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藍大先生

玉真下院在一片松杉林中,境界幽雅,碧崖環抱,修篁蔽日,而觀宇卻不很大,只有五間三清殿,兩面都是幽雅出塵的靜院。

各方高手,先後雲集,正殿已打掃得非常潔凈,布置了一個各正派聚會的場所,而各方高手,分住在兩側靜院內,蒼穹、蒼松引這幾位少年英雄,自月洞門進入左側道院。兩排很整潔的丹房,花木扶疏。

另有照應的小道士,伺候茶水素齋。

熊倜等被迎入極潔的丹房,六位分住了三大間房子,同在一排,中間是個鶴軒敞廳,眾人暫集廳上款茶。

流雲師太則攜了二徒,悶悶回到右側院中。

谷小靜廝纏著東方瑛,她又悄悄溜來,其目的不待說是想和出塵劍客多親近些,看看東方靈究竟有情還是無情?

敞廳上崑崙雙傑,熊倜、尚未明,散花仙子夫婦六人加上東方靈,由蒼穹道士陪坐閑談,但談的還是離不了天陰教的問題。

東方瑛則與谷小靜在丹房中密語,同是小姑娘無防,無疑地要品評一下熊倜和尚未明的人品武技。

熊倜心裡的重擔,減輕了一半,倚天劍不至於茫無頭緒了,但是芸妹妹呢?伊人如有什麼閃失,更是使熊倜心碎,何況她極有被天陰教人誘騙的可能!這使熊倜心裡,沉重得像墜著一大塊東西。

熊倜仍和崑崙雙傑等笑語,他不能缺了禮數。

突然自月洞門擁進來三位氣概不凡的人,其中一位年滿三十的漢子巨吼如雷,遠遠就向熊倜喝道:「熊倜!天山三龍與你有緣相會!今兒我鍾天仇再來會會你!」

眾人都為這三位擁進靜院來的人物起了紛擾。

崑崙雙傑久處西北,認得這秉性殘酷的天山三龍父子,最稱毒辣的是老俠鍾問天,不知自何處得來一套秘笈,先後花了十四年的面壁苦功,練成了一種威力強大的陰煞手,是否和天陰教秘笈有什麼關係,無人得知。

但這種陰煞手,還從未向武林中表露過。

大俠鍾天宇,小俠鍾天仇,父子三人僅年齡上略有差異,而一色黑衫黑履,使人看見有些刺目。

三人一樣是蒼白凄慘的臉色,只有鍾問天多了幾綹蒼須。

四年前熊倜和鳴遠鏢局二鏢頭吳詔雲,護送何首烏在臨城道上與少俠鍾天仇,曾作過一次意氣相爭的搏鬥,而鍾天仇以飛龍七式劍法,沒有討到一絲便宜,懷恨熊倜在心,直到他埋首苦練,自以為足可報復熊倜了,才翩然重入江湖,同時也是老俠鍾問天想要稱雄武林,顯露陰煞手的時機。父子三人遂遊蹤遍及江南。

他三人懷有莫大的野心,想先在武林第一大宗派的聖地武當山,樹立威名,正好與飛鶴子相遇,遂把他父子邀上山來,謁誠款待,也可以說是開門揖盜,引狼入室了。

天山三龍的野心,不在天陰教焦異行夫婦之下,而他們遲遲未向武當派人示以顏色,是想借武當派邀齊了各方各派高手,然後施展絕技,一驚震群英,達到他父子稱雄一世的目的。

鍾天仇卻發現了熊倜,昔年那一段過節,在他引為奇恥大辱,竟未能把熊倜打敗,彷彿失了很大的體面。又聽說點蒼派的名手同來,懇求父兄,代他找回以前的面子,而熊倜自然是他父子藉以發揮的好題目。

熊倜的名望,列入三秀,確實更使天山三龍氣憤。

廳上眾人都愕然驚起,熊倜則以更安詳的神色,向鍾天仇微笑拱手道:「鍾少俠,臨城比劍,受益匪淺!少俠如還不能忘懷那夜的事,熊倜敬候賜教就是!」

蒼穹、蒼松仍以主人的身份,舌乾唇焦,出面周旋。

玉面神劍也久聞天山三龍凶暴的名氣,但他在點蒼比劍時,三龍卻還隱居天山,課授天宇、天仇的武技,未曾與會。

常漫天和散花仙子相視一笑,兩人似都以武當派延聘這種似邪非邪說正不正的人物,殊為遺憾。

武當飛鶴子是有深意的,正派方面增加一股力量,就可多操一份勝算,讓天山三龍被天陰教拉過去那就太不合算,寧肯委屈將就他們些。

鐵膽尚未明,二次來武當山。崑崙雙傑、峨嵋流雲師太等都似對他露出一絲輕視之意,再說他是綠林總瓢把子,江湖上把式,怎能與五大名門正派相提並論?尚未明目無餘子,早就想自我表現一番。

尚未明輕輕一閃,已躍在熊倜前面,他雙手抱拳說:「我兩河鐵膽尚未明久仰天山三龍英名,無緣領教,今日卻正遂了平生之願。但三龍有三位,熊大哥也無法分身奉陪,我尚某倒願跟三龍中一兩位玩玩!」

