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天才兇手

尼姑庵的一面怎麼還有個土地廟?土地廟怎麼會有個地窖?

丁喜眼睛裡帶著種思索的表情,注視著神案下的石扳,喃喃道:「這個尼姑庵裡面,以前一定有個花尼姑,才會特地修了個這麼樣的土地廟。」

鄧定侯忍不住問:「為什麼?」

丁喜道:「因為在尼姑庵里沒法子跟男人幽會,這裡卻很方便。」

鄧定侯笑了:「你好象什麼事都知道。」

丁喜並不謙虛:「我知道的事本來就不少。」

鄧定侯道:「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最大的毛病是什麼嗎?」

丁喜道:「不知道。」

鄧定侯道:「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太聰明了。」

他微笑著,用手拍了拍丁喜的肩,又道:「所以我勸你最好學學那老烏龜,偶爾也裝裝傻。」

鄧定侯道:「那麼你就會發現,這世界遠比你現在看到的可愛得多了。」

地窖果然就在神案下。

他們掀起石板走進去,陰暗潮濕的空氣里,帶著種腐朽的臭氣,刺激得他們幾乎連眼睛都睜不開。

他們睜開眼,第一樣看見的,就是一張床。

地窖很小,床卻不小,幾乎佔據了整個地窖的一大半。

鄧定侯心裡嘆了口氣:「看來這小子果然沒有猜錯。」

有兩件事丁喜都沒有猜錯——

地窖里果然有張床,床上果然有個人,這個人就是蘇小波。

他的人已象是棕子般捆了起來,閉著眼似已睡著,而且睡得很熟,有人進了地窖,他也沒有張開眼。

「他睡得簡直象死人一樣。」

「象極了。」

丁喜的心在往下沉,一步竄了過去,伸手握住了蘇小波的脈門。

蘇小波忽然笑了。

丁喜長吐出口氣,搖著頭笑道:「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子很好玩?」

蘇小波笑道:「我也不知道被你騙過多少次,能讓你著急一下也是好的。」

丁喜道:「你自己一點都不急?」

蘇小波道:「我知道我死不了的。」

丁喜道:「因為岳麟是你大舅子?」

蘇小波忽然不笑了,恨恨道:「若不是因我有他這麼一個大舅子,我還不會這麼倒霉。」

丁喜道:「是他把你關到這裡來的?」

蘇小波道:「把我捆起來的也是他。」

丁喜笑道:「是不因為你在外面偷偷的玩女人,他才替他的妹妹管教你?」

蘇小波叫了起來,道:「你也不是不知道,他那寶貝妹妹是個天吃星,我早就被她淘完了,那有精力到外面來玩女人?」

丁喜道:「那麼他為什麼要這樣子修理你?」

蘇小波道:「鬼知道。」

丁喜眨眨眼,忽然冷笑道:「我知道,一定因為你殺了萬通。」

蘇小波又叫起來,道:「他死的時候我正在廚房裡喝牛鞭湯,聽見他的叫聲,才趕出來的。」

丁喜道:「然後呢?」

蘇小波道:「我已經去遲了,連那人的樣子都沒有看清楚。」

丁喜眼睛亮了,道:「那個什麼人?」

蘇小波道:「從萬通屋裡走出來的人。」

丁喜道:「你雖然沒有看清楚,卻還是看見了他?」

蘇小波道:「嗯。」

丁喜道:「他是個什麼樣身材的人?」

蘇小波道:「是個身材很高的人,輕功也很高,在我面前一閃,就不見了。」

丁喜目光閃動,指著鄧定侯道:「你看那個人身材是不是很象他?」

蘇小波上上下下打量了鄧定侯兩眼,道:「一點也不象,那個人員少比他高半個頭。」

丁喜看著鄧定侯,鄧定侯也看了看丁喜,忽然道:「姜新和百里長青都不矮。」

丁喜道:「可惜這兩個人一個已病得快死了,一個又遠在關外。」

鄧定侯的眼睛也有光芒閃動,沉吟著道:「關外的人可以回來,生病的人也可能是裝病。」

蘇小波看著他們,忍不住問:「你們究竟在談論著什麼?」

丁喜笑了笑,道:「你這人怎麼越來越笨了,我們說的話,你聽不懂,別人對你的好處,你也看不出。」

蘇小波道:「誰對我有好處?」

