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雲中鶴

雲中鶴一米七開外的身材,戴著一付平光眼睛,三七分頭油光可鑒,當真是蒼蠅也滑腳的好頭。「儀錶翩翩風度非凡」用在他身上雖然有點彆扭,但是標準寬打三分的話,也不算辱沒了那幾個詞兒。

雲中鶴是個海龜。

大唐時候日本派「遣唐使」,很是搞活了中日外交。到了大宋,鬼子不來了,於是太宗皇帝號召打開國門走出去。大宋派出去的「遣倭使」和「遣番使」 一年多似一年,個個長得都像人才,在海外也是幹活的一把好手。唯一的區別是鬼子的「遣唐使」很是小家子氣,不知道國際大同的道理,學成之後紛紛回國去了。而大宋的人才們畢竟是天朝上國人氏,信奉的是吾心安處是故鄉的洒脫精神,於是紛紛紮根海外,為中華上國開枝散葉了。

雲中鶴在其中算是個忠義之士。他拿到醫學博士學位之時,正值西戎小國英吉利經濟崩盤,股價紛紛跳水。全國上下哀鴻遍野,大公司一片一片的裁員,民眾們沒了收入和醫療保險,要醫生也沒用。於是醫生也加入了失業大軍,跟著汽車工人在政府門前舉牌子示威。雲中鶴眼看投出去的簡歷石沉大海,於是靜心沉思,只有三條路可走,一是寫塊牌子自己也去政府門口靜坐,據說工會尚有麵包礦泉水提供;二是改行做獸醫,一位師兄便是改行為母豬接生,如今生活不錯,頓頓都能有免費的豬下水拿回家燉湯;最後還可以回汴梁報效祖國母親。

雲中鶴正在冥思苦想之際,老娘忽然從山西農村打來電話,說娃兒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有女朋友么?雲中鶴恍然大悟,說娘,我明白了,我沒什麼可猶豫的了!

雲中鶴雖然也曾出入無上裝俱樂部,給脫衣舞女郎胸罩中塞過些小費,不過那是為了弘揚國威,叫牛高馬大的白種女人知道中國山西的漢子也不是面捏的。不過說到婚嫁,那是節操大事,斷然不可輕易。雲中鶴是個很傳統的男人,金毛碧眼的那種,就算她肯嫁,雲中鶴也絕對不娶。

他收拾行李回到汴梁,在汴大做了個報告,陳述自己辭去高薪誘惑毅然返鄉的決心。

那時的校長獨孤求敗一時激動,就批了三百萬研究經費,把雲博士安排到汴大醫學院,是醫學院歷史上最年輕的副教授。

雲中鶴注意王語嫣很久了。每次辯論會活動的時候,都能看見這個衣著不斷翻新的女生。她坐在最遠的坐席上看他們實戰演練,一付很痴迷的模樣。雲中鶴想好,這是慕我的名啊。心裡一陣激動。

雖然雲中鶴算不得風流時尚,不過在大宋黃河研究基金的獲得者中,他就算最年輕可嫁的了。換而言之,其他統統都是帶孫子的爺爺奶奶,大家一起開學術會議的時候,雲中鶴就覺得自己象是滿山老白茅中的一朵很突兀的小雛菊,嬌嫩得讓人覺得很痛心。雲中鶴沒事的時候對自己評頭論足一番,想我十五歲上大學,十九歲去西域,二十五歲已經是汴京大學教授,正經的精英海龜,沒有理由找不到一打絕代佳人啊?

這番話雲中鶴是私下琢磨的,要是給令狐沖聽見,一定指著郭靖的鼻子說我們老大智商不知道到沒到九十,二十歲才考上大學,丘處機的物化還沒過,能不能按期畢業都是個問題,教授肯定是一輩子沒戲了,你再看看黃蓉?

世上頗有一批雲中鶴,打量自己覺得是個人物,整天等待女人自己送上門來。不過也許鮮花就是喜歡插在牛糞上——只要她喜歡。

雲中鶴寂寞很久了。在學術圈子裡他是斷不可能找到伴兒的,即便他不在乎女教授們老眼昏花雞皮鶴髮,女教授他們家老爺子也饒不了他。那麼剩下的唯一方向就是學生。

在醫學院,要想去薛青牛院長的實驗室混,就得看看自己專業課平均分幾何,發過幾篇論文。要想去雲老師實驗室混,女生量量自己的腰圍腿長就行了。雲老師每天到實驗室第一件是就是跟學生們熱烈擁抱,然後操著帶點德州土味兒的牛津腔說:「Hello,今天下午我們meeting,大家把做好的 slides帶上,這個項目做完,我們一起去happy一下。」

雲教授說自己是個水命,註定一生雲水漂泊,無依無靠。每次帶著不同的女生出去吃飯都會重複一遍,傷感無限。丘處機說雲中鶴當然是個水命,水性楊花的命!這麼說久了,搞得後來丘師母一說起淫賊就想起雲中鶴,倒像天下的淫賊都叫雲中鶴一樣。

