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餓虎崗

鄧定侯嘆了口氣,道:「這小子挨了我兩拳,肋骨已斷了三根,居然還能站著,我倒也服了他。」

他一向不肯多動腦筋去想,多用眼睛去看,多用耳朵去聽。

丁喜道:「不是人?」

丁喜看了他們一眼,道:「我看他們一定是金槍徐找來的。」紅杏花道:「哦?」

鄧定侯雖然被人稱為神拳小諸葛,「神拳」兩個字顯然還在小諸葛之上,可見他拳頭上的功夫定很不錯。

丁喜道:「現在呢?」

丁喜笑了笑,道:「我們既然已答應跟你走,湯里火里一樣跟你去,問個什麼?」

歸東景忽然笑了笑,道:「我們並不是不敢去,只是不必去。」

他的拳快而猛,只求能打著人家,打到人家後,自己會怎樣,他根本連想也不去想。

兩個人一交上手,滿屋的桌子椅子,滿桌的大碗小碗,就全都遭了殃,只聽「咯咯、嘩啦、叮咚」之聲不絕於耳,椅子腳、桌子腿,破碟碎碗,在半空中飛來飛去,飛得一屋子都是。

比桌子椅子更遭殃的,還是張金鼎。

丁喜道:「因為你知道我一定急著要將這批貨脫手,能吃下這批貨的人,只有張金鼎。」

現在第二壇酒也快被他們喝光了。

鄧定侯道:「所以你不得不聽他的話。」

其實他的腦筋動得絕不比任何人慢,能工巧匠有夠讓別人去做的事,他絕不肯自己去做,能哆答應別人的事,他絕不會拒絕。

金槍徐霍然轉身,就看見一雙令人心跳加快的眼睛,正在盯著他。

「這小子敢打人,咱們先去把他一雙招子廢了再說。」

從牆上滑下來,他就靠著牆,站在那裡,不停地喘息。

這些剛才還威風十足的江湖人,忽然間就變得象泄了氣的皮囊。

丁喜道:「我喝酒不但要人對、酒對,還得要地方對。」

小馬說不出話了。

小馬又瞪了他半天,才一字字道:「好,老小子,算你有種。」

鄧定侯道:「你服了?」

小馬咬著牙,願說話,剛張開口,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

小馬道:「誰?」

鄧定侯也在微笑,道:「那地方,難道是龍潭虎穴不成?」

歸東景道:「我們有沒有法子要你說真話?」

歸東景道:「六個送信給你的人,全部已被你殺了滅口。」

一個精壯的小夥子大聲道:「我們並不想打架,可是我們也不能看著郭老大被人欺負。」

沒有人阻攔他們。

小馬道:「現在你想怎麼樣?」

曹虎動容道:「他是什麼人?」

可是江湖中每個人都知道,世上最霸道的七種兵器,就有一種是霸王槍。

要走就走。

丁喜道:「你若早生幾年,你就會知道保定城附近八百里之內鋒頭最健的女人是誰了。」

丁喜淡淡笑道:「雖不是龍漂卻是虎穴。」

鄧定侯卻忍不住問道:「這桿槍怎麼會在這裡的?」

所以他還在笑,笑得很得意。

他忽然又笑了笑,道:「幸好我不是別人,恰巧是少林門下。」

這地方是家客棧,這家客棧果然已被五犬旗下的鏢客們包圍。

一輛黑漆大車停在大門外,趕車的一直在那裡揚鞭待命。

兩個人同時大笑,又同時停住,兩個人的眼睛都在瞪著門外,瞪得很大。

丁喜第一眼看至他,就知道這個人遠比想像中的任何人更難對付。

西門勝一直沉著臉,鄧定侯卻一直盯著丁喜,直到大家都坐了來,車已前行,才輕輕嘆了口氣,道:「好,有種。」

丁喜道:「你是在說我?」

紅杏花走過來,瞪著他,忽然嘆了口氣,道:「看樣子你們現在是不會走的了。」

鄧定侯道:「至少你勇於認輸。」

小馬簡直恨不得一日把他的鼻子咬下來。

鄧定侯道:「為什麼?」

鄧定侯道:「哦?」

丁喜道,「我本該想到你一定會找到張金鼎這條線。」

槍。

小馬咬著牙,只恨不得咬他一口。

小馬冷笑道:「那姓張的王八蛋又是個為了五兩銀子就肯出賣自己親娘的雜種。」

鄧定侯居然同意:「他的確是個雜種。」

歸東景冷笑。

郭通的同伴們怔了半天,才跳起來,有的捲袖子,有的拔刀。

小馬也只有同意:「這一點你的確比別的雜種強得多。」

他走回來自己替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下去,微笑著道:「你至少沒法子自己站起來自己倒杯酒喝。」

