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宛若天堂

余錢又一次來到窩棚看爺爺時,帶來了一個好消息。這個消息給爺爺後來的命運帶來了轉機。余錢告訴爺爺,大屯鎮來了九個日本浪人,在大屯鎮正中高高地搭了一個檯子,在上面守擂,叫囂著只要中國人打敗他們,他們便離開大屯鎮。

那時日本人還沒有向東北發兵,但他們早就看上了東北這塊寶地,首先派出了這些日本浪人。這些日本浪人的出現,是向東北發出的一顆信號彈。這些日本浪人大講日本國的強大,中國的缺點,在大屯鎮擺開擂台無疑是首先要征服中國人的精神。

日本浪人在大屯鎮擺擂十幾天了,每天都有觀望的人群,站在檯子下,伸著腦袋向台上看。日本浪人穿著長衣長褲,腰挎佩劍,頭上纏著白布條,白條布正中畫著一個膏藥旗。

日本浪人鄙視地瞅著台下涌動的人群,嘰哩哇啦地說著日本話,看沒有人敢攻擂便哈哈大笑。台下的人麻木地望著台上的日本浪人狂笑。日本浪人狂笑之後,解開褲子掏出傢伙來,沖台下的人頭揚揚洒洒地澆了一泡長尿,台下的人群被尿澆得抱頭鼠竄,日本浪人又大笑了,這次乾脆完全褪下褲子,手撫著襠里的玩意兒玩弄,台下的人都閉上了眼睛,有人長嘆著氣離開了。

後來日本浪人見人們遲遲不來攻擂,便擺出了新招,掛出一塊牌子,牌子上寫著誰要能打敗日本人賞白銀五百兩。

練過武術的富人們,沒有人為了五百兩銀子來冒這個險。和余錢一起當長工的二狗子去了,二狗子是被那五百兩銀子吊起了胃口。二狗子前幾年從山東闖蕩到東北,人生得膀大腰圓,單手能劈開石頭。

二狗子攻擂那天,用一條麻繩系在腰上,台下聚來了全鎮的人都來看新鮮。台下的人一方面希望二狗子能打敗日本浪人,替全鎮人出口惡氣,另一方面又不希望二狗子能打敗日本浪人,那樣二狗子會白白得到五百兩銀子。日本浪人為了自己誓言的真實;兩個日本浪人抬來了一箱子白花花的銀子,放在擂台的一角上。

二狗子看到那些白花花的銀子,眼裡就一亮,他翻身蹬上了擂台。日本浪人抱著手,斜著眼看二狗子,二狗子站在檯子中央,日本浪人邁著漫不經心的步子繞著二狗子一圈圈地走,二狗子看了—眼箱子里耀眼的銀子便開始跟著日本浪人的腳步轉,不知轉了多少圈,二狗子覺得自己的腿有些軟了,頭也有些暈。就在這時,日本浪人突然發起了攻擊,出其不意地抱住了二狗子的後腰,二狗子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被重重地摔倒在台上,台下的眾人傳來一片吁聲。

日本浪人袖著手看著二狗子笨拙地爬起來,二狗子還沒站穩,日本浪人飛起一腳踢在二狗子的肚子上,二狗子大叫一聲,向後仰去,在台上滾了兩滾摔到台下,口吐鮮血,不省人事。是余錢這些長工們,把二狗子背了回去,台下的人轟的一聲散去了,台上幾個日本浪人狂笑不止。

余錢站在爺爺面前訴說這一切的時候,爺爺握緊了雙拳呼吸急促,他像一頭困獸不停地在小小的窩棚里踱步。

余錢望著爺爺就說:「鍾大哥,你看……」

爺爺沒有馬上回答,爺爺在思考。突然他腦子裡一亮,一拍大腿,這是一次徵得民心的好機會,說不定通過這次攻擂能召來一些兄弟隨他去瘋魔谷佔山為王。山裡他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他在山裡呆了—個多月的時間,都快把他憋瘋了。他把這個想法對余錢說了,余錢也樂了,說:「鍾大哥你真行。你要是打敗日本浪人,召集人馬的事包在我身上。」

那一天晚上,趁著黑夜爺爺隨余錢下山了。那一夜,爺爺住在大屯鎮一家旅店裡,天亮的時候,爺爺和余錢幾個人混雜在人群里來到了擂台下。

一連十幾天了,除二狗子來攻過擂還沒有第二個人上來過,日本浪人的精神有些放鬆,幾個日本浪人散漫在擂台上,不時地相互說著笑話,眼角的餘光瞥著台下的人。那個守擂台的日本浪人不時地把唾液吐向台下,濺在台下人們的臉上。

一大早人們就聽說今天有人要攻擂了,這個消息是余錢召集幾個人挨家挨戶通知的,前幾天台下的人已經寥寥無幾了,白天時,只有幾個無事的人遠遠地蹲在牆角下望台上幾個日本浪人說笑。今天聽說又有人攻擂,都早早地來到了台下。日本浪人對這些似乎有了察覺,他們站在台上望著仍源源不斷向這裡奔來的人群,不笑了,一會兒緊緊腰帶,一會兒看看佩劍。這時爺爺看時機已經到了,低聲沖余錢幾個人交待幾句,身子一躍跳到了台上。嚇了那幾個日本浪人一跳,日本浪人沒發現我爺爺是怎麼上來的,猛然出現在他們的眼前,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幾步。幾個日本浪人虎視眈眈地瞅著我爺爺。爺爺沉了沉氣,沒有看那幾個日本浪人,迴轉身沖台下的人們抱了抱拳,清清嗓子說:

