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至於他們,我倒想知道他們還有什麼話可說。事實上,我完全可以把他們以海盜論處。當然,他們大概絕不會懷疑,我完全有權把他們處死。

這時,他們中間有一個人出來代表大家說話了。他說,他們沒有什麼話可說。只是他們被俘時,船長曾答應饒他們不死的。他們現在只有低頭懇求我的寬宥。可是,我告訴他們,因為我自己已決定帶著手下的人離開本島,跟船長一起搭船回英國去,所以我不知道該如何寬宥他們。至於船長,他只能把他們當作囚犯關起來帶回英國,並以謀反和劫船的罪名送交當局審判。其結果他們應該都知道,那必定是上絞架。所以,我實在也為他們想不出更好的辦法,除非他們決定留在島上,聽任命運的安排。如果他們同意這個辦法,我本人沒有意見,因為我反正要離開本島了。只要他們願意留在島上自謀生計,我可以饒他們不死。

他們對此表示十分感激。他們說,他們寧可冒險留在這裡,也不願被帶回英國弔死。所以,我就決定這麼辦了。

然而,船長似乎不太同意這個辦法,好像他不敢把他們留在島上。於是,我對船長作出生氣的樣子。我對他說,他們是我的俘虜,而不是他的俘虜。我既然對他們已許下了這麼多人情,我說的話就應該算數。如果他不同意,我就把他們放掉,只當我沒有把他們抓住過。如果他不願意給他們自由,他自己可以去把他們抓回來,只要他能抓得祝他們看到這種情況,表示無限感激。於是,我釋放了他們,叫他們退回原來被抓住的樹林里去,並對他們說,我可以給他們留一些槍支彈藥,並指導他們怎樣在這兒好好過活,如果他們願意接受的話。

解決了俘虜的問題,我就開始作上船的準備了。我對船長說,我還得作些準備,所以還得在島上耽擱一個晚上。我吩咐他先回船上,把一切安排好,第二天再放小船到岸上來接我。我特別下令,讓他把那打死的新船長吊在桅杆頂上示眾。

船長走之後,我派人把那幾個人帶到我房間里來。我給他們作了一次嚴肅的談話,分析了他們當前的處境。我對他們說,我認為他們的選擇是正確的。如果讓船長把他們帶走,其結果必然是上絞架弔死。我把那吊在大船桅杆頂上的新船長指給他們看,並告訴他們,他們也沒有別的指望,只能是這種下常他們一致表示願意留在島上。於是,我就把我這裡生活的情況告訴他們,並教會他們怎樣把生活過好。我談了小島的環境,以及我在這兒生活的經歷。我領他們看了我的城堡,告訴他們如何做麵包,種莊稼,曬制葡萄乾。一句話,一切能使他們生活過得舒適一點的辦法,我都告訴他們了。我又把十六位西班牙人的事情告訴了他們,並對他們說,不久他們也要來島上了。我給那些西班牙人留了一封信,並要他們答應對他們一視同仁。

我把槍支都留給了他們,其中包括五支短槍,三支鳥槍,還加三把刀。我還留下了一桶半火藥。我之所以還有這麼多火藥,是因為我用得很省,除了開始兩年用掉一些外,後來我就一點都不敢浪費。我還把養山羊的方法教給了他們,告訴他們怎樣把羊養肥,怎樣擠羊奶,做奶油,制乳酪。

總之,我把自己的經歷詳詳細細地告訴了他們。我還對他們說,我要勸船長再給他們留下兩桶火藥與一些菜種。我對他們說,菜種一直是我所求之不得的東西。我還把船長送給我的一袋豆子也留給了他們,囑咐他們作種子播下去繁殖起來。

這些事情辦完後,第二天我就離開他們上了大船。我們本來準備立即開船,可是直到晚上都沒有起錨。第二天一大早,那五個人中有兩個人忽然向船邊泅來。他們訴說那三個人怎樣歧視他們,樣子甚為可憐。他們懇求我們看在上帝份上收留他們,不然準會給那三個人殺死。他們哀求船長收留他們,就是馬上把他們弔死也心甘情願。

船長看到這種情形,就假裝自己無權決定,要徵得我的同意才行。後來,經過種種留難,他們也發誓痛改前非,才把他們收容上船。上船後,每人結結實實地挨了一頓鞭子,打完後再用鹽和醋擦傷處。從那以後,他們果然成了安份守己的人了。

過了一會兒,潮水上漲了。我就命令把我答應給那三個人的東西,用小船運到岸上去。我又向船長說情,把他們三人的箱子和衣服一起送去。他們收到後,都千恩萬謝,感激不荊我又鼓勵他們說,如果將來我有機會派船來接他們,我一定不會忘記他們。

