手抵住門:「你不能再搞一批嗎?我給你加價百分之三十。」

小販冷冷看著我,「哐」地把門關上,差點掩了我的手,我在黑暗中站了會兒,摸索著下樓。

「老邱跟我說了。」燕生對我說,「他不想再回那個野店住了。要到我那兒去住。」

「你住哪兒?」

「分區執行所,那兒安全些,要不你也住我那兒去。」

「不啦,我不怕讓那幫人做成肉羹,澆上蝦油吃了。」我對老邱說:「電視的事真對不起你,你也別著急,我再想法幫你聯繫。」

「不用了。」老邱淡漠地說,這事你就甭費心了,燕生已經答應幫我忙了。「

「我保證明天再給我弄到一批電視,你等我一天。」

「不用了!我馬上就去燕生那兒交錢提貨去,明天一早就用步車運走了。」

「這麼說,早已安排好了。」我看燕生。

「你聽我說……」

「想起來了,李白玲早就在構頭上做了你的工作。」我對老邱感嘆。

「這你乏著。」老邱說。

「你聽我說,」燕生說,「沒你想的那麼卑鄙。我們是把第一個機會讓給你的,你辦不成,我們才接手辦,不信你問老邱,我們是不是這麼說好的?做生意嘛,你辦不成,就讓別人辦,總不能你辦不成就不辦了。」

「我知道,你們一開始是沒想吃老邱,光惦記著搓老蔣。

因為你們根本不知道有老邱。直到老邱來了,老蔣又沒了戲。

你們才開始抓他,怪不得李白玲不願意給我買飛機票,想拖幾天,她也真行,索性生撲了,看來是急了,本來你沒打算和我們一起來,後來你卻來了,你來幹嗎?就是來毀我的。

瞧瞧今天下午我說搞到一批便宜彩電你那副著急相。好啦,老林手下的爛仔給你助了威。你可以冠晚堂皇地拋開我了。還從小一塊偷幼兒園的向日葵一塊從樓上往過路的身上吐痰呢。「

我說這番話時,燕生臉部表情漸漸凝固了。說完他也不再解釋,只是說:「隨你怎麼想吧,反正我沒什麼對不起你的。」

「我也沒說我對不起我了。做生意嘛,都這樣,你不特別。」

「我不會對不起朋友的。」燕生說,「我跟李白玲講好了,這事辦成後,從我們倆的錢中分給你一千。她特別跟我講過,怕傷了你,怕你誤會了她,她對你印象最好。」

「你轉告她我不會生她的氣,回去我還得讓她請客呢。」

「那一定,她應該請請你。」燕生咧嘴笑,拍拍我的肩膀,「那我和老邱走了。」

「走吧。」

燕生又和我握握手,老邱卻自顧自往前走,我也沒理他,待他們消逝在黑夜中,轉身往另一個文獻走去。

旅館靜的象座墳墓,各層的客人都睡了。我上樓上到我住的那層聞到一股濃濃的香煙味。我放輕腳步走上去。老林笑嘻嘻地眾樓梯拐角的一張木沙發上站起來,柔聲問:「才回來,上街逛去了?」

我嗯了一聲,徑直走到自己的房間,開門進去,老林象只貓似地無聲無息地跟進來。

「你有什麼事?」

「電視機的事,我想我們是不是可以再談?」

第二天一早,我起來洗漱完畢,收拾好東西,在牆上試了試自己受傷的手承受力,在窗前邊活動筋骨邊往下看老林沒來八點整,我看到老林和兩個爛仔從一第巷子里出來,橫穿馬路,老林進了旅館大樓,兩個爛仔在樓門口徘徊,一個爛仔仰臉往樓上看,我離開窗前。門上響起老林小心翼翼的敲聲,我走運去把門打開,放老林進來後,把門關關緊。

「準備好啦?我們走嗎?」老林微笑地問。

「走。」我垂著眼皮走近老林,突然揪住他的頭髮把他按彎腰用膝蓋猛撞他的臉,然後掀起他,揮拳打碎他的下額骨。

在我毆打他的過程中,他始終一聲不吭,象個沙袋。我鬆開揪著他頭髮的手,他仰面趄天向後摔倒,一動不動躺在地上。

我走過去用皮鞋後跟跺了一下他的臉,血從他塌下去的鼻腔中噴出,他仍舊一動不動,好象已經昏了過去。我退開幾步,坐在沙發上喘氣兒,接著站起來,提起皮包開了房門下了樓。

守在樓門口兩個爛仔看我一個人出來有點納悶,其中一個傢伙問我老林呢,我說他馬上出來,大概上廁所去了。我穿馬路走向斜對過兒的華僑旅行社,那兒門口有一些出租的三輪摩托卡。一個爛仔追上來,問我去哪兒,我告訴他我要租輛車運貨,他沒疑心,又回頭向旅館門口張望。我小聲跟司機說,去民航售票處,司機發動畫,我正要上車,老林滿臉血污跌跌撞撞出現在旅館門口台階上,原來他是裝昏,我一離開就跟著我下來了。我來不及多想,沖還沒瓜過來的爛仔脖後枕骨一拳,打翻了他,跳上三輪摩托卡車司機開車。司機不知道後面出了什麼事,只是從反光鏡看到後面有個人從地上爬起來,又叫又嚷地追車,猶猶豫豫地減了速。「快開!」我沖他喊。我的樣子一定很可怕,司機一下把車開快了。摩托卡車一路疾駛到了民航售票處。我把幾張鈔票塞到司機手裡,跳下車奔了進去。我到了售票窗口粗暴地擠開排隊的人,問售票員今天的飛機票有沒有,售票員說早沒了,明後天的都沒了。我狂怒地離開售票窗口,知道自己完了。售票處的公用電話前有一個男人正在打電話,我走過去一把奪過話筒,切斷了他的通話。那男人剛要發火,一看我的表情連忙提起包飛快地躲開,我撥了匪警,告訴警察老林家的地址,說那兒有三百台走私的大屏幕彩電電視機。值班的警察很遲印,說他要記一下,讓我重複一遍老林家的地址,我慢慢重複了一遍。他又開始盤問我的姓名地址。這時,售票處門口一陣騷動,幾個長發花衫的家秋髮現了我,直衝過一。我跑進售票櫃檯,裡面的女職員們一片驚慌的叫嚷。我闖進售票處辦公室,向個幹部從各自辦公桌後踣蹭地站起。我一步竄上窗檯,破窗跳到外面。追我的人衝進辦公室,打倒了力圖阻攔他們的民航幹部,也跳上窗檯。我跑到街上,後面的人追到街上。

我跑進一幢四層的單元居民樓,二樓一個老太太挽著菜籃正在開門,我把刀連人帶籃撞進屋,後面追趕的人一隻腳也邁進了門,我把鐵門用力一關,只聽慘叫一聲,腳縮了回去。

我把門鎖死在,屋裡嚇得面無人色的婦女孩子的哭叫聲中沖地廚房,抄起一把菜刀,這時門撞得轟轟響,似乎馬上要連框一齊倒下。我跑上隉台,爬進毗鄰的另一家陽台,揮舞著菜刀逼退屋裡一個健壯的小夥子,開了門從另一條樓道跑下去。

我剛出樓門,聚在樓前看熱鬧的婦女兒童嘩地散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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