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回 金府雙衛

也不知過了多久,展白又蘇醒過來,睜眼一看,自己躺在一個考究的床上。

只見綉被錦褥,羅帳金鉤,清幽雖不及慕容府中「凌風公子」的寢室,但豪華又有過之。

展白蘇醒後,只覺喉干如裂,腹內仍似有餘燼在燃燒,茫然叫了一聲:「水……」

一個清秀脫俗的小男孩,和一個俊美無比的小女孩,正是明明和蘭蘭,見展白醒來,面現喜色,轉頭便向室外跑去,一邊高聲叫道:「阿姨!阿姨!他醒過來了!」

應聲走進一個淡裝麗人來,正是「江南第一美人」金彩鳳。

今天,她只穿了一件淡淡如雲的羅衣,滿頭的青絲只隨便在頂上挽了一個髻兒,餘下的長髮飄墜身後,發上沒有一件首飾,臉上不施一點脂粉,但更顯出了她天香國色,舉世無雙的麗質,不愧譽為「江南第一美人」,更應了一句俗話「真正的美人是無須化妝的」,一點不假。

她走進屋來,見展白睜開眼睛,秋水般的雙眼一亮,雙頰梨渦隱現,櫻唇如花朵般綻開,貝齒燦然,她笑了。

但現在他是獨卧靜室,心智乍醒,一眼看到如此美麗的金彩鳳,不由心底暗贊了一聲:「好美!……」

「展小俠!」金彩鳳從百花盛開似的笑容中,吐出鶯聲說道:「你醒過來啦!小紅,快倒茶來!」

展白乾渴難忍,但未等他說出,金彩鳳似已知道他需要的是什麼,立刻回頭叫人倒茶。

綉簾啟處一個粉色衣裙的婢女,手托一杯香茗走了進來!

展白一看正是在浴室中,搶自己的《鎖骨銷魂天佛秘笈》被自己一掌打落浴池裡的婢女。

但此時,他不顧其他,抓過茶杯來,鯨飲而盡,喝完以後,尤感還渴,用舌頭舐著嘴唇。……

「想你是渴壞了!」金彩鳳笑道:「小紅,再端一杯來!」

她美是到了極點,聰明也是到了極點,別人心中所想,似乎無須說出來,她已經猜到。

但那叫「小紅」的粉衣婢女尚未回身,明明和蘭蘭已從房外提了一隻宜興官窯細瓷茶壺走了進來,一邊嘴中還叫道:「來啦!茶來啦!」

急得小紅忙上前接住,並埋怨道:「哎呀!我的小祖宗!把壺打壞了還沒有關係,要燙了你們兩個人的腳,可不是玩的!」

「紅姐姐,不要看不起人!」明明刁鑽地道:「我就是把壺丟出,水也不會濺出來。」

說著手腕向外一抖,把一隻看來價值頗昂的宜興官窯細瓷茶壺竟凌空向小紅擲來。

「哎呀!」小紅粉臉變色,要是暗器打來,她可以一掌劈落或縱身躲閃,但這是一隻名貴的茶壺,乃是大內之物,當今聖上所賜,尤其明明把茶壺出手,紫金提手已然倒下,壺中又滿注滾水,一個接不好,不但要把柔嫩的十指燙傷,說不定還會把茶壺打破,是以她雖有不錯的武功,也嚇得驚叫出聲。

正在小紅舉著雙手,不知如何是好之際,金彩鳳卻在一邊笑罵道:「明明!你真淘氣!」

說話之間,縴手一揚,平飛急射而至的茶壺,被掌風一阻,竟向高升三尺,勢盡下落之際,紫金提手向上一立,小紅趁勢伸手提住壺梁,滿壺滾水果然點滴未濺出來,但小紅已然嚇出了一身冷汗。

展白側卧在床上,把這些看在眼裡,心中無限感慨,看這建業金府,婦人孺子都具有這等好手,的確是不可輕視。

小紅倒茶,腹內的焦躁好了一些,但四肢發軟,手腳仍不能舉動。

正在此時,綉簾啟處,一連串又走進四個青衣小婢。

其中一個青衣小婢,微向金彩鳳一屈膝啟稟道:「啟稟小姐,公子駕到!」

「他的消息,可倒靈通!」

金彩鳳一語未畢,祥麟公子巾帶飄揚,步履瀟洒已然踱了進來,身後跟著「鐵背駝龍」與「鐵翼飛鵬」。

「展兄,已清醒了!」

祥麟公子一進屋來,便趨至床前,態度很是關切地問候展白,但展白雙眼故意望向帳頂,不理不睬。

對展白的冷傲神情,祥麟公子毫不在意,仍然熱忱地說道:「展兄誤浴『寒泉水』,寒閉百竅,又被三杯熱酒一逼,是以昏絕過去,但不要緊,雖然周身筋絡盡散,暫時不能行動,好在我家還有解寒驅毒之葯,不出三日,展兄便可好了,這……」