不過雲中鶴到底也個光棍,大家也不能禁止他不斷的尋覓最適合他的人生伴侶,所以都採取了理解的態度。開會時候無崖子說:「今兒早上我又看見小雲了,看起來很憔悴啊。」

完顏鴻烈一呲牙:「小雲很辛苦啊,全組上下十幾個人,從女秘書到學生都要他一個人罩著,年輕人比我們有幹勁。」

雲中鶴搞的是醫學方向,王語嫣在計算機系,所以雲中鶴還摸不清王語嫣的來歷。王語嫣每晚上七點有數論的習題課,所以總是聽到一半就走,雲中鶴也從來沒注意到她很痴呆的盯著慕容復看。王語嫣纖足一踏進門,雲中鶴就一挺胸目不斜視,想著這女生又來看我了。

不過漸漸的,雲中鶴也發現他還是有一個對手的,那就是段譽。

辯論組沒多少聽眾,那個圓臉的白凈小男生就特別惹眼。他每次就坐在王語嫣後排,包里背著小零食,塞著耳塞聽音樂。王語嫣只要一動彈,段譽就把腦袋湊過去,看看王語嫣是否需要他跑腿。直到王語嫣多次尷尬的說我只是去洗手間,段譽覺得自己實在幫不上什麼忙,所以才收斂了些。不過他還是每次都到,坐在王語嫣的背後聞她頭上洗髮水的味道,於是很開心。

雲中鶴心裡琢磨了很多次要把這個小傢伙給轟出去,於是終於有一次發難,說同學你如果是來聽音樂的,那麼對不起,我們不歡迎,我們是辯論組活動。段譽不慌不忙一扭頭說我只掛了一邊耳塞,我聽得見您說話。雲中鶴再沒了別的招術。段譽當然只能掛一邊耳塞,要麼他哪能聽得見王語嫣招呼他呢?

雲中鶴決定變一下策略。

「同學,你有沒有興趣參與一下?」雲中鶴終於走到王語嫣身邊。

王語嫣穿著緊身的散袖絨衣,一條牛仔裙把結實修長的雙腿裹得緊緊的。她收攏膝蓋坐在那裡,發梢在耳邊垂成一個小鉤,悠悠的上下,雲中鶴腦袋裡一陣一陣的發懵。

「我不會……」

「我們今天有一個同學沒來,分不成隊。」

「我不太會說話,」王語嫣難堪的笑笑。其實王語嫣有多年拋頭露面的經歷,言辭表達上還是頗有些水準。不過她所擔心的是她可能被分到慕容復的對手組。

「大家都沒有基礎,」雲中鶴很溫和的微笑,「試一試不妨的。」

「雲老師,她是有習題課的,」慕容復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慕容複眼光比王語嫣狠毒多了,雲中鶴的傳聞他也在學校里聽說過。雲中鶴驚得回頭,看見慕容復冰冷的眼睛。

「對,我有習題課的,」王語嫣趕快說,「我馬上就要走的。」

雲中鶴忽然發現自己根本看錯了人。現在就算是個瞎子也看得出王語嫣和慕容復是什麼關係,而段譽,最多是個跟班的。

「我們的人數是奇數,不太方便,」雲中鶴迅速冷靜下來,把矛頭指向了慕容復,「慕容你就先……」

「我我我,」旁邊有人噌的跳出來,「我來我來,我挺老大一把!」

雲中鶴目瞪口呆的看著這條瘦精精的漢子。包不同那天交了最後的程序,一時閑得無聊就跑來聽慕容復辯論,在台下已經摩拳擦掌許久了。

這是整個辯論組的噩夢,雲中鶴沒有料到發掘了這麼一尊大神。

那天辯論的題目是「人性本善還是人性本惡」。正方發揮得不錯,主辯從孔子制定周禮說起,談到墨家兼愛非攻,又說西方有神耶和華,說神就是愛世人,方今鐵木真在北方肆虐,我們大宋義助周邊小國抵抗侵略,說社會的陰暗面是存在的,但是人性的本質還是在關鍵時刻的互濟互利。

可怕的是到了自由辯論,包不同第一個搶下話筒說非也非也。

「首先說孔子這東西,他分明早就給打倒了,」包不同一攤手,「你還別說那是左傾,打倒他不是瞎扯!這東西就是封建餘孽,瞎扯的東西多去了,憑什麼作為證據?你看他說嫂溺,叔才可以援之以手,這就叫周禮!我今天在學校裡面隨便捏女生的手,最多也就是被罵兩句,這條早就不適用了,既然這條不適用,那周禮其他也不是那麼可靠了,憑什麼信他?」

「再說墨家。墨翟一輩子就是個窮棍,除了幾個把兄弟支持他,列國有幾個跟他真的好?他倒是兼愛了,非攻了,人家不睬這套的,人家照打人家的。人家要是不打仗,我們現在還六國呢,我跟這位同學算是國際友人。」

「耶和華你就是不懂裝懂拿新教的玩意兒來糊弄聽眾了!去查查舊約原始教義,看看西方獨神論是怎麼發展的,我……」他使勁把那個靠字吞了下去,「看看耶和華在埃及那兒滅了巨多人那段!那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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