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西元二〇九五年十一月六日/四葉本家會客室
「話說回來,四葉的秘密主義比傳聞還誇張。」
風間和達也交談時,毫無脈絡地唐突輕聲這麼說,引起深雪注意。
「您知道?」
「你以為本官是何許人也?」
達也露出苦笑而微微行禮,向風間表達歉意。
「本官直到受邀入內才知道……即使不比最前線的野戰醫院,死亡氣息洋溢到如此濃烈的地方,可沒那麼常見。」
風間直言不諱的評價,使得深雪不禁蹙眉。
妹妹的表情應該是下意識地如此變化,達也認為在所難免。
「因為這裡是惡名昭彰的『第四研』遺址。」
「死(四)之魔法技能師開發第四研究所嗎……光看地面建築物實在看不出來。」
在現代魔法蓬勃發展的時期,日本和各個先進國家一樣,設立開發魔法師的研究機構。從第一到第十的研究所之中,至今還在運作的只有一半。另一半隨著魔法師取回人權,因為研究內容不人道而接連封鎖。
其中,傳聞無視於人道與人命進行研究的魔法師開發第四研究所,通稱「第四研」。
第四研由於研究內容特別需要保密,甚至無人知道座落地點,只對外宣布已經封鎖。
前第四研的中樞,位於四葉本家這座宅邸的地底。
第四研開發的魔法師,正是唯一冠上「四」這個數字的四葉。
姓氏有「四」的魔法師,除了四葉還有「四方」、「四方堂」、「四月一日」等為人所知,但他們和十師族或師補十八家無關。和第四研無緣的他們,只是湊巧姓氏有「四」的數字,只有四葉是源自第四研的魔法師。
「因為研究設施都在地底的關係。不只是這座宅邸,這座村子的住宅,全都是第四研的研究設施所偽裝。」
「似乎如此。本官在三年前首度得知時也很驚訝。」
「總之,地面設施至今也會用來測驗魔法師的性能,而這座宅邸的武道場,使用的頻率特別高……少校聞到的屍臭,在下推測應該來自淘汰魔法師的屍體。」
「四葉的守護者就是這樣,正如字面所述和死神相鄰而接受鍛煉啊。原來如此,難怪剛從軍鍛煉不久的士兵,敵不過四葉家的孩子。」
深雪首度得知這件事的時候,真的以雙手捂住耳朵。如今,她可以正面接受這個事實。
但即使是現在,錐心之痛也未曾消失。
她無法習慣這種痛楚。
深雪也希望,習慣這種痛楚的日子永遠不會來臨。
【11】 西元二〇九二年八月六日/沖繩恩納空軍基地
我們開始參觀沒多久,攀繩訓練就結束了。
攀繩結束之後是對打訓練。對格鬥技有興趣的人或許會躍躍欲試,但我連空手道與拳法都不會分辨,老實說,我馬上就覺得無聊了。
光是這樣旁觀,也無法確認哥哥的實力。
不然我先告退吧……不對,不可以。畢竟哥哥不可能離開我身邊,而且這樣的話,造訪這裡將毫無意義。這樣實在失禮過度。至少能看見那個人對打的樣子該有多好……
我內心的這個想法,應該不可能被看透。
「司波,光是旁觀很無聊吧?要不要加入對打?」
不過風間上尉如此邀請。那個人朝我一瞥。
「說得也是。機會難得,麻煩您了。」
剛才……他完全看出我正覺得無聊?
血氣一股腦兒往上沖。
壞心眼、壞心眼,壞心眼!
為什麼儘是只察覺這種不用察覺的事?
——那個人甚至沒發出一聲失笑。我的理性告誡我,我這樣只是幼稚地亂髮脾氣。
但我的感性繼續批判著那個人。
哥……哥哥最好被打得落花流水!
明明只是在內心大喊,但我無法消除對「哥哥」這個稱呼的突兀感。
就像是在暗示我,其實不應該以這麼隨便的語氣稱呼那個人。
究竟是……?
