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時間七月十九日正午,當地時間十八日下午四點。
一架小型運輸機到達了珍珠和赫爾密斯基地。這個基地是在環礁外側的人工地基以及人工浮島之上建設而成的,基地本身不具備飛機跑道,在基地停靠的航母承擔了跑道這一功能。因此在航母出港這段時間裡,除了飛行艇之外是不會有飛機抵達的。這個運輸機原本應是昨天到達的,但由於航母離崗而將日程推後了一天。
運輸機是從新墨西哥州的STARS總部派遣而來的。應斯碧卡中尉的請求,STARS總部從三天前開始就在處理解決運輸艦『珊瑚號』在入港後不許船員下船這一異常事態。在考慮這個對策的同時,也就是在昨天發生了被同為美軍進行的奇襲。斯碧卡在那之後向沃卡基地司令求援,基地司令立刻派遣了凱文·安塔雷斯少佐以及埃利亞·薩爾加斯中尉,兩人都已經被寄生化了。但就像前面說的,因『跑道』離開了基地,兩人乘坐的運輸機沒能立刻到達。
「斯碧卡中尉,非常抱歉,我們來晚了。」
斯碧卡中尉在與基地內的軍人距離很遠的情況下也不惜到航母的甲板來迎接,對此安塔雷斯首先表示謝罪。
「哪裡哪裡,你們能來就已經相當高興了,請過來吧。」
對安塔雷斯他們也遭到妨害這件事表示理解的斯碧卡並沒有責備他。
斯碧卡自身並沒有遭到任何損害也是原因之一。
「話說回來,維嘉隊長和迪涅普少尉呢?」
「隊長和少尉戰死了。」
「……這樣啊,太遺憾了。」
雖說安塔雷斯和兩人的關係不是特別親密,但果然戰友的死亡還是容易受到衝擊啊。即便是,寄生物也好。
他再度開口時,已經是五秒之後了。
「那麼現在是什麼狀況?」
「珊瑚號船員大約一半犧牲了,但已經改善了剩餘船員的待遇,對負傷者的照顧也很足夠。」
斯碧卡在將大約六十人的犧牲說出口的時候表情幾乎沒有變化,是因為原本就是這樣的性格呢?還是因為由於寄生化而喪失了人性呢?
「了解了。」
安塔雷斯也對於珊瑚號船員的犧牲沒有從表面表現出感情上的動搖。
「斯碧卡中尉,我可以理解成目前在該基地的問題已經解決了嗎?」
薩爾加斯中尉此時加入了交談。
「不,還存留著未解決的問題。」
「是關於投降部隊的處罰嗎?」
「那個根據軍法解決就好。」
「那麼究竟是?」
安塔雷斯以這一插話催促著斯碧卡的回答。
「存在著沒有加入我們網路的同族。」
「是那些同族拒絕意識共有?」
薩爾加斯沒有掩飾自己的驚訝,另外他所說的同族指的是寄生物。這裡對於兩者的認識並沒有產生分歧。
「那種事有可能嗎?」
正因為薩爾加斯也是寄生物,所以對於有『同族』可以有意圖地擺脫寄生物的網路這種事無法立刻相信。
「但這是——『事實』。雖然為什麼可以做到那樣,我無從知曉。」
再難相信這也是事實。
「是誰?」
安塔雷斯以嚴肅的表情問向斯碧卡。
「名字叫做九島光宣,是日本出身的同族。雷蒙德·克拉克把他帶上珊瑚號,現在正停留於這個基地。」
從斯碧卡的聲音里可以察覺到細微的緊張,
寄生物既是個體又是一個整體。即便個體具有意識但在其意識的深層又相互交匯,全體共有一個整體意識是寄生物這個種族的特性。
在這種聯繫之外的個體的存在會帶來多大的危害尚不清楚。寄生物,至少他們自己被視作一個種族的歷史很短暫,不,也可以說是『沒有』。可以將『網路』遮斷的寄生物之前從未出現過,所以也不可能去測試到底有多危險。
但是,斯碧卡中尉直觀感受到了。安塔雷斯和薩爾加斯也好,光聽了這般對話也直觀感受到了。拒絕歸屬於意識網路的個體,對他們來說是個威脅。
