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暑假篇 友情、信賴、戀童嫌疑

國立魔法大學附設第三高中,位於石川縣金澤市郊外。依照現行更改為廣域行政區的行政制度,這裡應該稱為「前石川縣」,但包括報章媒體在內,人們還是以舊的都道府縣名辨別區域。其中應該包含習慣的要素吧。「石川縣」沒變成「加賀藩」或「能登國」這種古名,推測同樣是基於「習慣了」這個理由。

這件事放在一旁。

石川縣金澤市郊外第三高中的資料室里,吉祥寺真紅郎暫時停下寫稿動作,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可能是提供腦波輔助功能的頭戴裝置在舉手時造成妨礙,因此他取下了裝置,再度大幅讓身體往後仰。

大概是維持相同姿勢的時間比預料還久。關節發出清脆聲響之後,隨即有一股細微痛楚,使得吉祥寺蹙眉。

他沒有立刻繼續執筆,而是轉頭看向旁邊。這間可以閱覽高度機密文件的數據室沒有窗戶,但或許是考慮到要紆解身心,小小個人房的側面牆壁是模擬窗戶的屏幕,每個房間都播放不同景色的影像。這個房間可見的「景色」是隨著微風搖曳的深山竹林,吉祥寺很喜歡這影像。

他正在撰寫的,是十月底舉辦的論文比賽——「日本魔法協會主辦?全國高中生魔法學論文競賽」要發表的報告。吉祥寺身為高一學生,卻已是世間知名的魔法研究員。本次獲選為第三高中論文比賽代表成員的他,從暑假前就開始準備這場競賽,但他自己也感覺得到,在九校戰結束之後,自己更加專註於寫稿。

而且也自覺到箇中原因。

是對九校戰遇見的那個人——司波達也的競爭心態。

吉祥寺直到經曆本次的九校戰,未曾在魔法理論感覺輸給同年代的對手,甚至幾乎不記得對某人抱持競爭心態。先不提魔法的實踐層面,在魔法理論領域,不只是國內,即使放眼全世界,和發現「始源碼」的吉祥寺同樣聰明的同年代學生也屈指可數。吉祥寺抱持這樣的自負。

而且這絕非自以為是。在魔法學的世界,現在依然每天發表新的研究成果,但是匹敵「發現始源碼」的研究成果,每年頂多只有一種。吉祥寺真紅郎的功績就是如此罕見又珍貴。

然而他的自負,在本次的九校戰被打成粉碎。至少吉祥寺自己如此認為。

理論必須伴隨實踐才首度具有意義。這是在魔法研究領域廣受支持的觀點,在這個國家尤其是當成常識或大前提而普及的概念。

吉祥寺也認為這是理所當然。魔法理論始終是用來更加精通魔法技能的工具€紙上談兵的理論根本不足為提。只要魔法學繼續以一門學問的形式進展,或許遲早會進化為解開精神本質的純理論體系。但現代魔法學還不到這個階段。

而且,在「以理論輔助實踐」這個層面,那個人——第一高中一年級學生司波達也展現的技術,在吉祥寺內心刻上敗北感。不是只有知識,不是只有技術,對方統合兩者的運用力完全超越吉祥寺,吉祥寺切身感受到這一點。

這令吉祥寺極度不甘心。

對於知識與技術的自信是他的內心支柱。他光靠力量絕對贏不了「那些人」,知識與技術是他用來協助「那些人」的必備工具,在這方面絕對不能落於人後。所以吉祥寺對自己發誓要在論文比賽為九校戰雪恥。他認為在這場論文比賽中勝過第一高中而奪冠,是他恢複自信的最快捷徑,也是無法迴避的一條路。

所以他在九校戰結束後,幾乎每天窩在這間數據室,勤於撰寫發表用的原稿。

說到九校戰結束之後……

——最近,一條的狀況不太對勁——

這樣的聲音,在最近偶爾(機率比「鮮少」高一點)傳入吉祥寺的耳中。

將輝的狀況不對勁,吉祥寺對此沒有異議。他自己也這麼認為,也明白絕對不是多心。因為吉祥寺知道將輝「不對勁」的原因。

(……就算這樣,我也沒辦法做些什麼。)

這方面應該無法以「不值得交你這個朋友」來責備吉祥寺。因為將輝罹患的疾病,從以前就號稱是「醫生也治不好」或「泡溫泉也沒有療效」的病。

吉祥寺知道,一條將輝罹患的是「相思病」。

「司波深雪」。

這就是將輝罹患相思病的對象。

那位一條家下任當家會為情所困,實在令人意想不到——這是因為將輝實力好、長相好、家世也好,不用特別追求就自然有女孩主動接近。絕對不是因為將輝是純情少年或個性異常硬派,更不是性癖好方面有所偏差——但如果對象是那位少女,吉祥寺認為將輝確實有可能無法表明心意而苦於單相思。

