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風雲際會

那六個騎士在謝鏗及伍倫夫等人面前一丈之處就勒住了馬,金剛手伍倫夫此時也像看清了來人是誰,面上立刻現出驚異之容,在驚異中,還帶著五分戒備,腳步一變,身形又自拿樁站穩。

那六騎緩緩一字排開,丁善程、郭樹倫等人,此刻更是遍然動容,就連遊俠謝鏗的臉色也是凝重之至,空氣驟然凝結,只有那六匹馬緩緩在踢著步子時才發出些聲音來。

六匹馬上的人,年紀都差不多大,約莫四十左右,頷下卻都已留著很長的鬍子,像是經過很小心的整理,是以顯得非常整齊,只是經過這一番長途賓士,當然風塵也不會少了。

馬上人的衣衫,質料非絲非帛,發出一種銅色的光澤,竟不是坊間可以買到的質料,在漫天風沙中,隔著好遠就可以從許多人里分辨出這六人來,就是因為他們這種特質衣服的關係。

而這種衣服的顏色,在江湖中已象徵了某一種意義,那幾乎是災難和麻煩的代表,難怪謝鏗、伍倫夫等人此刻都有不安之意了。

伍倫夫眉頭一皺,暗忖:「此六人足跡從來不離中原,此刻跑到這裡來,難道是為著和我同一個原因嗎?」

那六個紫衫人端坐在馬上,動也不動一下,像是六尊石像,只有風吹著他們六人的鬚髮時,才帶給別人一些生意。

這種情形僵持了沒有多久,因為鐵霸王郭樹倫已在咕嘟著:「站在這裡幹什麼,我們走吧。」他也認清這六人,心裡有點發毛,他雖是莽漢,但生平卻最不喜歡吃眼前虧,此刻光景,知道自己這面占著劣勢,雖然這六人的來意還不知道,但以這六人以前行事來看,總不是好事。

因此他緩緩回過頭,竟想一走了之。

驀地,那六騎中一人發話道:「給我站住!」聲音陰沉尖銳,聞之更令人毛骨悚然。

鐵霸王郭樹倫只覺一絲涼意直透背脊,回過頭,壯著膽子說:「小可和閣下無冤無仇,也沒有得罪過閣下,要我站住——」

話還沒有說完,先前發話的那紫衫人又尖銳的冷笑了起來,笑聲刺耳之極,打斷了郭樹倫的話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郭樹倫不安的移動著腳步,微一點首,那紫衫人笑聲一頓,陰森之極地說道:「那麼你怎麼會不知道我兄弟的脾氣?」

他言語之間的狂妄自大,大有天下唯我獨尊之意,謝鏗鼻孔里不屑的冷哼一聲,眼角鄙夷的掃在那紫衫人身上。

那紫衫人怒道:「你是誰,敢在我兄弟面前放肆,是活得有些不耐煩了嗎?」

另一紫衫人面白微胖,微微笑道:「六弟別太不客氣了,這位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遊俠謝鏗。」

先前那紫衫人哦了一聲,隨即陰沉的說道:「遊俠謝鏗又怎麼!」

謝鏗冷笑一聲,六合劍丁善程卻介面道:「天中六劍又怎樣!」

他少年氣盛,雖然知道對方就是江湖中出名難惹的天中六劍,也忍不住出言相抗,這當然也是他自恃武功劍法之故。

金剛手伍倫夫聽到他此話一出,知道事已難了,他年紀大些,凡事都以忍讓為先,總不想再多結冤家,何況是天中六劍。

於是他想出來說幾句客氣話,期望能撂過此事,哪知那微胖的紫衫人已笑道:「嘿,這位年輕朋友好大的口氣,真是英雄出在少年了,哈哈!」他味語先笑,帶著一團和氣,哪知卻是江湖中以毒辣陰狠、行事無常著名的天中六劍中最厲害的一人——凌月劍客。

金剛手伍倫夫慌忙跨前一步,擋在丁善程的前面,帶著一臉息事寧人的笑容說道:「在下金剛手伍倫夫久聞閣下們的英名,平日就仰慕得很,哪知今天卻讓在下見著了。」

凌月劍客仍然是笑嘻嘻的,道:「好極了,原來閣下就是以外家金剛手飲譽江湖的伍大俠,好極了!」

他眼睛又注視到丁善程身上,道:「這位年輕朋友是誰,在下卻眼生得很。」

丁善程方待搶前答話,伍倫夫一伸手攔住了他,說道:「這位就是六合門的第七代傳人丁善程丁少俠。」他乾笑了幾聲,又道:「算起來,他還是閣下們的小師弟呢。」

先前那帶著尖銳笑聲的紫衫人,就是天中六劍里的老六凌塵劍客,此刻極為不悅的冷笑了一聲道:「姓伍的別亂拉關係。」他面如寒霜,接著道:「姓伍的和另兩位朋友如果沒事的話,先走好了。」他又陰沉的冷笑一聲:「如果想在這裡看看熱鬧的話,也未嘗不可。」

