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九校戰篇 下 第十一章

新人賽奪冠的慶功宴,保留到總冠軍慶功宴一起舉行。

其中一個原因,在於「秘碑解碼」代打參賽,協助取得競賽冠軍與新人賽冠軍的三人,身體在決賽時受到重大傷害,並非能夠盡情嬉鬧的狀態。不過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理由,就是攸關總冠軍的「幻境摘星」在明天舉行,忙於準備的眾人無暇慶祝。

第一高中在新人賽奪冠,使得第一與第三高中的總積分差距更大。

現在相差一百四十分。

明天「幻境摘星」配分是第一名五十分、第二名三十分、第三名二十分、第四名十分。

明天舉行預賽,最後一天舉行決賽的「秘碑解碼」的配分則是第一名一百分、第二名六十分、第三名四十分。

依照明天「幻境摘星」的成績,一高可能不用等到最後一天,就確定拿下總冠軍。

選手與工程師光是準備服裝(「秘碑解碼」的選手是防護服)與CAD最終調校就沒有餘力,空閑的成員也以各種方式協助他們。

達也刻意不「修復」右耳破裂的鼓膜,在醫務室接受普通的魔法治療,然後再發動自我修復術式完全治好耳朵,戴上醫療耳罩掩飾。現在正和深雪一對一為明天做準備。

隊友們(尤其是高年級)不知道右耳已經治好而前來關切,使得達也稍微過意不去。但他有著非得隱瞞的苦衷,因此忍耐著在盛夏戴上悶熱的耳塞作為補慣,不去正視僅存的些許良心——但他當然明白這麼做無法成為補償。

但是,即使形容成「沒有餘力」,卻幾乎沒有之前那種被迫手忙腳亂的狀況。

不,或許可以說完全沒有。

昨晚忽然就非得將兩人份——包含自己在內就是三人份——的CAD從零設定到完成,這種匆忙事態是極為罕見的特例。

即使深雪從新人賽轉戰正規賽,但她原本就預定在「幻境摘星」上場,因此至今的準備萬無一失。就算出乎意料插入其他事情用掉一天,也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

「達也學弟去休息吧。你從昨天就在各方面硬撐,不用勉強自己。」

「深雪學妹也請休息吧。要是你繼續努力,有個傷患會無止盡逞強下去。」

達也俐落完成CAD的總檢查程序之後,真由美與鈴音把他連同深雪半勸半趕,為今天的活動打上終止符。

◇  ◇  ◇

不過在另一方面,有一群人被逼到無法闔眼的絕境。

「第一高中已經確定奪冠……」

「胡扯!你的意思是要放棄?這樣是坐以待斃啊!」

「要是第一高中就這樣奪冠,我們慘賠的金額將超過一億,而且是美元。」

「損失這麼大,我們可不會死得痛快啊。這次計畫失敗的虧損過大,總部原本就不想批准,是我們力排眾議才通過。這樣下去,我們好一點會成為行屍走肉的『施法器』,不適任的話會成為『增幅器』,死後繼續被組織壓榨。」

