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丹鳳公主

酒杯還在陸小鳳手裡,杯子里的酒卻已有一大半濺在身上。

他剛進霍老頭屋裡來的時候,霍老頭也正在喝酒。

這是個很簡陋的小木屋,孤孤單單的建築在山腰上的一片棗樹林里。

屋子雖陳舊,裡面卻打掃得很乾凈,布置得居然也很精細。

霍老頭的人也正像這木屋子一樣,矮小,孤獨,乾淨,硬朗,看起來就像是被風乾了的硬殼果。他正在一張小而精緻的椅子上喝酒。

酒很香,屋子裡擺著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酒罈子,看來居然全都是好酒。

他看到陸小鳳手裡的酒杯,就忍不住笑了,搖著頭笑,道:「你難道還怕我不知道你是來喝酒的?還帶著個酒杯來提醒我?」

陸小鳳也笑了,道:「我走的時候幾乎連褲子都來不及穿了,哪裡還有空放下這杯子?杯子里還有酒,丟在路上又太可惜了。」

霍老頭好像覺得很奇怪,皺著眉問道:「什麼事能讓你急成這樣子?」

陸小鳳嘆了口氣,苦笑道:「其實也沒什麼事,只不過有一個女人到了我房子里。」

霍老頭又笑了。道:「我記得你屋子裡好像天天都有女人去的,你從來也沒有被嚇跑過一次。」

陸小鳳道:「這次的這個女人不同。」

霍老頭道:「有什麼不同?」

陸小鳳道:「什麼地方都不同。」

霍老頭眯起了眼睛,道:「這女人難道是個醜八怪?」

陸小鳳立刻用力搖頭,道:「非但不是醜八怪,而且簡直像天仙一樣美。像公主一樣高貴。」

霍老頭道:「那你怕她什麼?怕她強姦你?」

陸小鳳笑道:「她若真的要強姦我,就是有人用掃把來趕我,我也不會走了!」

霍老頭道:「她究竟做了什麼事,才把你嚇跑的?」

陸小鳳嘆了口氣,道:「她向我跪了下來。」

霍老頭張大了眼睛,看著他,就好像他鼻子上忽然長出了一朵喇叭花一樣。

陸小鳳卻好像還怕他聽不懂。又解釋著道:「她一走進我屋子,就忽然向我跪了下來,兩條腿全都跪下來。」

霍老頭終於也長長嘆了門氣,道:「我一向認為你是個很正常的小夥子,一點毛病也沒有,做現在我卻開始有點懷疑。」

陸小鳳苦笑道:「現在你懷疑我有毛病?」

霍老頭道:「一個美如天仙的女人,到你屋裡去,向你跪了下來,你就被嚇得落荒而逃?」

陸小鳳點點頭,道:「不僅是落荒而逃,而且是撞破屋頂逃出來的。」

霍老頭嘆道:「看來你腦袋不但有毛病、而且病已經很重。」

陸小鳳道:「就因為我腦筋一向很清楚所以我才要逃。」

霍老頭道:「哦?」

陸小鳳道:「我說過,她不但人長得漂亮,而且派頭奇大。」

霍老頭道:「她派頭有多大?」

陸小鳳道:「簡直比公主還大。」

霍老頭道:「你見過公主沒有?」

陸小鳳道:「沒有,但我卻知道,她用的那三個保鏢,就算真的公主也絕對請不到。」

霍各頭道:「那三個保鏢是誰?」

陸小鳳道:「柳余恨,蕭秋雨,和獨孤方。」

霍老頭又皺了皺眉,道:「是不是那個打起架來不要命的柳余恨?」

陸小鳳道:「是!」

霍老頭道:「是不是那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但力氣卻比野牛還大的蕭秋雨?」

陸小鳳道:「是。」

霍老頭道:「是不是那個一向行蹤飄忽,獨來獨往的獨孤方?」

陸小鳳道:「是。」

霍老頭道:「這三人都做了她的保鏢?」

陸小鳳道:「是!」

霍老頭道:「她有這麼三個保鏢,卻向你跪了下去?」

陸小鳳道:「是!」

霍老頭不說話了,又倒了杯酒,一口喝下去。

陸小鳳也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一口喝了下去,道:「現在你是不是已經想通了?」

霍老頭道:「是!」

陸小鳳道:「你想她為什麼要向我下跪呢?」

霍老頭道:「她有事求你。」

陸小鳳道:「像她這麼樣一個人,居然不惜跪下來求我,為的是什麼事?」