我越來越摸不透自己的心了。
被找來擔任哥哥對手的,是看起來二十五到三十五歲左右,身材中等的中士。
「司波,別客氣。渡久地中士是實力派,學生時代曾晉級國民體育大賽的拳擊賽。」
也就是說,即使除去魔法,他也是全國等級的實力派?
不是踏步,而是以滑步緩緩拉近距離的動作,感覺比起拳擊賽更像空手道比賽,難道沖繩的拳擊是這種風格?還是說,這是空軍風格?
我因為這種外行人想法而分神時,這場對打幹脆地落幕。
意識忽地出現空檔。哥哥在這一瞬間流暢拉近間距,伸出右手。
這是我從結果導出的想像。
我實際看在眼裡的,是哥哥不知何時鑽進渡久地中士跟前,右手打中心窩的光景。
中士無聲地癱軟跪倒,好不容易以膝蓋撐住,免於完全倒地。
「渡久地!」
旁觀的軍人連忙跑過去,開始為冒冷汗的中士急救(應該是急救)。
哥哥回到最初的位置,簡單行禮致意。
這副模樣,與其說是對打倒的對手表達敬意,更像是在誇耀自己的勝利。
「這真是不得了……」
風間上尉在我身旁佩服地低語。真田中尉則是睜大雙眼,啞口無言。
「南風原下士!」
「是!」
上尉一聲令下,年約二十五歲的軍人英勇向前。
他比剛才那位中士痩,卻完全沒有文弱氣息,他給人的印象如同以火焰、鎚子、水與磨刀石除去雜質、去蕪存菁,是把精心鍛造過的利刃。考慮到上尉指名由他上場,實力應該比剛才那位中士優秀。
「別手下留情,全力以赴!」
「是!」
南風原下士在回答的同時,朝哥哥進攻。
這太亂來了!
十三歲的少年,不可能敵得過認真從正面進攻的老練軍人!
「住手!」這兩個字,我差點脫口而出。
不過,並沒有真正化為言語。
各處傳來感嘆的聲音。
那個人有驚無險地閃躲下士的猛攻。
連續施展的拳打腳踢快到眼花撩亂,他以更快的速度閃躲。
不是千鈞一髮,是從容應付。
「他是實戰型。這種拿捏間距的方式,是考慮到對方可能使用暗器。」
「沒錯。」
上尉與中尉的對話,我連一半都聽不懂,但連我這個外行人也看得出來,哥哥在這場對打中略
微佔了上風。
因為,下士的表情沒有任何從容。
即使不斷進攻,卻在焦急。
啊!
那個人反擊了。
不過,下士也令人佩服。
這次是哥哥的拳頭往右、往左、往右、往左被架開到外側,下士趁門戶大開時反擊!
我不由得差點閉上眼睛,但內心某處冷靜地對我低語,告訴我「沒那個必要」。
這個聲音對我說,那個人不可能因為這種程度就敗北。
下士的右手,看似抓住哥哥。
這一瞬間,哥哥的身體鑽過下士身旁。
那個人的右手,抓住南風原下士右手肘上方的衣袖。
哥哥的身體以被下士拉住的形式停止移動。南風原下士的身體旋轉,朝哥哥露出側腹。哥哥無聲無息地往前踏,右手肘命中該處。
下士發出呻吟聲,踉蹌兩三步。
上尉於此時高喊「到此為止!」作為結束的訊號。
接受治療的南風原下士和那個人握手,兩人周圍出現人牆。
眾人粗魯地讚賞時,上尉撥開人群向前。
我跟著上尉,穿過人牆開出的縫隙。
「連南風原下士也打贏,了不起。他是本隊首屈一指的實力派。」
這句話是真田中尉說的。
「沒想到你的實力到這種程度。你受過什麼特殊訓練嗎?」
風間上尉以品頭論足般的目光看著哥哥。
「不,沒受過任何特殊訓練。真要說的話,家母的老家有道場,我在那裡習武。」
「喔……」
上尉看起來並非完全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