「……那個人現在在哪?」
「和他一起來的人身體不適,正陪同著呢。」
斯碧卡立刻回答了安塔雷斯的提問。雖說她從昨天開始就沒有與光宣接觸過,但一直把握著他的動向。
「那個同行者也是同族嗎?」
「不,那個少女是人類。」
「同族帶著少女逃亡而來么……?看來另有隱情啊。」
「九島光宣的情況,雷蒙德·克拉克應該是清楚的。」
「是啊。不,這個事先不管。先試試和那個九島光宣聯絡吧。」
「九島光宣是故意將網路遮斷的,我認為並沒有那麼容易說服。」
「我明白的,稍微用點粗暴的手段也是無可奈何的。正因為明白這一點,所以貴官在我們到達之前也是靜觀其變吧。」
「是的,少佐。」
安塔雷斯在還是人類的時候,擅長的是精神干涉系魔法。這個技能就算寄生化也沒有收到減損,不如說威力還反而增加了。
斯碧卡認為二人的精神干涉系魔法的話應該可以破除光宣的精神防壁。
不論安塔雷斯還是沉默點頭的薩爾加斯,都是如此打算的。
◇ ◇ ◇
七月十九日下午一點,達也到訪了霞之浦基地的第一〇一旅團司令部。他是被電話傳喚來的。
今早打電話來的是藤林響子。雖說她和達也都用的是談論事務的語氣交流,但達也的並沒有採取必要之上的冷淡態度。他還不知道真夜勸誘響子這件事,但她們在九島烈的葬禮後換地方進行了交談還是清楚的。達也認為當時她們是在針對藤林長正妨礙自己一事進行和解。
本來這件事本身並不成為達也會遵循佐伯的召喚的理由,但前往司令部對於需要明說自身立場的達也來說是恰到好處的。
「特尉,你來啦。」
以虛有其表的笑容迎接達也的是佐伯少將,達也不是敬禮而是以點頭做出了回應。
他穿的是私服而且沒有佩帽,作出這一回應並沒有問題。
但一直以來達也有著不論穿什麼都舉手敬禮(本是錯誤的)這一慣例,在佐伯旁邊的風間感到了違和感。
說不定佐伯也注意到了今天達也的態度與以往並不相同。
但她還是跟預定一樣地進行了訊問。
「佐伯閣下。這個地位,我現在要進行奉還。」
「——是什麼意思?」
達也將縱長的封筒從夏季夾克的內兜中取出。
放在桌子上的封筒上寫著『退役告知函』。
「我……」
對於達也使用的第一人稱,風間的違和感比剛才更加強烈了。但風間清楚現在已經不是在意這種事情的時候了。
「雖說我不是正規軍人沒必要填報這個,但這是我個人的意願。」
佐伯黯然失色的向退役告知函看去,就那樣回答「我不接受」。
「閣下,這是『退役告知函』而不是『退役申請書』,原本我受任於特尉這個階級的時候並未規定軍役年限。什麼時候辭去都是我的自由。」
「就算如此,你覺得『工作厭煩了就立刻辭職』這種理由在社會上行得通嗎?」
「如果是說到社會準則問題的話……」
面對不掩急躁的佐伯,達也同樣一臉正經地進行反駁。
「強制未成年軍役難道不是違背社會準則?」
「……」
達也的小聰明辯論法貌似對佐伯有一定的效果,
「……你忘記自己是誰了嗎?你是戰略級魔法師。擅自離開軍隊是不被允許的。」
「為何?」
「居然問『為何?』,與戰略兵器匹敵的破壞力你覺得國家會放置不管嗎?你的腦子應該還不至於差到我不再說一遍你不懂這種程度吧。」
佐伯愈來愈無法掩蓋她的焦躁了。
「不會置戰略級於不顧的,不是國家,而是政府才對。」
「……有什麼不一樣的?」
「政府傾向於將兵器把握在自己手中,而國家則是重視將兵器為己所用。」
「怎樣使用、是否為國家使用、那是政府決定的。」
「一般來說是這樣的。」
達也爽快地認同了佐伯的觀點——附帶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