丁喜道:「你的大舅子。」

蘇小波又叫了起來,道:「他這麼樣修理我,難道我還應該感激他?」

丁喜笑道:「你的確應該感謝他,因為他本應該殺了你的。」

蘇小波怔了一怔,又道:「為什麼?」

丁喜道:「你真不懂?」

蘇小波道:「我簡直被弄得糊塗死了。」

丁喜道:「那麼你就該趕快問他去。」

蘇小波道:「他的人在哪裡?」

丁喜指一指道:「就在前面陪著一個死人、兩個尼姑睡覺。」

黃昏。

後院里更暗,屋子裡沒有燃燈。

死人已不會在乎屋子裡是光是亮,被點住穴道的人,就算在乎也動不了。

蘇小波喃喃道:「看來我那大舅子好象真的睡著了。」

丁喜微笑道:「睡得簡直跟死人差不多。」

說到「死人」兩個字,他心裡忽然一跳,忽然一個箭步竄過去,撞開了門。

然後他自己也變得好象個死人一樣,全身上下都已冰冷僵硬。

屋子裡已沒有活人。

那對百鍊精鋼打成的日月雙槍,竟已被人折斷了,斷成了四截,一截釘在棺材上,兩截飛上屋樑,還有一截,竟釘入岳麟的胸膛。

但他致命的傷口卻不是槍傷,而是內傷,被少林神拳打出來的內傷。

大力金剛的傷痕也一樣。

陳准、趙大秤,都是死在劍下的。

一柄很窄的劍,因為他們眉心之間的傷口只有七分寬。

江湖中人都知道,只有劍南門下弟子的佩劍最窄,卻也有一寸二分。

越窄的劍越難練,江湖中幾乎沒有人用過這麼窄的劍。

鄧定侯看著岳麟和五虎的屍身,苦笑道:「看來兩個人又是被我殺了的。」

丁喜沒有開口,眼睛一直眨也不眨地盯著陳准和趙大秤眉心間的創傷。

鄧定侯道:「這兩個人又是被誰殺的?」

丁喜道:「我。」

鄧定侯怔了怔,道:「你?」

丁喜笑了笑,忽然一轉身,一翻手,手裡就多了柄精光四射的短劍。

一尺三寸長的劍,寬僅七分。

鄧定侯看了看劍鋒,再看了看陳准、趙大秤的傷口,終於明白:「那姦細殺了他們滅口,卻想要我們來背黑鍋。」

丁喜苦笑道:「這些黑鍋可真的不少呢。」

鄧定侯道:「他先殺了萬通滅口,再嫁禍給我,想要你幫著他們殺了我。」

丁喜道:「只可惜我偏偏就不聽話。」

鄧定侯道:「所以他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你拉下水。」

丁喜道:「岳麟的嘴雖然穩,到底是比不上死人。」

鄧定侯道:「所以他索性把岳麟的嘴也一起封了起來。」

丁喜道:「岳麟的朋友不少,弟兄更多,若是知道你殺了他,當然絕不會放過你。」

鄧定侯道:「他們放不過我,也少不了你。」

丁喜嘆道:「我們在這裡狗咬狗,那位仁兄就正好等在那裡看熱鬧、撿便宜。」

蘇小波一直站在旁邊發怔,此刻才忍不住問道:「你們說的這位仁兄究竟是誰?」

丁喜道:「是個天才。」

蘇小波道:「天才?」

丁喜道:「他不但會模仿別人的筆跡,還能模仿別人的武功;不但會用這種袖中劍,少林百步神拳也練得不錯,你說他是不是天才?」

蘇小波嘆道:「看來這個人真他媽的是個活活的大天才。」

他突然想起一個人:「小馬呢?」

丁喜道:「我們現在正要去找他。」

蘇小波道:「我們?」

丁喜道:「我們的意思,就是你也跟我們一起去找他。」

蘇小波道:「我不能去,我至少總得先把岳麟的屍首送回去,不管怎麼樣,他總是我大舅子。」

丁喜道:「不行。」

蘇小波怔了怔,道:「不行?」

丁喜道:「不行的意思,就是從現在起,我走到哪裡,你也要跟到那裡。」

他拍著蘇小波的肩,微笑道:「從現在起,我們變得象是一個核桃里的兩個仁,分也分不開了。」

蘇小波吃驚地看著他,道:「你沒有搞錯?我既不是女人,又不是相公。」

丁喜笑道:「就算你是相公,我對你也沒有什麼興趣的。」

蘇小波道:「那麼你對我這麼親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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