祥麟公子還待說下去,展白卻冷冷的插言道:「倒是巧得很啊!」

他這句話冰冷說出,刺人已極,連祥麟公子素以沉穩見稱的人,也不由一愣。但轉又笑道:「也難怪展兄起疑,趕巧『鐵背駝龍』公孫前輩說了那句玩笑話,展兄誤認為酒中有毒,竟豪氣干雲以身相試,當場倒下,不要說是展兄,當時連祥麟也被蒙住了,後來聽小紅說才知道展兄不慣下人服侍,自行沐浴放水,想是把水門放錯了,誤以寒泉當溫湯,才有這番差錯。」

祥麟公子說完,又哈哈一笑,連連抱歉不止。

「哈哈哈!」鐵背駝龍也在一邊哈哈大笑道:「不過,這一來倒顯出小哥兒的膽量來了!當真是視死如歸,佩服!佩服!」

這駝背老人,震驚武林的江湖高手,喉音洪亮,笑聲震耳,翹起大拇指來讚譽展白。

「鐵翼飛鵬」卻在一邊冷冷地說道:「你用不到心懷不虞,祥麟公子俠骨柔腸,禮賢下士,天下聖名,真要和你過不去,也用不到在酒里做手腳,這完全是個巧合,由不得你不信。」

這「鐵翼駝龍」與「鐵翼飛鵬」合稱為「金府雙鐵衛」在金府地位之高,在江湖上聲譽之隆,可說是無與倫比,也都這樣說,想必不會有假。

但展白還是不信,冷冷說道:「展白不慣別人服侍是實,但浴池的水不是展白自己放卻是真,兩位老前輩說話一言九鼎,更不會假,金公子又是正人君子非是暗算害人,那麼,我展白一定是自己中風,中暑,突然昏厥,還是不勝酒量,三杯醉倒了?」

展白雖沒有指責誰,但任何人也聽得出他話中的含意,想祥麟公子在武林地位何等崇高,豈可受展白如此輕蔑?連金彩鳳都愣然動容,「金府雙鐵衛」更是怒容滿面,雙雙便要發作……

祥麟公子卻意外地很冷靜,對展白的辱罵譏諷毫不在意,反倒轉頭向那叫「小紅」的粉衣婢女,說道:「謊言欺生,驕傲慢客,你已犯了不可原諒的錯誤,難道還要等我說話嗎?」

小紅聞言,面色大變,只怔了一怔,便無言地轉身退至室外,只聽「砰」的一聲大響,接著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音。

從這聲音里,展白已判明了是怎麼回事,不由心頭大受震動,暗驚:「難道祥麟公子輕輕鬆鬆幾句話,那粉衣婢女竟自絕了嗎?這金府的家法也真夠嚴苛!……」

在展白看來觸目驚心,但室內金府上上下下的人卻好像沒有那麼回事一般,神色自若。

祥麟公子卻站起身來說道:「展兄好好養息吧,三日保證你痊癒!」

說罷,頭也不回地帶著「金府雙鐵衛」及四名青衣婢女走出房去。

明明和蘭蘭已不知何時,早跑到外邊玩去了。

室內僅留下金彩鳳與展白二人。

金彩鳳望著展白,幽幽地說道:「我哥哥這樣做,對別人而言,可說是莫大的賞臉,但對你來說,卻是適得其反,更引起了你的反感。」

「請道其詳。」展白原是仇恨金府之人,如今見到這殘酷的一幕,仇恨里更加上厭惡,縱然對著江南絕色美人,已引不起他一絲綺念,因此神情與語調,一樣的冰冷。

「小紅在我家中雖是一個婢女,但地位並不低,只因為她簡慢客人,我哥哥便賜她一死,這要在一般江湖豪客來說,還不是極端的賞臉嗎?他一定要惶恐萬分,感激莫名,認我哥哥為禮賢下士的知己,死心塌地的報效我家了。可是,你不同……」

金彩鳳還待說下去,展白冷笑一聲道:「我沒有那麼無人性,以他人的生命,向江湖人物買好,以圖拉攏人心!而且,以別人的生命,來向我買好,並希望我感恩圖報,那更是妄想,反而更引起我的厭惡!」

「所以我說你不同。」金彩風說:「可是,我哥哥處事公正,完全就事論事,並沒有成心向你買好。」

「哼!」展白嗤之以鼻。

金彩鳳蘭心慧質,心智過人,凡接近過她的人都能知道在她面前,用不著說話,她便知道你心中所想,她對你有什麼事,也不用說話,只以眼睛望望,你便知道她要你做什麼了。

展白不屑一聲冷哼,她驚詫地望了展白一眼,又道:「想那小紅在我家中,雖然身份不低,但她對主人不忠,你那天飲酒暈倒後,她竟謊言『地心寒泉水』是你自己誤放的,謊言欺主,罪不容赦。我哥哥誠心誠意結交江湖朋友,完全出於至誠,她卻簡慢客人,暗算客人,是為不敬,不忠不敬之人,我哥哥責備她幾句,她自己臉上掛不住,自殺身死,算是一贖前愆,而且她自己一死也表現了她知恥近乎勇的勇氣,洗刷了她自身的污點,於各方面來講,並沒有什麼不對,何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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