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雙七篇 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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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八日,國立魔法大學附設第一高中入學典禮當天早上。

達也、深雪與水波三人,今天沒有在上學途中遭到無禮視線的埋伏,在入學典禮開始前兩小時就抵達了第一高中。在這種時間到校的原因不用說,就是為了準備入學典禮。達也等三人直接前往最後一場會議召開的講堂準備室。雖然水波在意自己是局外人,但達也有過去年陪深雪到校時閑得發慌的經驗,就硬是帶她參加會議。

五十里與穗香已經在準備室集合。

「達也同學早安!深雪也早安!」

「司波學弟,早安。真準時。」

深雪與穗香進行早晨問候,旁邊的五十里向達也搭話。

「五十里學長早安,您真早到。」

「這是個性。我沒有提早到就會不自在。」

五十里笑著同應達也的問候,接著看向在深雪後方待命的水波。

「話說那位女生是誰?是新生吧?」

「是的。水波。」

「是,達也哥哥。」

聽到達也呼喚的水波小跑步接近。這聲回應令五十里露出有些驚訝的表情。

「哥哥?司波學弟,你除了深雪學妹,還有其他妹妹?」

在某方面上,五十里這個問題正如達也的希望。

「不,是表妹。」

達也回以預先準備的謊言。

「水波,這位是五十里學長。」

「五十里學長,初次見面,我是櫻井水波。達也哥哥與深雪姊姊總是受您照顧了。」

水波依照達也指示,以不會過於莊重的遣詞用句問候。看來五十里沒有覺得不對勁。

「櫻井學妹,請多指教。」

「我才要請學長多多指教。」

水波再度向五十里鞠躬致意時,梓、花音以及新生總代表七寶琢磨進來了(順帶一提,花音是去檢查過觀眾席一遍之後才來的)。

「早安……難道我最晚到?」

「會長早安。您很準時喔。」

梓以有些戰戰兢兢的表情詢問,深雪以笑容回答。其實大約遲到了三分鐘,不過深雪的笑容反而具備一種壓迫感,不允許梓繼續道歉與辯解。

「五十里學長、司波學長,早安。」

梓將本來要說的道歉吞回肚子里時,琢磨從後方走向前,先向五十里與達也搭話。

「七寶學弟,早安。」

琢磨默默行禮回應五十里,接著面向深雪與穗香。

「司波學姊、光井學姊,早安。今天請各位多多指教。」

是在緊張嗎?琢磨態度可嘉,和前天大不相同。

「七寶學弟,早安。今天請加油。」

不過,深雪不是因為這樣就會心軟的溫和少女。嬌憐的笑容,溫柔的語氣。完美淑女的臉上戴著無懈可擊且名為「應付」的而具。琢磨只是改變態度,並不是對上次沒有禮貌的態度道歉。只要他沒有「向哥哥」道歉,深雪就不打算主動建立良好關係。

冷淡卻又無從挑剔的這張笑容,使得梓與五十里都露出困惑表情。由於沒有該指正的地方,因此也無法勸誡深雪。就算這樣,也不能坐視場中洋溢起來的尷尬氣氛。梓以束手無策的目光向達也求助。

「看來大家都到齊了,首先確認典禮程序吧。」

達也回應梓的方法,是若無其事地推動話題。

「也對,不能浪費時間。」

花音立刻以同意進行支援射擊。她大概也判斷此時應該順勢模糊焦點吧。

「那麼,從典禮三十分鐘前的職責分配開始。深雪負責引導來賓,廣播室由穗香……」

這原本是梓的工作,但達也不以為意,推動預演前的會議程序。水波在場的突兀感,就這麼在沒有人指摘的狀況下被遺忘了。

空氣緊繃到令人沒有餘力感覺典禮將近的壓力,典禮之前的預演就在這種氣氛中順利結束。梓在結束的同時鬆一口氣,明明再三十分鐘就是入學典禮,她卻一副完全放鬆——應該說虛脫的樣子。達也覺得這樣有點鬆懈過頭,但負責指摘這種事並非他的工作。而且比起開始之前過於緊張導致開場後派不上用場,這樣好得多。達也如此想著,決定專註進行自己的工作。

