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金絲雀的籠子

田思思聽趙老大說那鐵胳膊和刀疤老六兩人,早已串通好向她們行騙,暗中嘆了口氣,才道:「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但她心裡又不禁覺得很高興,忍不住道:「你真能看得出我會武功?」

趙老大笑道:「非但會武功,而且還必定是位高手,所以在下才誠心想結交兩位這樣的朋友,否則也未必會管這趟閑事。」

田思思心裡覺得愉快極了,想到自己一出門就能結交這樣的江湖好漢,立刻拱手道:「請,請坐,請坐下來說話。」

趙老大道:「這裡太亂,不是說話之地,兩位若不嫌棄,就請到舍下一敘如何?」

趙老大的氣派並不大,只不過佔了一個大雜院里的兩間小房子。房裡的陳設也很簡單,和他的衣著顯得有點不稱。

田思思非但不覺得奇怪,還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

像趙老大這樣的江湖好漢,就算有了銀子,也是大把的拿去結交朋友,當然,絕不會留下來讓自己享受。

像這樣的人,當然也不會有家眷。

趙老大道:「兩位若是沒什麼重要的事,千萬要在這裡待兩天,待我將城裡的好朋友全都帶來給兩位引見引見。」

田思思大喜道:「好極了,小弟這次出門,就為的是想交朋友。」

田心忍不住插口道:「只不過這樣豈非太麻煩趙大爺了么?」

田思思瞪了她一眼,道:「趙大哥這樣的人面前,咱們若太客氣,反而顯得不夠朋友了。」

趙老大拊掌笑道:「對了,兄台果然是個豪爽的男兒,要這樣才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豪爽男兒」、「好兄弟」,這兩句話真將田思思說得心花怒放。

就連趙老大這樣的人都看不出她是女扮男裝,還有誰看得出。

她忍不住暗暗佩服自己,好像天生就是出來闖江湖的材料,第一次扮男人就扮得如此惟肖惟妙。

趙老大又道:「兄弟,你若有什麼需要,只管對大哥說,對了,我還得去拿點銀子來,給兄弟你帶在身上,若有什麼使用也方便些。」

田思思道:「不必了,我這裡還有些首飾……」她的臉紅了紅,立刻接著道:「是我妹妹的首飾,還可以換點銀子。」

趙老大正色道:「兄弟你這就不對了,剛說過不客氣,怎麼又客氣起來,我這就去兌銀子帶買酒,回來我與兄弟你痛飲一場。」他不聽田思思說話,就走了出去,忽又迴轉頭,從袋裡摸出個鑰匙,打開床邊的一個柜子,道:「這麼重要的東西帶在身上總不方便,就鎖在這柜子里吧,咱們雖不怕別人打主意,能小心些總是小心些好。」

他事事都想到這麼周到,把包袱鎖在柜子里後,還把鑰匙交給田心,又笑道:「這位小管家做事很仔細,鑰匙就交給他保管吧。」

田思思反倒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田心已趕緊將鑰匙收了下來,等趙老大一出門,田心忍不住悄悄地道:「我看這趙老大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也不知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田思思笑道:「你這小鬼疑心病倒真不小,人家將自己的屋子讓給我們,又去拿銀子給我們,這樣的好人哪裡去找?」

田心道:「但我們的包袱……」

田思思道:「包袱就鎖在這柜子里,鑰匙就在你身上,你還不放心嗎?」

田心撅起嘴,不說話了。

田思思也不理她,負手走了出去,才發現這院子里一共住著十來戶人家,竹竿上曬滿了各色各樣的衣服,沒有一件是新的。

住在這裡的人,家境顯然都不太好。

現在還沒到正午,有幾個人正在院子那兒閑耍石鎖,翻跟頭,其中還有兩個梳著辮子的姑娘。

田思思知道這些人一定是走江湖,練把式賣藝的。

還有那個瞎了眼的老頭子,正在拉胡琴,一個大姑娘垂頭站在旁邊,偷偷的在手裡玩著幾顆相思豆。

老頭子當然是賣唱的。

大姑娘手裡在玩相思豆,莫非也已動了春心,這幾顆相思豆莫非是她的情人偷偷送給她的?

