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七回 太白雙逸

「江南二奇」面色慘變,脫口驚呼道:「太陰神掌。」

翠翠冷笑道:「怕了嗎?」

接著雙掌緩緩向「江南二奇」壓下。

一股洶湧的巨大氣流,激蕩而出。

「江南二奇」面無人色,騰身想跑,但那股洶湧氣流竟似一個無形的巨大鋼罩一般,把二人罩定,想跑連腳步都無法抬起。

這是「江南二奇」有生以來,經過無數陣仗,從未經過的現象。二人臉色流露出無比驚懼的神色。

沒想到兩個無父無君,狂傲不可一世的兩大高手,竟然如此怕死。

展白突然在後邊叫道:「翠翠……」

翠翠聞展白一叫,猛然記起她的白哥哥最反對她濫殺無辜,為了不願使展白不高興,她這時收住掌勢,卸去功力,雙手下垂,冷冷地說道:「看在白哥哥份上,饒你二人一條狗命。滾吧。」

「江南二奇」如逢大赦,話也沒敢多說一句,掉頭鼠竄而去。

連丟在地下的愛徒「三寸丁」的屍身也顧不得收拾了。

展白見翠翠放走了「江南二奇」,懊悔地連連跺腳,怨翠翠道:「翠翠,你怎麼把他二人放走呢?」

翠翠一手揭下臉上的鬼面具,一雙大眼睛睜的滾圓,奇怪地望著展白,道:「咦!白哥哥,你不是不願妹妹多殺無辜嗎?」

展白跌腳道:「他二人是殺害自己恩師,毫無人性的惡徒,不應放走的。」

翠翠小嘴一嘟,頗不高興地道:「這倒難了,有時你不要我殺人,有時又叫我殺,誰知你究竟要怎樣?」

展白也氣起來,道:「我要你怎樣?只要你不給我添麻煩就好了。剛把樊姑娘氣走,又放走十惡不赦的惡人……」

翠翠玉容慘變,不等展白把話說完,便氣道:「好!我不給你添麻煩。我走。」

由於展白也在氣頭上,翠翠走時他連阻攔都未攔阻,事實上翠翠身法太快,要攔她也攔不及了。直等到翠翠的人影已消失在蒼茫夜色之中,展白兀自喃喃道:「走就走吧,有什麼了不起……」

嘴中雖如此說,心中卻不免興起一種茫然空虛的感覺。

夜涼如水,雲淡星稀。

天空的黑雲,也不知何時消散了,東方天邊已現出魚肚白色,正是「耿耿星河欲曙天」的斷雁時分。

「呱!呱!」一隻失群的孤雁,哀鳴了兩聲,從樹梢拍翅飛起,在昏暗的天空繞了幾個圈子,飛向茫茫遠方。

這失群的孤雁,寂寞無侶,天涯茫茫何處是它的歸宿?

他漫無目的緩步地走著,在荒山野嶺之間,在晨光熹微的曉霧之中,他落寞的身影越發顯得孤獨了。

正是「青眼相看能有幾,英雄窮途少人知!」

突然——

對面山坡上竄出數條人影。

這些人行色倉促,看見展白,一齊飛奔著跑來。

「賢侄。」

「小恩公。」

「展哥哥。」

還離著老遠,便一齊高聲呼喊起來,展白舉目一看,原來是雷大叔、「太白雙逸」、茹老鏢頭及慕容紅。

這幾個武功高手,跑得都有點氣喘吁吁,亂髮飛蓬的雷大叔首先叫道:「賢侄!你怎麼一個人跑到這裡來了?」

「太白雙逸」接著道:「小恩公!叫我們找得好苦。」

慕容紅脫口叫道:「展哥哥……」

這心高氣傲的少女,不見了未婚夫,比任何人都要焦急;但見到展白,只這一句「展哥哥!」便代表了千言萬語,其他再也說不出來了。

展白搖頭一嘆,但他的心裡卻流過了一股溫暖,因為從這些人的神態中,他已知道,他並不是孤獨的,仍有許多人關心他,敬愛他。

人,是離不開愛的。就是英雄也不例外。

茹老鏢頭江湖閱歷最豐,三教九派的人物什麼樣的都接觸過,善於觀人辨色。見展白搖頭嘆息,神情落寞,早已看出其心意,於是乾咳了一聲,道:「展賢弟,些微挫折,不用老放在心上。那『長髯老人』武功內力,雖比賢弟略高半籌,但賢弟還年輕,只要加緊用功,假以時日,必可凌駕其上,那時,賢弟不但穩可戰勝長髯老人,就是天下武林,恐怕也要以賢弟為尊了。哈哈……」

說罷,這滿面風塵的老鏢頭還打了一個哈哈。

展白能體會出茹老鏢頭的話中之意是在安慰他。但在此情形下,別人越安慰他,他愈覺慚愧,因為以前有人說過「任何東西也代表不了勝利」,所以才有「勝者王侯敗者賊」的說法。展白聽茹老鏢頭說完,一拱手道:「謝謝老哥哥,這都是怨小弟無能……」