離開小島時,我把自己做的那頂羊皮帽、羊皮傘和我的鸚鵡都帶上船,作為紀念。同時,我也沒有忘記把錢拿走。這些錢一共有兩筆,一筆是從自己所剩的破船上拿下來的;另一筆是從那條失事的西班牙船上找到的。這情況我在前面都已交待過了。這些錢由於一直存放在那裡沒有使用的機會,現在都已生鏽了。若不經過一番磨擦和處理,誰也認不出是銀幣。

這樣,根據船上的日曆,我在一六八六年十二月十九日,離開了這個海島。我一共在島上住了二十八年兩個月零十九天。我第二次遇難而獲救的這一天,恰好和我第一次從薩累的摩爾人手裡坐長艇里逃出來,是同月同日。

我乘這條船航行了半年多,終於在一六八七年七月十一日抵達英國。計算起來,我離國已經三十五年了。

我回到英國,人人都把我當外國人,好像我從未在英國住過似的。我那位替我保管錢財的恩人和忠實的管家,這時還活著。不過她的遭遇非常不幸。她再嫁之後又成了寡婦,境況十分悲慘。我叫她不要把欠我的錢放在心上,並對她說,我決不會找她麻煩。相反,為了報答她以前對我的關心和忠誠,我又盡我微薄的財力給了她一點接濟。當然,我現在財力有限,不能對她有多少幫助。可是,我向她保證,我永遠不會忘記她以前對我的好處,並告訴她,只要我將來有力量幫助她,我決不會忘記她。這是後話了。

後來,我去了約克郡。我父親已經過世,我母親及全家也都成古人了。我只找到了兩個妹妹和我一位哥哥的兩個孩子。因為大家都以為我早已不在世上了,所以沒有留給我一點遺產。一句話,我完全找不到一點接濟和資助,而我身上的一點錢,根本無法幫助我成家立業。

萬萬沒有料到的是,在我這樣窘迫的時候,卻有人對我感恩圖報。我意外救了船長,也救了他的船和貨物。這時,船長把我怎樣救了全船和船上的人,詳詳細細地報告了那些船主。他們就把我邀請去,和他們以及幾個有關的商人會面。他們對我的行為大大地讚揚了一番,又送了我兩百英鎊作為酬謝。

我對自己當前的處境反覆考慮,感到實難安身立命,就決定到里斯本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打聽到我在巴西的種植園和那合股人的情況。我相信,我那合股人一定以為我死了多年了。

抱著這一希望,我搭上了開往裡斯本的船,於第二年四月份到達了那裡。當我這樣東奔西跑的時候,我的星期五一直跟著我,誠實可靠,並證明無論何時何地,他都是我最忠實的僕人。

到了里斯本,我幾經打聽,找到了我的老朋友,也就是把我從非洲海面上救起來的那位船長。這真使我高興極了。船長現在年事已高,早就不再出海了;他讓兒子當了船長,而兒子也已近中年了,仍舊做巴西生意。那老人家已經不認得我了;說實在話,我也一樣認不出他了。但不久我就記起了他的面貌。當我告訴他我是誰之後,他也記起了我的面貌。

老友重逢,交談之際,言詞熱切。不用說,我接著就詢問了我的種植園和合股人的情況。老人家告訴我,他已有九年沒有去巴西了。但他可以向我保證,當他離開那裡的時候,我的合股人還在人世。我曾委託他和另外兩位代理人照管我的產業。儘管那兩位代理人已經過世,但他相信,關於我那種植園的收益,我還是不難收到一份種植園這幾十年來發展的詳細報告。因為,當時人們以為我出事淹死之後,我的幾位產權代理人就把我在種植園股份內應得的收入,報告給稅務官。稅務官怕我永遠也回不來接受這筆財產,就作了如下的處理:收入的三分之一划歸國王,三分之二撥給聖奧古斯丁修道院,作為救濟災民以及在印第安人中傳播天主教之用。

但如果我回來,或有人申請繼承我的遺產,我的財產就能還給我,不過已經分配給慈善事業的歷年收入,是不能發還的。

但他向我保證,政府徵收土地稅的官員和修道院的司事,一直在監督著我的合股人,叫他把每年的收入交出一份可靠的賬目,並把我應得的部分上繳。

我問他是否知道種植園發展的情況?又問他,在他看來,是否還值得經營下去?如果我去巴西,要把我應得的部分收回來,是否會有什麼困難?

他對我說,種植園發展的具體情況,他實在也不清楚。可是他知道,我那合股人儘管只享有種植園一半的收入,但已成了當地的巨富。他又告訴我,現在回憶起來,他曾聽說,僅僅政府收到我所應得的三分之一,每年就達二百葡萄牙金幣以上;這部分錢好像撥給了另一個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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