丁喜嘆了口氣,苦笑道:「人有失手,馬有失蹄。」

鄧定侯道:「那麼你很快就要見到另一個了。」

鄧定侯搶著問道:「是誰殺了他?」

丁喜立即攏起拇指,道:「好,好漢子。」

鄧定侯道:「還有那六封信。」

鄧定侯道:「什麼條件?」

第一眼看過去,你一定會先看見他的嘴。

可是六十歲的女人身上還穿著紅花裙,臉上還抹著紅胭脂,指甲上還塗著紅紅的鳳仙花汁,你就很少有機會能看得見了。

丁喜道:「不能算老朋友。」

紅杏花朝他翻了個白眼,才冷冷道:「因為它的主人馬上就要來了。」鄧定侯道:「到這裡來?來幹什麼?」紅杏花道:「你是來幹什麼的?」鄧定侯道:「我是來喝酒的。」紅杏花冷笑道:「你能到這裡來喝酒,別人為什麼不能來?」鄧定侯看著她,忽然笑了。

江湖中留鬍子的人遠比刮鬍子的多幾百倍,所以這也可以算是他第二點奇怪之處。

他這人看來也是方的,方方扁扁的身子,方方扁扁的手腳,全身除了肚臍之外,很可能沒有一個地方是圓的。這是他第三點奇怪之處。

他不但是中原鏢局的大豪,也是兩河織布業的巨子,家財萬貫,可算是他們那些兄弟中的第一位豪富,但是他看來卻一點也不象,反而象是從來不用大腦的小工。

丁喜走過去,摸了摸柔軟的紅毯和錦墩,嗅了嗅新摘下的花香,輕輕嘆了口氣,喃喃道:「看來這桿槍日子過得簡直比人還舒服。」

他不是不會說謊,也不是不會在女人面前說謊,他不肯說謊,只不過因為這女人實在太老。

他說得比誰都堅決,絕不給別人一點轉變的餘地,就算來求他的人是他的兄弟,也絕沒有例外。雖然他有這麼奇怪的地方,可是無論誰看見他,都會認為他是個誠懇的人,而且很夠義氣。

這種人豈非正是一個成功者的典型。所以他也象其他那些成功者一樣,也有他的弱點——女人。

這裡沒有女人。

振威鏢局裡里外外,絕沒有一個女人。

他看了看小馬的眼睛,苦笑道:「現在只怕連天王老子都勸不住他了。」

丁喜微笑。

他也笑嘻嘻的看著小馬,眼睛裡也有了酒意,忽然道:「你不認得我?」

紅杏花道:「哼。」

也許歸東景對這年青人的看法也一樣,所以他一直在盯著丁喜。

丁喜卻還在笑。

鄧定侯微笑道:「你準備賞他什麼?」

丁喜道:「嗯。」

歸東景道:「看來你果然很討人喜歡。」

一個女孩子被一個英俊的青年人這樣看著,心裡會有什麼感覺?

小馬立刻道:「這是瀘洲的大麴。」

小馬道:「你明明是個老烏龜,為什麼偏偏要把自己當做狗?」

歸東景沒有生氣,反而笑了,大笑道:「說得好,有賞。」

丁喜道:「無論誰都難免要上別人當的,我也是人。」

歸東景道:「酒。」

是好酒,也是烈酒。

好酒豈非通常都是烈酒。

歸東景是好酒量,西門勝的酒量也不差,鄧定侯當然更強。

「徐三爺一來,這件事就好辦了。」

一口氣喝了三杯酒之後,她忽然問道:「你知不知道這桿霸王槍的主人是誰?」

丁喜笑道:「不但有虎,而且是餓虎。」

丁喜道:「我也不是他的朋友。」

丁喜看了看他們三個人,道:「你們有毛病沒有?」鄧定侯道:「沒有。」

門外正有兩頂轎子停下來。

丁喜道:「我。」

歸東景道:「酒後吐真言,喝醉的人,總比較難守秘密。」

沒有人能形容她的眼睛。

鄧定侯嘆了口氣,喃喃道:「難怪有很多女人都認為,天下男人的眼睛都該挖出來。」

丁喜道:「那個人本來當然沒有死,但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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