「老少爺們,日本人欺人太甚,今兒個我豁出來了,日本人要是把我打死,我沒話再說,我要是把日本人打下台去,你們聽我幾句話,我有話對你們說。」

「好哇——」余錢幾個人在台下拍著巴掌。

有人認出了我爺爺,這就是一鐵鍬把周家少爺打傻的那個長工,一時間台下又亂成了一鍋粥,少頃便平靜下來了,他們知道今天有戲看了。

爺爺看到台下安靜的人群,轉過身面對著日本浪人,這時爺爺的眼裡已充滿了血,臉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跳了跳。日本浪人也看出了爺爺的殺氣,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氣,日本浪人還看出了爺爺和台下那些人的不同,台下那些人的麻木,和爺爺此時的兇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日本浪人開始繞著爺爺轉圈,他想像對付二狗子那樣先把我爺爺拖垮再出擊,我爺爺站在那不動,眼睛冷冷地瞥著那個日本浪人。日本浪人見我爺爺不吃他那一套,便大叫一聲,抬起腿向爺爺踢來,爺爺不躲不閃,右手一個海底撈月,一把抓住了日本浪人踢出的腳,用力一抬,日本浪人四仰八叉摔在了台上。

台下「轟」的一聲,接著喊好聲、拍巴掌聲響成了一片。日本浪人惱羞成怒,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一閃身拔出了佩劍,向我爺爺刺來,我爺爺在劍光中躲閃著,爺爺終於抓住了機會。日本浪人一劍刺空,身子露了出來,爺爺沉了一口丹田氣,一拳擊中日本浪人的胸窩,這時我爺爺使出了祖傳的絕招黑虎掏心。只見那個日本浪人慘叫一聲,身子在空中飛出了幾步遠,「咣當」一聲又摔在檯子上,同時一口鮮血像噴泉一樣竄了出來,那個日本浪人掙扎了幾下,頭一歪死了。

台下的人先是靜寂,半晌,響起了颱風一樣的聲音,那聲音越來越響,最後幾乎要颳倒擂台。台後的幾個日本浪人,沒有料到爺爺這麼快就把他們打敗了,一起都拔出了劍向爺爺逼來。這時台下余錢幾個人大喊一聲;「日本人不講信用。」說完爬上台來,一起站在我爺爺身旁,台下的人見已經有人站到了台上,這時膽子也大了一些,一起沖幾個日本浪人罵開了:「操你們日本媽,你們敗了,下來,快下來!」那幾個日本浪人見勢不好,慌慌地扛起那個被打死的日本浪人溜走了。

這時我爺爺轉回身,走到那箱銀子旁,他搬起來,一古腦倒到了台下,然後高亢地說:「有種的站出來,去和我佔山為王,我不欺弱打小,我對得起父老兄弟,想跟我走的,站到台上來。」余錢幾個人已經站到了檯子上,這時台下的人亂了一會兒之後,都靜了下來,聽我爺爺講完,有幾個無家無業債台高築的爭先恐後地爬到了台上,其實他們早就想做一個自由人了,就是沒有個帶頭的,今天我爺爺站在台上講了這番話,當時便下定決心,跟我爺爺佔山為王,殺富濟貧。

就在那一天,我爺爺帶著二十幾個人,離開大屯鎮,浩浩蕩蕩向瘋魔谷奔去。

我父親當排長那一年十六歲,那一年解放戰爭爆發了。當時我父親所在的東北軍總司令是林彪,政委彭真,參謀長肖勁光。這是一些我軍非常著名的將領。

我父親不認識這些將領,只是聽說過,但是能經常接到這些將軍們的指示,父親所在的部隊經常在這些將軍們的指示下轉戰南北,今天攻打這個城市明天攻打那個城市,後天又撤到山裡休整。

父親十九歲那年,已經是連長了。父親的升遷靠的不是非凡的指揮才能,他憑的是戰爭打響時那份冷靜和不露聲色。父親從小就練就了一付鐵石心腸,他不在乎身旁的死人,他更不在乎他殺死的敵人。

不久,著名的四平阻擊戰打響了。四平現在歸吉林管轄,位於遼寧、吉林交界處,在東北是僅次於瀋陽的又一交通要塞。四平在這之前並不著名,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鎮子。四平因為攻打了四次最後才被我軍佔領,因此才有了四平這個名字,也因此而著名。四平有一條英雄街,英雄街上有一座解放四平的紀念碑,那上面刻著一段英雄的故事。最後一次解放四平的戰鬥,我父親所在部隊一個姓馬的師長在巷戰中陣亡了。

第一次攻打四平時,我父親殺死了他的警衛員。

四平那時還沒有現在這麼多樓房,大部分都是一些灰了吧嘰的平房,硝煙和灰塵沖滿了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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