尚未明這幾句話,輕鬆,狂傲,兼而有之,使天山三龍幾乎氣炸胸膛。天山三龍真沒想到一個綠林豪傑,竟敢在他父子面前,如此放肆。

大俠鍾天宇蒼白的臉上,青筋微微牽動,毫無表情只透煞氣的目光一轉,以極不屑的態度,目光上掠,只微微頷了一下首,道:「難得難得!你尚當家的還有這份兒膽量!天山三龍,要破例教誨一下江湖後輩了!」

他說出的話,更狂傲入雲。

鍾問天則把熊倜、尚未明,以及散花仙子夫婦,用鄙夷不屑的眼光掃視一遍,他自然是不肯和這些年輕人動手的。

散花仙子田敏敏嬌笑著,笑得如同花朵兒搖頭。

她向玉面神劍說:「那邊還有個老頭子呢,該我倆去打發他了!」崑崙雙傑、塞外愚夫見快鬧得不可收拾,他順著主人的意思向雙方攔勸,說:「我們不能虧負了主人,中間私下結的梁子,應該另找機會去解決,最好在明天主人主持的大會之後,老夫想熊小俠不會一走了之,畏首畏尾的!問天兄以為我這句話可以採納么?」

鍾問天多少對於崑崙雙傑,有些畏忌,但是狂妄故態,依然輕輕答道:「早晚總是一樣,小兒與熊倜談不上什麼深仇大恨,但是互印證一次武學,也不辜負主人盛意,老夫可吩咐小兒天宇、天仇,點到為止,略略告誡一下這些不識進退的後生小子,老夫袖手旁觀就是了。」

他把話說過了火,似乎他兩個兒子,保能有勝無敗。而崑崙雙傑也覺得這些大話,太過刺耳,至於尚未明和熊倜,更是無法忍受了。

散花仙子卻縴手一指鍾問天說道:「鍾老頭兒,你也脫不了手,憑你那兩頭惡犬,是不值人家一擊的,聽說你練了些什麼鬼把戲陰煞手,我田敏敏倒想見識見識!」

天山老龍鍾問天,多少為散花仙子刁鑽倨傲的話,感到無限驚奇,吹彈得破的花樣美人,竟敢來捋虎鬚?

武當兩位道士,生恐事態愈加擴大,明天這個會也就裂痕百出,崑崙派已與峨嵋派弄得極不愉快,那這一次延聘各方高手,反而促成了自相火併,徒勞無功。但是任他倆舌上生蓮,又怎能打動天山三龍呢?

天山三龍固然狂態逼人,尚未明等又何嘗不是氣焰衝天,這種局面之下,誰也不能先服弱引退。

鍾天仇則以四年來功夫已進步不少,自持獨門絕技,不信熊倜還能在他劍下討巧,他急爆的性子奇快的身法已亮劍飛步而出,不料卻是鐵膽尚未明接住了他。

鍾天仇待喝他閃開,繞撲熊倜,而尚未明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揮動一雙肉掌,掌影如雨,迎面撲至。

天仇以為自己多了一口鋒利寶劍,勝之不武,忙先躥至側面,收劍入鞘,也以雙掌相敵。

鍾天宇卻暫時收住架勢,他並非怯敵,只是想先估一估這些少年們的分量,究竟有些什麼本領!

天仇和尚未明兩人的身法,都妙到毫端,快無倫比,武當派蒼穹、蒼松兩位道士想出手攔阻卻再也來不及了,只有分勸其餘未動手的人,暫且息怒。

尚未明一上手,就展開塞外飛花三千式,招式奇幻莫測,使崑崙雙傑不由哦了一聲道:「原來這少年果然有些來歷呢!」同樣,天山老龍鍾問天也不禁神情一肅,他頗為愛子擔心,因為鍾天仇還沒練成陰煞手功。

尚未明這套絕學,一式里千變萬化掌影繽紛,上下四方形成千條幻影,饒是鍾天仇本身功夫不低,但他那飛龍七式拳招,卻一點使不出來。因此尚未明竟已佔了先著,鍾天仇卻處處受制於人,落得只有挨打的份兒。

打到後來三十招以後,鍾天仇費盡吃奶氣力,一味躲閃,汗出如雨,蒼白的臉色反而漲出些紫色。

老龍鍾問天心疼兒子受窘,再也顧不得什麼道義,也暗施辣手,伸出烏黑髮亮的右掌,黑筋暴起,把十年來心血練成的陰煞手,突然自側面斜劈向尚未明,猛如山崩雷震,破空震響,打出一記劈空掌。

尚未明距他發掌之處,不過一丈來遠,武林中能在這麼遠的距離,發掌傷人,正是所謂隔山打牛的上乘功力,確實沒有幾人。熊倜天雷行功已至無聲無息階段,但是平素還沒練過這種手法。

他無意迎拒天山老龍,對拍一掌,自己也不懂得其中奧妙。但崑崙雙傑卻是此中老手,不禁大驚,以為尚未明必遭毒手。

單憑天山老龍發掌時手上黑光迸現,發出那一種奇異的嘯音,這陰煞手必然惡毒無比,但是崑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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