凌月劍客接著笑道:「如果想動手的話,那就大可不必了。」他轉過頭去,朝謝鏗及丁善程笑道:「至於謝大俠和丁少俠的身手,卻是愚兄弟一定要領教的,只要兩位能勝得了愚兄弟中的任何一人,那麼愚兄弟就聽憑兩位處置,否則的話……」

六合劍丁善程雙眉一軒,冷笑道:「這正合我意,我丁某人雖然只是江湖中的一個小卒,但卻早就想領教各位的武當劍法了。」他將武當兩字講得特別長而重,其中滿含著譏嘲的意味。

天中六劍面上一齊變色,各個都帶了怒意。

原來這天中六劍本是武當山真武宮中護法的紫衣弟子,後因犯了教規,竟被武當逐出門外,他六人也就還俗不當道士,仗著一身輕靈巧快的武當劍法,在江湖中博得極大的名聲。

這六人性情本就十分怪癖,成名後行事更是不分善惡,全憑自家的喜怒而定,只要有人得罪了他們其中的任何一人,非把你整得傾家蕩產不可,是以到了後來,這六個正派出身的劍手,竟成了江湖惡名昭著的人物,他六人仍然我行我素,六個人六口劍幾乎震住了整個的中原武林。

此刻六合劍將武當兩字說得分外刺耳,當然是譏諷他們是武當棄徒,他們怎會聽不出來?是以六人俱都勃然作色。

這已是一觸即發的情況,金剛手心裡暗暗叫苦,他年已五十餘了,生平經過的大小戰役不知有多少回,對於這種場面,他當然看得太多了,略一盤算,除了謝鏗功力的深淺他還不能確實的估計出之外,自己和丁善程也可以勉強抵敵得住天中六劍中的兩人,至於郭樹倫和蔡新呢,卻不敢保險了。

於是這次接觸的結果,一望可知自己這面是凶多吉少的,打這種沒有把握的仗,金剛手可不願意。

他考慮再三,在這將發未發的情況下,突然道:「如果謝大俠和丁少俠想和天中六位劍客切磋切磋武學,那也無妨,只是我們希望大家點到為止,那麼小弟我——哈!」他又乾笑了兩聲,目光一轉,接道:「倒可以替各位做個見證了。」

他老奸巨猾,幾句話輕輕易易的就將自己脫身事外,遊俠謝鏗腹中暗地冷笑一聲,忖道:「你緊張個什麼,難道我還要你幫忙不成?」只是他生性淳樸,這種刻薄的話可說不出口來。

凌塵劍客卻哈哈一笑,帶著十分輕蔑的眼光向金剛手微微一掃,凌月劍客已在旁接笑道:「伍大俠要做見證,好極了,好極了。」

他微偏著頭,向謝鏗道:「我看謝大俠的手像是已經有點癢了,那麼——」他哈哈一笑,道:「就等丁少俠稍待一下,反正今日我弟兄六人,總會讓兩人過癮就是了。」

謝鏗生性不喜說話,他雖然也不願意多結仇家,但事情真到了自己頭上,他卻也不會畏縮退避的。

於是他沉聲道:「天中劍客既如此說,那兄弟少不得要獻醜了。」

凌月劍客又一笑道:「謝大俠看我兄弟哪個順眼,我兄弟就哪個出來陪謝大俠玩玩。」天中六劍中個性各個不同,老大凌天、老二凌日、老四凌風、老五凌雲,都是沉默寡言的人物,只是老三凌月和老六凌塵才是平日發言的代表人物。

凌月劍客話聲未了,凌風劍客身形一動,也未見如何作勢,便躍下馬來,寒著臉一言未發,晃身間又躍到謝鏗身前。

謝鏗微退一步,身上的每一部分的肌肉已都在凝神待敵了。

凌月劍客又哈哈笑道:「老四要領教謝大俠的功力,好極了,好極了,只是我說老四呀,你可要小心些呀!」

凌風劍客仍寒著臉,左手劍訣一領,右手伸縮之間,寒光暴長,原來在這快如電光火石的一剎那間,已將背後的長劍撤在手上了。

謝鏗雙掌極快的划了一個圈子,然後停留在胸前,沉聲道:「原來閣下就是『天中六劍』的四俠凌風劍客,兄弟何幸之至,竟能和名滿天下的天中劍客交手,請,請,天中劍客的劍法,兄弟亦是心儀已久的了,閣下請快施展出來口巴。」

凌風劍客傲然一引劍光,劍尖上挑,劍把上杏黃色的穗子在風裡晃動著,隨著他身上紫色長衫的起伏,望之洒然。

他腳步一錯,將門戶守得嚴密而佳妙,然後低喝道:「請謝大俠亮出兵刃來。」他自恃身份,當然不肯和手上沒有兵刃的人動手。

謝鏗微微一笑,道:「我謝鏗走遍江湖,從來就只以這一對肉掌應戰,身上別說是兵刃,就連一塊鐵片都沒有。」

凌風劍客面目更冷,倏的劍光錯落,排起漫天劍影,謝鏗屹立不動,眼前雖然劍花錯落,但是他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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