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星殞月落

熊倜心理上紛亂的情形,正如一團亂麻。

熊倜草草與飛鶴子等道別過,獨自馳下山去,最使他驚異的山下竟不時遇見黑衣勁裝的漢子,分明都是天陰教的爪牙。使熊倜深深地吸了口氣,覺出武當山實是處於極不利的地位。

熊倜惴惴不安的回至谷城客棧。

夜色沉沉地垂下了一層黑影,熊倜的心快要燃燒起來,本想連夜趕往江陵,而怪異的事又發生了。

熊倜要些菜飯狼吞虎咽,甚至他不知自己吃下些什麼,何況菜的滋味呢?店夥計則探身進來說:「熊客官,你家還有兩位熟朋友嗎?」

熊倜怔了一怔,他想不出還有什麼朋友,夥計自作聰明的擠擠眼睛,神秘地笑笑道:「你家這兩位朋友,比你還年輕,她倆暫借你家和尚客官的坐馬一用,明天一早就送回來的。」又低聲說:「好漂亮的兩個小妞兒,你家,你家……」

夥計不知還想說些什麼,熊倜大出意外,自然他會聯想到夏芸身上,難道她已經來至谷城!

但是另一位女子又是什麼人呢?熊倜百思仍不得其解,他忙追問夥計,這兩個女子的容貌衣著姓名等。

夥計也愕了道:「既是你家的朋友,你家還不曉得嗎?」

這一說又把熊倜僵得無話可說。

這個夥計頂愛瞎三話四,而得意地滔滔不絕講了下去:「兩個小妞兒,都穿的一身雪白衣服,小的可不敢仔細盯住人家瞧,我是頂老實的人呀!一個頭上包著青色絹帕,這位姑娘是個冷麵孔,不大愛理人的。」

夥計又道:「另一位姑娘,嘴角老是帶著甜甜的微笑,頭上用紅絹包紮,都像官宦人家小姐,尊貴無比。」

這使熊倜更加陷入迷陣,聽去都不像是夏芸,但這又是什麼來歷的人物?明明素不相識,卻要自稱是他和尚未明的朋友,熊倜疑心重重,好在明早人家會把馬匹送回來,到時自可看看是什麼來路。

熊倜問道:「她倆既然知道我們的姓名,她們有沒有留下什麼話?她倆的姓氏可曾告訴你?請你詳細說一下,讓我想想是哪兒來的朋友!」

熊倜說得非常輕鬆,店夥計笑道:「豈但知道兩位的姓名,而且還說過,等你家自武當山回來,再轉達一聲,臨時借用坐馬,不及當面致謝呢。可是兩位姑娘卻不曾自己表明姓名,這小的也不敢多問,你家久走江湖,諒來交結的朋友很多,一時記不起來。」

熊倜托他明晨送回馬匹時,務必把兩個白衣女子,留住見見面。夥計滿口地應諾,又神秘地一笑,說:「美極了,畫也畫不出來,和你家同來的那倆堂客,一樣的美,而且還年輕得多。」夥計見熊倜態度莊重,似乎把許多溜到口邊的話,都咽了回去。最後仍然補上一句:「不過她們都像是老走江湖的人呢。」

熊倜由夏芸身上想起,想及生平所遇見過的少女,只有東方瑛、散花仙子數人,使他又重新加入了一種疑慮。

次晨日上三竿,熊倜方才起身漱洗,他惟恐誤了那兩位還馬女子來臨的機會。但是他終於失望了。

因為並沒如他意料,兩個白衣少女的倩影,始終未在客棧前再現。店夥計捏著一把汗,惟恐是遇上了騙子,而多少他須擔承這個擔子,要賠客人被騙的馬呀!

熊倜等候了半天,代替還馬女子而來的卻是尚未明。

尚未明昨夜返回玉真道院,武當派人以極精美豐盛的宴席和特釀的藥酒,招待各方豪傑歡呼暢飲。

天陰教人出沒無常,使妙一真人為之談虎色變,眾人也都凜凜自危,大多數江南武師都恐單獨行動遭受襲擊,武當派更巴不得眾人都留在山上,於是重新作了一種部署,決定先肅清襄陽府附近的妖氛。

尚未明和散花仙子密談之後,常漫天以為熊倜必有隱情,無須干預他的隱私,是故他夫婦除了準備一現身手之外,仍擬暫時回甜甜谷一行,因為卻不過武當派人的殷勤款待之情,決定暫留一日。

尚未明遂向飛鶴子等告別,來追隨熊倜。

失馬的事,也大出尚未明意外,他很機警地判斷出來是天陰教人所設下的陷阱,不過猜不出用意所在。

熊倜無法抑制焦急的心,遂與尚未明就在當地另選購了兩匹塊頭高大的馬,即日啟程南下。

尚未明乃兩河總瓢把子,隨身攜帶珠寶,都價值連城,失去兩匹馬原只付諸一笑,但這事畢竟來得太突兀了,遂成為他倆研究的一項問題。

當日抵達襄陽,次晨沿漢水向宜城進發。

秋高氣爽,沿途仍然林木蔥蘢,野花紛列。兩人策馬馳出四十餘里,眼前出現了自西而來的一條叉道,楓杉交布,翠色迎人,這條路他倆已往返了兩趟,無心去賞玩景色,卻自叉路上鸞鈴響處,並列馳來雙騎。