大姑娘眼睛一瞟,向她翻了個白眼,又垂下頭,把相思豆藏入懷裡。

「這大姑娘莫非看上了我?不願我知道她有情人,所以才將相思豆藏起來。」

田思思立刻不敢往那邊看了,她雖然覺得有趣,卻不想惹這種麻煩。

院子里有幾個流鼻涕的小孩子,正在用泥土堆城牆。

一個大肚子的少婦正在起火,眼睛都被煙燒紅了,不停地流淚,看她的肚子,至少已有八九個月的身孕,孩子隨時都可能生下來。

她婆婆還在旁邊嘮叨,說她懶,卻又摸出塊手帕去替她擦臉。

田思思心裡充滿了溫暖。

她覺得這才是真真實實的人生。她從未如此接近過人生。

她突然對那大肚子的少婦很羨慕——她雖然沒有珠寶,沒有首飾,沒有從京城裡帶來的花粉,沒有五錢銀子一尺的緞子衣裙。但她有她自己的生活,有愛,她生命中已有了新的生命。

「一個人若總是呆在花園裡,看雲來雲去,花開花落,她雖然有最好的享受,和只被養在籠子里的金絲雀又有什麼分別呢?」

田思思嘆了口氣,只恨自己為什麼不早有勇氣逃出籠子。

她決定要把握住這機會,好好地享受人生。

火已燃著,爐子上已燃了鍋。

琴聲已停止,那拉琴的老人正在抽著管旱煙,大姑娘正在為他輕輕捶背。

田心忽然走出去,悄悄道:「趙老大怎麼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田思思道:「也許他手頭並不方便,還得到處去張羅銀子。」

田心道:「我只怕他溜了。」

田思思瞪眼道:「人家又沒有騙走我們一文錢,為什麼要溜?」

田心又撅起嘴,扭頭走回屋子去。

鍋里的飯熟了,飯香將一個黝黑的小夥子引了回來。

他滿身都是汗,顯然剛做過一上午的苦工。

那大肚子的少婦立刻迎上去,替他擦汗,小夥子輕輕拍了拍她肚子,在她耳旁悄悄說了句話,少婦給了她個白眼,小倆口子都笑了起來。

兩條狗在院子里搶屎吃。

玩得滿身泥的孩子們,都已被母親喊回去打屁股。

趙老大還沒有回來。

田思思正也等得有些不耐煩了,田心忽然從屋子裡衝出。

看她的樣子,就好像被火燒著尾巴似的,不停地跺腳道:「糟了,糟了……」

田思思跟著道:「什麼事大驚小怪的,難道你也急了么!這裡有茅房呀。」

田心道:「不是……不是……我們的包袱……」

田思思道:「包袱不是鎖在柜子里么?」

田心拚命搖頭,道:「沒有,柜子里是空的,什麼都沒有。」

田思思道:「胡說,我明明親手將包袱放進去的。」

田心道:「現在卻不見了,我剛才不放心,打開柜子一看才知道……」

田思思也急了,衝進屋子,柜子果然是空的。

包袱到哪裡去了?難道它自己能長出翅膀從鎖著的柜子里飛出去?!

田心喘著氣,道:「這柜子只有三面,牆上有個洞,趙老大一定從外面的洞里將包袱偷了出去,我早就看出他不是好東西。」

出思思跺了跺腳,衝出去。

別的人都回屋吃飯,只有那兒個練石鎖的小夥子還在院子里,從井裡打水洗臉。

田思思衝過去,道:「趙老大呢?你們知不知道他在哪裡?」

小夥子面面相覷,道:「趙老大是誰?我們不認得他。」

田思思道:「就是住在那邊屋裡的人,是你們的鄰居,你們怎麼會不認得?」

小夥子道:「那兩間屋子已空了半個月,今天早上才有人搬進來,只付了半個月的房錢,我們怎麼會認得他是老幾。」

田思思又怔住。

田心也怔住。

忽聽一人道:「剛才好像有人在問趙老大哥,是哪一位?」

這人剛從外面走過來,手裡提著條鞭子,好像是個車把式。

田思思立刻迎上去,道:「是我在問,你認得他?」

這人點點頭道:「當然認得,城裡的人,只要是在外面跑跑的,誰不認得?」

田思思大聲道:「你能不能帶我們去找他?」

這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兩眼,道:「你們是……」

田思思道:「我們都是他的好朋友。」

這人立刻笑道:「既然是趙大哥的朋友,還有什麼話說,快請上我的車,我拉你們去。」

馬車在一棟很破舊的屋子前停下,那車把式道:「趙大哥正陪位從城裡來的兄弟喝酒,就在屋裡,我還有事,不陪你們了。」

田思思「謝」字都來不及說,就沖了進去。她生怕又被趙老大溜了。

這位大小姐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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