霍老頭道:「一件很麻煩的事。」

陸小鳳道:「我連看都沒有看見過她。為什麼要為她去惹麻煩呢?」

霍老頭道:「只有笨蛋才會去惹這種麻煩。」

陸小鳳道:「我是笨蛋?」

霍老頭道:「你不是。」

陸小鳳道:「你若是我,遇見這種事怎麼辦?」

霍老頭道:「我也會跟你一樣落荒而逃,而且說不定逃得比你還快!」

陸小鳳長長吐出口氣,微笑道:「看來你雖然已經很老了,卻還不是個老糊塗。」

霍老頭道:「你卻是個小糊塗。」

陸小鳳道:「哦?」

霍老頭道:「像她那種人,居然不惜跪下來求你,這件事當然是別人解決不了的。」

陸小鳳同意。

霍老頭道:「現在她既然已找到了你,你想你還能逃得了?」

陸小鳳道:「你認為她還會來找我?」

霍老頭道:「說不定她現在就已經找來了。」

陸小鳳笑了笑,道:「我別的本事沒有,逃起來卻快得很。」

霍老頭道:「是不是已經快得沒有人能追上?」

陸小鳳道:「能追上我的人至少還不太多。」

霍老頭冷笑。

陸小鳳道:「你冷笑是什麼意思?」

霍老頭道:「我冷笑就是冷笑的意思。」

陸小鳳道:「你的意思我不懂。」

霍老頭道:「你不懂的事多得很。」

陸小鳳卻又笑著道:「至少我還懂得分別你這些酒里哪壇最好?」

他隨隨便便的一伸手,果然就挑了壇最好的酒,剛想去拍開泥封,突聽「咚、咚、咚」。三聲大響,前、左、右三面的牆,竟全都被人撞開了個大洞。

三個人施施然從洞里走了進來,果然是柳余恨,蕭秋雨,和獨孤方。

三個人的神情都很從容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牆上的三個大洞就好像根本不是他們撞開的,就好像三個剛從外面吃喝飽的人,開了門,回到自己家裡來一樣。

蕭秋雨甚至還在微笑著,悠然道:「我們沒有從窗口跳進來!」

獨孤方道:「所以我們不是野狗。」

兩個人嘴裡說著話,手上已提起張椅子,隨手一拗,「喀喇」一響,兩張很精緻的雕花木椅,就已被他們拗得四分五裂。

柳余恨卻慢慢的坐到床上,還沒有坐穩又是「喀喇」一聲響,床已被他坐塌了。

蕭秋雨皺了皺眉道:「這裡的傢具不結實。」

獨孤方道:「下次千萬要記住。不能再到這家店裡去買。」

兩句話還沒有說完,又有五六件東西被砸得粉碎。

陸小鳳和霍老頭都好像根本沒有看見。

霍老頭還在慢慢的喝著酒,連一點心疼的樣子都沒有。這些人砸爛的東西,就好像根本不是他的。

片刻之間,屋子裡所有的東西都已被這三個人砸得稀爛,十七八壇好酒也已被砸得粉碎。

蕭秋雨四面看了一眼,道:「這房子看來好像也不太結實,不如拆了重蓋。」

獨孤方道:「好主意。」

三個人竟真的開始動手拆房子了。陸小鳳和霍老頭居然還是不聞不問,還是在繼續喝他們的酒。

只聽「喀喇、喀喇」,連串聲響,四面的牆壁都已被打垮,屋頂就「嘩喇喇」一聲整個落了下來,眼看就要打在陸小鳳和霍老頭的腦袋上。

但就在這時,他們的人已忽然不見了。

獨孤方和蕭秋雨對望了一眼,轉過頭,就發現他們的人己坐在屋子前面的空地上,坐的還是剛才那兩張椅子,面前的桌上,還擺著剛才那壇酒。

蕭秋雨道:「色是刮骨鋼刀。酒是穿腸毒藥,留下來總是害人的。」

獨孤方道:「對,連一壇都留不得。」

他竟大搖大擺的走過來、抓起了桌上這最後一壇酒,重重的往地上一摔。

這次酒罈子並沒有被他砸碎。酒罈子忽然又回到桌上。

獨孤方皺了皺眉,又抓起來,往地上一摔。

這次他終於看清楚,酒罈子還沒有摔到地上,陸小鳳突然一伸手,已接住。

獨孤方再摔,陸小鳳再接。眨眼間獨孤方已將這壇酒往地上摔了七八次。但這壇酒還是好好的擺在桌上。獨孤方看著這壇酒,好像已經開始在發怔了。

怔了半天,他才轉過頭,看著蕭秋雨苦笑,道:「這壇酒里有鬼。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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