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神秘的氣氛籠罩著四周。我們把汽車開出沼澤地,車上掛著藤蔓,駛上了塵上飛揚的公路,一個幽靈從車旁閃過,這是一個穿白襯衫的黑人。他在路上走著,兩手伸向漆黑的夜空,大概正在作禱告或者念咒語。我們停下車,我透過車後的窗子望去,正好看到他那雙白色的眼睛,「噢!」狄恩說道:「快瞧,我們最好別在這鄉下地方多待。」於是我們繼續向行駛,來到了一個十字路口,不得不停下車來。狄恩關上了前燈,我們被密密麻麻的灌木叢林包圍著,似乎都能聽到裡面有成千上萬條毒蛇在蜿蜒爬行。唯一見的是哈得遜汽車的擋泥板上沾滿了各色漿果。瑪麗露嚇得縮成一團。我們都哈哈大笑,不斷嚇唬她,其實我們自己也嚇得夠嗆,竭力想甩掉那些毒蛇的念頭。我們掉轉車頭,向熟悉的鄉村和城市駛去。空氣中充斥著一股死水和汽油的味道,這是我們無法閱讀的夜的傑作。貓頭鷹在夜幕中哀鳴,我們很快渡過了該死的薩賓河。驚奇地發現前方閃爍著一片燈光。「得克薩斯!那就是得克薩斯博蒙特石油城!」在充滿石油氣味的空氣中,巨大的儲油罐和煉油廠隱約可見。
「我真高興終於逃出那個鬼地方了。」瑪麗露叫道,「現在我們來干點有趣的事吧。」
我們的汽車駛過博蒙特,一直向霍斯頓駛去。現在,狄恩又講起了他1947年在霍斯頓時的經歷。「哈索爾!那個該死的哈索爾!我到處找他卻從沒找到過他。在得克薩斯的時候他常常給我們找樂子。一次我們和布爾一起開車去雜貨店。哈索爾一下失蹤了。我們不得不去找他,跑遍了城裡所有那給癮君子注射毒品的地方。」我們的車開始駛入霍斯頓。「我們花了很長時間到這個城市的各個角落去找他。夥計,他會同他碰到的每一個瘋子搞在一起。
我們花了兩天的時間找他。後來我自己碰上了一件麻煩事——一天下午,我瞄上了一個女售貨員。就在那兒,商業中心那裡的超級商場。「——我們正開著車在無人的夜裡賓士著——」她是個真正沒有頭腦的姑娘,幼稚得無與倫比,整天胡思亂想。她那漂亮的身段只有她那愚蠢的頭腦才可比擬。她是懷俄明人。我跟她見面以後,她嘮叨個沒完。我就把她帶回旅館房間。布爾喝得醉醺醺的,卡羅在寫關於海洛因的詩。哈索爾還沒有回來,直到半夜,我們才在一輛汽車裡發現了他,他倒在后座上睡覺哩。他說他吃了5片安眠藥。「夥計,我的腦子真不好使,記憶力也不行了,否則我就能給你們講講我以前所經歷的所有細節。噢,我們應該及時行樂,事情該怎樣就怎樣。我的眼睛要合上了。這輛破車會照顧自己的。」早上4點,一個開著摩托車的小子從無人的霍斯頓大街上急馳而過。他戴著防風鏡,身穿考究的黑色夾克。他身後坐著一個姑娘,緊緊摟著他的腰,披到肩頭的長髮隨風飄散,就象是個印第安人。急馳中她嘴裡還哼著小調,摩托車漸漸遠去了。「啊哈!瞧他身後那個姑娘,太漂亮了!我們快跟上去。」狄恩想趕上他們。「如果我們能在一起旅行。人人都親密、友好、和睦相處,沒有爭吵,役有誤解,那不是很好嗎?咳!我們真應該及時行樂。」他低著頭,把車開得飛快。
離開霍斯頓,他已經筋疲力盡了。於是我來開車。這時,天上下起了雨。現在,我們是行駛在得克薩斯遼闊的平原上。狄恩說:「在得克薩斯你可以不停地向前開,一直開到明天晚上。」大雨傾盆而下。我開著車,來到一個破爛不堪的小鎮,行駛在泥濘的大道上,不想走進了一個死胡同。「嗨,我該怎麼辦?」他們都睡著了。我掉轉方向,緩緩地穿過城市。
街上沒有一個人,也沒有一絲光。這時,車的前燈里出現了一個披雨衣的人影。他是一個職員。在瓢潑大雨中,他戴著一頂寬邊高頂帽。「到奧斯汀該怎麼走?」我問道。他詳詳細細地告訴了我。於是我開足馬力,向城外開去。突然兩盞車燈,向我直射過來,我想我可能是走錯了,走到路的另一邊的逆行道上了。我向右靠了靠,發現車子快要陷進泥了,我忙把車退到路上,兩盞車燈依然直射向我。最後我才意識到,是另一個司機開錯了車道還沒發現。
我只得第二次急轉彎,車一下子滑進了路邊的泥里,幸好這裡都是平地,沒有路溝,感謝上帝。肇事的汽車在雨中停了下來,裡面坐著一個農場工人,他們暫時拋開了日常艱苦的工作,盡情地開懷暢飲了一通。他們都穿著白襯衫,手臂上髒得要命,臉色陰沉。在夜色中痴獃獃地望著我。司機也完全喝醉了。