「我去引導新生。」

「好的,哥哥,路上小心。」

「啊,辛苦了。」

達也在後台的深雪、梓,以及默默鞠躬的水波注視之下,離開講堂。

達也在典禮開始之前的工作,是引導找不到會場的新生。去年達也之所以在入學典禮前遇見真由美,就是因為她負責相同工作。達也在確定今年職責分配的三月底聽到這件事時,覺得這不是學生會長在入學典禮這個重要活動開始之前該做的事。但現在想想,這或許是她外出消除緊張情緒的借口。

達也自己並沒有這麼緊張。即使如此,走到戶外多少還是會覺得有種自由感。比起在室內準備拘束的典禮,在外面吹風比較悠哉,這大概也是個性使然。或許真由美也大同小異。

說不定,正是因為正在思考這種事吧。

「哎呀,達也學弟。」

「七草學姊?早安。」

才會一來到前庭,馬上就和真由美巧遇。

「要說好久不見……也很奇怪。你在引導新生?」

「嗯,是的。」

「你果然進入學生會了。」

除了學生會幹部,也有其他學生在引導新生。不只是風紀委員在校區巡視兼警備,也有臨時工作人員在巡邏。所以光靠這句回答,不可能得出「達也是學生會幹部」的結論,但達也先令沒有反駁發出開心笑聲的真由美。因為他加入學生會是事實,而且他在注意其他事情。

雖然事到如今不用多說,但真由美上個月就從第一高中畢業了,所以沒有穿制服也是理所當然。不過光是換套衣服,看起來就能成熟到這種程度,應該無法形容為「理所當然」吧。

達也並非第一次看見真由美穿制服以外的服裝。去年夏天來回九校戰會場的路程,她身穿的夏季洋裝就相當誘人。不過當時即使穿得比較清涼,也不會令人覺得彷彿是另一個人。

然而,現在身穿女性套裝的真由美,成熟得和上個月判若兩人。以滾邊修飾胸口的上衣、小外套加上過膝窄裙,給人的印象不會和第一高中女生制服差太多。大概是因為那雙深紅色的高跟鞋,或是維持淡妝程度卻更為增色的妝容。也可能是因為她換掉大緞帶,改以鱉甲色的髮夾固定頭髮。恐怕是所有要素相加相乘產生的效果。而且影響更大的,應該是真由美自己本身又朝成人的階梯踏上了一步這點吧。

「雖然畢業典禮結束還不到一個月……不過達也學弟,我總覺得認不出你了。」

達也思考這種事情時,反而被真由美說「認不出來」而嚇一跳,可說是在所難免。

「是這樣嗎?」

達也好不容易才吐出了回應,真由美向這樣的達也投以溫暖的笑容。

「是的。那套制服……是魔法工學科的吧?和去年完全不同。」

「但我覺得改變的只有制服。」

達也這句話不是遮羞,是真心話。他「原本」真的這麼認為。

「不。我想你自己大概不知道,相較於在去年相同季節初遇的——身穿二科生制服的你,現在的你表情完全不一樣,比起去年放開好多。」

達也聽到真由美這個指摘,不是「不」反駁,是「無法」反駁。

這是他自己沒有察覺的事實。沒有自覺到的真實。

即使自認已經看開,依然無法免俗地受到自卑感的束縛。

「我投降。有些事情是旁觀者清。」

達也乾脆地舉起白旗。這不只是嘴裡說說而已。他由衷覺得要將「自認懂自己,其實一點都不懂」的先人智慧當成今後的教訓,因而宣布敗北。但達也看見真由美突然得意洋洋地挺胸,內心就萌發了反攻意志。

「說到認不出來,學姊也變好多。」

「咦,是嗎?」

「是的,完全是大學生的模樣。看起來好成熟。」

「是……是嗎?可是入學典禮才剛結束……」

真由美嘴裡否定達也的感想,但是看她放鬆的表情與忸怩的動作,明顯看得出她內心似乎也那麼認為(順帶一提,魔法大學的入學典禮在四月六日)。

「是的。給人穩重感覺的髮夾與成熟的鞋子都很適合學姊。簡直『判若兩人』。」

「嘻嘻,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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