馬上一雙十七八歲嬌柔明媚的白衣勁裝少女,正如那店夥計所述,美艷絕倫,而頭包青絹的面罩秋霜,神色極為冷肅,紅絹帕包頭的則淺笑盈盈,秀目盼睞,似露出無限動人的風致。

奇怪的是兩個少女竟策馬直向他倆衝來。青絹包頭的少女只向他倆用秀目不在意地輕輕一掠,而那一位少女,卻滿面春色,先掠了熊倜一眼,又把目光移向尚未明,而她的秋波,一直閃閃放光,盯著尚未明。

熊倜和尚未明血氣方剛,自然眼前一亮之下,觸目竟有些心旌搖搖,她倆那兩匹馬又箭一般直衝過來,若不收勒坐馬,四人四騎會撞在一堆了。

妙在兩個少女騎術比他倆還來得高明,恰好沖至他們身邊,相距不及三尺,把馬頭勒住。

紅帕少女嬌笑著噓了一口氣,她笑得那麼甜,而秀目一直和尚未明在相對凝視,她笑得如同花枝搖顫,嗔道:「你們兩個人毫沒道理,不是我勒住馬,早撞在一起了!真把人嚇一大跳!」青絹帕少女則略後數尺,她似看不慣她同伴的妖嬈舉動,向她背上狠狠盯了一眼,竟自拍馬橫越官道,正好擋在熊倜、尚未明馬前。

他倆想走也走不成了。而尚未明正為那紅帕少女的風姿愕住了,距離太近,使他得以飽餐秀色。

紅帕少女又笑道:「啊呀!原來是熊大俠和尚當家的,恕我眼拙還沒看清呢!兩位不要尊騎了么?我和眉妹正是送還二位大俠的寶馬,若是錯過了那更麻煩,別讓尚當家的疑心我姊妹是馬騙子!」

熊倜和尚未明同時一驚,方看出兩個少女正騎著他們的馬,顯然這其中大有文章了!熊倜毫不在意地拱手說:「兩位姑娘,熊某素昧平生,區區兩匹劣馬,何必認真起來交還呢?」

紅帕少女斂衽一福道:「不瞞兩位俠士,我乃天陰教白風堂下稚鳳壇主朱歡,她是我的助手,崆峒女傑柳眉,外號雲中青鳳。熊大俠和尚當家的,難道還不明白我們的來意嗎?」說完,向著尚未明嫣然一笑。

尚未明說道:「姑娘們專誠來還馬,其實這是多餘的,兩匹馬所值幾何,只是姑娘們身列天陰教教下,倒使尚某不勝惋惜!」

紅帕少女道:「尚當家的獨霸兩河道上,自然看不起這兩匹馬。但是我們借了可不能不還,天陰教為武林同道謀取福利,凡是歸入教下的,前途事業上都受到一重極大的保障和協助。」

她又神秘地眨眨眼說:「兩位大俠,請勿多疑,我們不會向您說教的。尚當家的替我們惋惜什麼?尚當家的是兩河總瓢把子,勸你回去看看,兩河道上只怕早已壁壘一新,旌旗易色了呢!」

朱歡又咯咯笑道:「尚當家的句句不離還馬,其實我姊妹也不是不曉得尚當家的威名震服兩河綠林豪傑,還在乎這區區之物。尚當家的再猜上一猜我們的來意呢?」

尚未明心中突然生了一絲警覺,本能地右手撫摸了一下劍柄,俊眉一揚朗聲道:「難道天陰教讓你兩位姑娘,來對付我們不成?狹路相逢,用不著多說,就請動手吧!」

紅帕少女斜睨了他一眼,巧笑盈盈道:「尚當家的太言重了!敝教敬仰兩位大俠,請還請不來呢!哪有把客人錯待之理,我們是奉白鳳堂主繆老前輩之命,特來迎接兩位少俠大駕的!」

熊倜撥轉馬頭,搶著說:「素不相識白鳳堂主,何勞遠道派人迎接。只敝友夏芸姑娘,現在何處,姑娘若肯告知,熊某不勝感激!」

紅帕少女眼光還不肯自尚未明身上移開,略偏過頭來淡淡向熊倜一笑,嬌聲道:「還是熊大俠說話爽快,其實我們除了奉繆老前輩指示,一多半還是受夏姑娘之託來敦請熊大俠呢。不必耽誤時間,一同上道吧!」

紅帕少女又露出極頑皮的樣子,笑說:「夏姊姊天天巴望您,若不是她……」

熊倜驚問:「她怎麼了?」

朱歡故作神秘,一攔嘴道:「看你急成什麼樣子!我包給你一個活潑嬌縱的芸姊姊不成么?」

紅帕少女看出熊倜面上神色恍然,不由嬌笑說:「熊大俠諒是不滿意我的答覆,該不是怕我姊妹存有歹念!」

熊倜傲氣如雲,扭頭瞪視了她一眼,冷笑道:「熊某在泰山力抗貴教群雄,此心堅如鐵石,更何怕什麼龍潭虎穴!只是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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