圍坐在桌邊的男性們,依序恐懼地窺視無神佇立在室內四個角落的男性。

「即使本期業績要有這項企畫才能達成……不過似乎太硬來了。」

「現在不是講這種話的時候吧!……事到如今,唯有不擇手段。」

「沒錯!我們從一開始就布局要讓主力選手落敗,如今下手狠一點也沒有理由猶豫。即使觀眾起疑,只要沒有留下證據,要多少藉口都編得出來。走到這個地步應該幹得徹底。」

「派人通知內應,明天的『幻境摘星』要讓一高所有選手中途棄權——強制棄權。」

「運氣好的話就不會死。如果不是,就只能怪自己運氣差了。」

蘊含瘋狂氣息的竊笑聲,傳遞著同意的印記。

◇  ◇  ◇

大會第九天,至今的好天氣搖身一變,成為厚重雲層覆蓋,隨時會下雨的微暗陰天,

不過,這片沒有耀眼陽光,天亮至今依然灰暗的天空,是罕見有利於進行「幻境摘星」的天候。對於參加這場競賽的深雪她們來說,反而堪稱「好天氣」。

「這應該是舉辦『幻境摘星』的好天氣……不過看起來總像是山雨欲來。」

達也仰望天空如同自言自語的呢喃,使得深雪蹙額顰眉。

「還會發生什麼狀況嗎……?」

「我們不知道對方的企圖……無法證實會發生事情,也無法保證不會發生事情。但是深雪不用擔心。因為無論如何,我至少一定會保護你。」

達也這番話沒有其他用意。

對於達也來說,只要能夠保護深雪就好。

如果要說真心話,達也認為即使其他選手犧牲也和他無關,是選手自己的責任。

然而——他或許該感謝上天,沒讓別人聽到兩人的對話。

若有外人在場……深雪正在達也的視界外害羞低頭,露出幸福至極的笑容,依偎在依然仰望天空的達也身旁,若有人目睹,他們兄妹可能會以「甜死人」這種奇特的罪狀被起訴。

◇  ◇  ◇

深雪的比賽確定是第二場。

其實最好是能夠爭取充分休息時間的第一場,但世事不可能如此順心,因此達也換了一個想法,認為不是第三場就該慶幸。

兩人決定在賽場旁邊的選手席旁觀第一場比賽。

即使第一場結束到第二場開始之間有四十五分鐘的緩衝,但要從特地觀眾席移動到賽場也太浪費時間了。

看向其他學校的選手,果然也聚集在賽場旁邊。

「小早川學姊看起來幹勁十足。」

學姊選手站在湖面突起的圓柱等待開賽訊號,深雪說出這樣的評語。

就達也所見也是如此。

摩利曾抱怨過小早川心情起伏不定,但這次可能會因為她而穩奪總冠軍,所以要她鬆懈肯定比較困難。

雖說勝負得取決於對手的強弱,不過達也認為她這樣應該沒問題。

在觀眾、後勤人員與隊友的注目之中,宣告開始的鈴聲響起。

第一節比賽是順位目不暇給持續變動的拉鋸戰,不過小早川以些微差距領先。

不由得停止呼吸的艾莉卡輕輕放鬆力氣,想向鄰座的美月說話——但好友不同於以往的樣子令她睜大眼晴。

「美月……你拿下眼鏡不要緊嗎?」

罹患靈子放射光過敏症的魔法師,必須戴上施加抗靈光效果的眼鏡,避免受到活性化靈子影響,被場中覆蓋的強烈情緒波及。她在現在這種狀況,在許多觀眾釋放興奮情緒的環境中取下眼鏡,應該會對精神造成沉重負擔。

「老實說……有點難受。」

艾莉卡察覺到,美月輕觸大腿上眼鏡的雙手,偶爾會微微顫抖。

「可是,我覺得不能永遠只逃避自己的能力。」

「……我不認為美月在逃避。」

她就讀魔法科高中的理由,艾莉卡聽過很多次。

主要當然是為了發揮罕見的魔法天分,具體來說則是想升上大學成為魔工師。

但她同時還抱持另一個目標,那就是學習技術,控制這雙看得太多的「眼睛」。而且她也在二科生被容許的範圍,儘可能接受相關的指導。

即使不夠成熟,依然確實面對自己的「能力」,所以艾莉卡認為這不叫逃避,而且不夠成熟時藉助道具反而理所當然。

或許是因為如此吧。

「我認為勉強自己不會有好事。我不會說『學藝不可能一步登天』這種話,但很多人因此弄壞身體。以美月的狀況,可能會造成更加無法挽回的後果啊。」

艾莉卡才會把話講得比較重。

「嗯……可是,不得不看時,不去正視看得到的事物,我覺得果然是錯的……」

即使如此,美月依然將眼鏡放在大腿上。

「渡邊學姊受傷時,要是我確實看到狀況,我覺得可以稍微幫到達也同學他們。」

「……所以這次你想看著現場以防萬一?」

「嗯,那個……我想深雪同學沒問題。深雪同學發生任何狀況,達也同學都不會看漏。但我覺得他今天無暇注意其他選手。畢竟他昨天才那麼退箍,而且如果……」

「如果其他選手犧牲,達也同學一樣不可能坐視不管?我也覺得應該會這樣……因為他看起來冷淡,卻出乎意料是個好好先生。」

「達也同學是很為朋友著想,非常溫暖的人喔!」

「是是是,我知道。」

(但我覺得如果不是「朋友」,他就會冷酷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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