「太白雙逸」的大逸「活死人」呆板的臉上一陣激動,搶著道:「小恩公,何必說這種自餒的話?要說小恩公無能,那我們這些老不死的,不都成了飯桶了嗎?」

二逸「死活人」死人眼一翻,也搶著道:「並不是小恩公武功差,小恩公連戰三人,吃了敵眾我寡的虧,其實要是一打一,我『死活人』敢打賭,那長髯老人決不是小恩公的對手。」

展白拱手道:「多謝諸位前輩的誇獎,但展白有言在先,既是輸給人家一掌,當然只有遵守諾言,退出江湖。」

雷大叔在一邊黯然一嘆,道:「展賢侄真跟他死去的父親,一模一樣的脾氣,一言既出,至死不變。」

茹老鏢頭急道:「無論如何,展賢弟不能退出江湖,如今『南海門』入侵中原,高手甚多,武功自走蹊徑,且殺除異己,手段毒辣,放眼中原武林,除了展賢弟之外,實在找不出幾位可資與南海門高手對敵之人,如果展賢弟再退出武林,可說正中了南海門的奸計,更要肆無忌憚了。那,中原武林豈不要變成屍山血海?」

「太白雙逸」差不多是同時,說道:「茹老鏢頭說得對。小恩公,對這些凶暴殘忍的海外門派,我們不能跟他們講江湖道義空言約束……」

雷大叔打斷「太白雙逸」的話,道:「話不是這麼說。我們立身江湖,以俠義自居,必定要誠而有信,說出的話,決不能不算。要不然我們還稱得什麼英雄?豈不是跟那些險詐無信的小人一樣了嗎?」

雷大叔這幾句話,展白聽得點頭欽佩,眾人也無不心服。雷大叔頓了一頓,接住說道:「這事要從長計議,走。我們先回『豹突山莊』再說。」

說罷回頭就走。

這便是雷大叔豪爽過人的地方,說行便走,決無虛偽客套。

慕容紅聽說回豹突山莊,心花怒放,望著展白嫣然一笑,道:「我們走吧。」

展白覺得雷大叔說得義正詞嚴,無法拒絕,便趁著慕容紅叫他,邁步走去,但隨口問道:「婉兒呢?」

慕容紅笑道:「她一個人先回家了。」

展白又自長嘆了一聲。

慕容紅關懷地望了展白一眼,以為展白被長髯老人掌震得內傷未愈,關心地問道:「展哥哥,你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沒什麼……」

展白連忙否認,其實以展白目前的功力說,些微掌傷,略以調息,即已復原,他的心情紊亂是因為婉兒暗戀著他,但這叫他怎樣跟慕容紅說呢?

一行人都是武林健者,腳程甚快,中午時分,已趕到蘇皖交界的興隆鎮。

展白想起數月之前,在此投店受拒的情形,向眾人道:「此鎮是『安樂公子』門下,『血掌火龍』姚炳焜駐札,『血掌火龍』死在『海外三煞』手中,現在不知道還有人駐守沒有?」

茹老鏢頭驚道:「『血掌火龍』姚炳焜,紅砂血形掌練有十成火候,一柄『仙人掌』外門兵器,更是打遍蘇魯無敵手,尤其一身火藥厲害,怎麼?也死在『海外三煞』手中了?」

雷大叔漫不經心地道:「姚炳焜只是火藥暗器霸道,其他武功平平,不過卻驕傲得緊,此人我早思一會,可惜現在會不到了。」

言下之意,豪氣不減當年。

眾人談談說說進得鎮來,只見街上到處是身披麻袋的叫化子。

這些叫化,均手提打狗棒,行色匆匆,都沿街向著一個方向行去,就是靠著店家門口站著的叫化,也不向店家索討,遇著路過的叫化,一施眼色,便立即跟隨著走去。

眾人之中,多半是老江湖,一看到這些叫化的情形,便都瞭然,必是「窮家幫」的人物在此鎮有什麼聚會,因此毫不為然,照舊向鎮中走去。

但慕容紅乃是豪門千金,平常連大門都未走出一步,見到這樣的情形,不由奇道:「怎麼這鎮上這麼多叫化子?」

茹老鏢頭低聲道:「姑娘,不要多管閑事,他們都是『窮家幫』的人。」

「窮家」還有「幫」?慕容紅心中更奇,但她卻沒有再問,只睜大了充滿好奇的眼睛,注視著那些叫化的行止。

這些叫化身上的衣服雖然破破爛爛,但一個個身軀彪壯,健步如飛,臉上更是一臉的剽悍之色,眼睛鼓著,太陽穴鼓著,精氣神充足,看樣子便知道都是身懷高強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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