吉祥寺每次回想起那名少女的身影,也無法壓抑心跳加速。

她就是如此嬌憐的少女。如果有人說她不是真人,是以超現代科技讓青少年願望成真的立體影像,吉祥寺甚至也會相信。明明不看照片也能在腦中清晰重現她的身影,卻覺得她或許是夢境或妄想中的產物。這種想法不只電現過一兩次。

對她沒有戀愛情感的吉祥寺都會這樣,愛上她的將輝會軟弱得不像自己也難免。

以吉祥寺的狀況,他抱持的是對方高不可攀的敬畏心情。多虧如此(應該吧)免於陷入絕望的單相思,但因為將輝有機會追求得到,所以癥狀更加嚴重。

司波深雪是將輝單相思的對象。此外,這個姓名對吉祥寺也具備特別的意義。

她是司波達也的妹妹。

那個人佔據吉祥寺內心的競爭意識,他的妹妹則是即將佔據好友的心。

吉祥寺的內心,比他自己想的還要五味雜陳。

◇◇◇

「喬治。」

就在太陽完全走到西方,學校即將關閉,吉祥寺正要離開校門的時候,他聽到後方傳來的聲音而轉身一看。

「將輝。」

即使他沒有回頭,光聽聲音也就知道是誰了。吉祥寺轉身時呼喚名字的這個人,就位於轉身所見的前方。

「你要回去了吧?那就一起回去吧。」

「好啊,只要將輝不在意。」

吉祥寺這番話,完整的意思是「只要將輝不在意沒去其他地方逛逛」。吉祥寺幾乎每天都是放學就直接回宿舍。相對的,將輝大多會在回家途中繞路到各處。而且並非總是去玩樂(但大多是到處玩樂),以一條家長男身分為家業奔走的狀況也不少。

「嗯,今天沒什麼事……對了。喬治,久違地來我家坐坐吧。」

「啊?忽然造訪不會給你添麻煩嗎?」

吉祥寺對好友唐突的提議做出常理反應,但將輝以開朗的笑容帶過。

「以我們的交情何須見外。何況如果是喬治,家人隨時都很歡迎。」

「是嗎?好的,我就叨擾一下吧。」

將輝以純粹的善意邀請獨居的吉祥寺。而他也基於隱情,無法推辭一條家的善意。

吉祥寺原本就不討厭造訪將輝家。既然將輝今天要直接回家,也不用擔心在中途妨礙他執行任務。所以吉祥寺沒有特別展現猶豫的樣子,就點頭響應將輝的邀請。

◇◇◇

將輝家距離學校只有徒步三十分鐘的路程。不是通學時間三十分鐘,是走路只要三十分鐘。

但第三高中位於一條家的徒步範圍單純只是巧合。並不是因為第三高中由一條家設立,或是一條家擔任理事長之類的,沒有這種似乎在某處聽過的隱情。何況第三高中和其他魔法科高中一樣,是國立大學附設的國立高中。決定高中校區位置的是政府機關,一條家即使是十師族,表面上也只是普通百姓,沒有介入政策的餘地——十師族的影響力,並非用於這種案件上。

將輝與吉祥寺並沒有特別趕路,以二十五分鐘解決徒步三十分鐘的歸途。即使白晝最長的季節已過,黃昏的天空還要一段時間才會染上紫暈。吉祥寺認為一條家的人們應該還沒返家,所以一進門就聽到前院有人叫他時稍微嚇了一跳。

「咦?真紅郎哥,歡迎。」

充滿活力搭話的是有點尖的女高音,應該說依然留著稚氣的聲音。

「小茜你好,打擾了。」

吉祥寺露出笑容問候的對象,是將輝的大妹一條茜。她就讀小學六年級,將輝除了茜還有一個小妹。吉祥寺沒什麼機會和現在就讀小學三年級的小妹交談,但茜從以前就很親近他,每次吉祥寺造訪一條家,茜只要在家就一定會來露臉。她還說過「將來我要成為真紅郎哥的新娘」。不過這番話的認真程度就不得而知了。

第一次聽到這句話時,吉祥寺在他還不算長的人生之中,面臨第三次的窮途末路。茜不愧是將輝的妹妹,有一張未來相當令人期待的工整臉蛋。她是在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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