「到——到霍斯頓怎——怎麼走?」他問。我指了指身後來時的路。我氣得直冒火,他們這麼做的目的只是想問個路。就象是你正匆忙趕路一個乞丐卻突然攔住了你。他們無精打采地盯著他們的汽車,那裡滾動著許多空酒瓶,發出叮噹的撞擊聲。我把汽車發動起來,它陷在泥里有一英寸深,我瞟了一眼雨中的得克薩斯原野。
「狄恩。」我叫道,「醒醒。」
「什麼事?」
「我們陷在泥里了。」
「怎麼回事?」我告訴了他。他連聲咒罵起來。我們穿上舊鞋和舊運動衫,拖拖拉拉地下了車,走進暴雨之中。我把肩抵在車後的擋泥板上,又是扛又是推。狄恩則用鏈條纏在嗖嗖空轉的車輪上。不一會兒,我們的身上就沾滿了泥。我們把瑪麗露叫醒過來一起加入這倒霉事件中,讓她在我們推的時候開車。這輛可憐的哈得遜拚命向前掙扎。突然車向身外顫了一下,開始向路上滑去,瑪麗露趕緊一加速,車子終於出來了,我們趕緊鑽了進去。這件事一共花了半個小時,我們被雨水澆得得透濕,狼狽極了。
我睡著了,上下沾著一身的泥漿。早上我醒來時,泥漿已經幹了。外面下起了雪,前面就要到費里德里克斯堡了。這是得克薩斯和西部歷史上最糟糕的一個冬天,由於暴風雪的侵襲,牛群一批一批地象蒼蠅一樣死去。聖弗蘭西斯科和洛杉磯也下起雪來。我們個個狼狽不堪,真希望回到新奧爾良同埃迪。鄧克爾在一起。狄恩在睡覺,瑪麗露開車。她一隻手扶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搭在坐在后座的我身上,喁喁地述說著聖弗蘭西斯科後的約會,對那個約會我感到難以實現。到了10點鐘,我接過了方向盤,在沉悶無聊中,開車駕駛了幾百公里。一路上,在雪中翻山越嶺。許多戴著球救帽和護耳的牛仔們跑來跑去尋找牛群。每走一段,路旁就會出現幾幢帶煙囪的舒適的小屋。我真希望到了前面人家時我們就可以進去要點奶油和菜豆。
在索諾拉,我走進一家商店,店主正和一個身材高大的農場主在櫃檯的另一頭閑聊,於是我又自己拿了一些免費的麵包和乳酪。狄恩聽我一說樂得手舞足蹈。他已經餓壞了,而我們卻再不能花錢來買食物。「好啊,好啊。」狄恩看著那些騎著馬在索諾拉大街上走來走去的農場主,說道:「他們個個都是他媽的百萬富翁,都有幾千頭羊,無數工人,許多房產,銀行里還有大筆存款。我要是在這附近住的話,準會變成山艾樹林里的白痴,變成一隻長耳兔,吃樹上的樹葉,去尋找漂亮的牧羊女——嘻一嘻一嘻一嘻!他媽的!」他使勁打了自己一下。「好!對!噢,哎呀!」我們搞不清他正說些什麼。他接過方向盤,駕車穿過得克薩斯剩下的部分,大約有五百英里,汽車一刻不停地在黃昏中駛向埃爾帕索,除了在奧查那時,狄恩停了一下,他脫光衣服,興高采烈地跳下車,在路旁地草地上奔跑。公路上汽車來往賓士著,都沒有看見他。他跑回汽車,繼續向前開。「現在,索爾、瑪麗露,我讓你們都象我這樣做,把所有衣服都脫光——穿著衣服幹嘛?我要你們都脫光——讓太陽晒晒我們美麗的身體,來呀!」我們迎著太陽一直向西開著,斜陽透過擋風玻璃照射進來,「我們迎著太陽走,快把你的身體袒露出來。」瑪麗露一聲不響地脫下衣服,我也脫了下來,我們三個人都坐在前座上,為了尋找刺激,瑪麗露拿出冷霜,給我們每人抹了一點。不時有卡車從我們身旁駛過,司機從高高的駕駛台上可以看見一個漂亮的金髮女郎赤身裸體地坐在那裡。旁邊坐著兩個一絲不掛的男人,在他們從我們的後窗中閃過的一瞬間,你能看到他們的車偏離了方向。雪停了,在碧藍的天空下,遼闊而美麗的平原一望無際。不久,我們來到全是橘黃色岩石的佩克斯峽谷。我們跳下車,去看一座古老的印第安廢墟。狄恩仍然一絲不掛,瑪麗露和我都穿上了外衣,我們漫步在這些古老的石頭之間,無所顧忌地叫著笑著,幾個遊客在曠野中瞥見了全身赤裸的狄恩,但是他們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猶豫不決繼續走他們的路。
快到夢霍思時,我睡著了。狄恩和瑪麗露停下車作起愛來。等我醒過來時,車正向飼爾帕索行駛。瑪麗露爬到后座,我則跳到前座,於是我們繼續前進。
「得克薩斯的柯林特!」狄恩叫道,他把收音機扭到柯林特電台。他們每5分鐘播放一張唱片,其他時間則是某個函授中學的商業廣告。「這個節目傳遍了整個西部,」狄恩興奮地說道,「夥計,我在教養院和監獄裡時常常一天到晚收聽這個節目。我們大家都給它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