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針鋒

波波已坐了下來,就坐在沈春雪剛才坐的地方。

但她絕不是沈春雪那樣的女人,她坐的姿勢也跟沈春雪完全不一樣。

沈春雪坐在這裡的時候,總是低著頭的。

波波絕不低頭。

她好像永遠都在準備著去抵抗各種壓力和打擊。

黑豹正坐在她對面,凝視著她,彷彿直到現在才真正看清她這個人。

他們本是從小在一起長大的,但是他忽然發現自己竟一直都不了解她。

男人又幾時真正了解過女人。

「你是不是在後悔?」黑豹忽然問。

「後悔?」波波居然笑了笑道:「我為了什麼要後悔?」

「因為你本不該來的。」

「我已經來了。」波波道:「而且我想要做的事,現在也全都已做到。」

「哦?」

「我想要輛汽車,現在我已有了輛汽車,」波波居然還在微笑:「我本是來找我爸爸的,現在我已找到了他。」

「你真的不後悔?」

「後悔什麼?」

「後悔看到了他那種樣子,後悔知道了他是個怎麼樣的人。」黑豹冷冷的說。

「他是我的爸爸,他無論是個怎麼樣的人,我都應該知道。」波波的態度更堅強。

「你也不後悔遇見了我?」

波波突然冷笑:「你是不是認為我應該後悔。」

黑豹凝視著她,忽然也笑了笑,轉頭吩咐:「請我的弟兄們進來。」

兩分鐘之後,門就開了。

幾個人微笑著走進來。

波波並沒有看清楚他們一共有多少人,只看清了其中兩個人。

胡彪胡老四,和那個用小刀的「拚命七郎」。

這兩個人她永遠也忘不了。

「他們都是我的好兄弟。」

黑豹微笑著:「為了我,隨便什麼事他們也肯做的。」

波波忽然也笑了:「他們的戲也演得很好,為什麼不改行去唱戲?」

胡彪看著她,目中忍不住露出驚異之色,他實在想不通這個小丫頭為什麼直到現在還能笑得出。

波波也在看著他,又笑了笑:「你們的傷好得倒真快。」

胡彪也笑了笑,道:「趙小姐難道沒有看過戲,唱戲的時候,連剛被打死的人也隨時都會跳起來的。」

「現在你們的戲已唱完了?你們居然還敢留在這裡,我真佩服得很。」

「我們為什麼不敢留在這裡?」

「現在他已用不著你們再唱戲了,你們難道是猜不到他以後會怎麼樣對付你們?」波波淡淡的微笑著:「你們難道還看不出他是個怎麼樣的人?」

「我是個怎麼樣的人?」黑豹忽然問。

「你是個不是人的人。」波波淡淡的接下去:「你若有老子,為了爬得更高些,你連老子都會殺了的,何況兄弟?」

黑豹大笑,大笑著走過來,突然一個耳光重重的摑在波波臉上。

波波連人都已幾乎被打倒,但卻還是昂起了頭,還在微笑著:「你打我,我一點也不生氣,因為我知道你打我,只不過因為我看穿了你。」

黑豹的臉色已鐵青。

「女人是個天生的賤種,賤種都喜歡做婊子的。」那笑的時候表情也很殘酷的人忽然道:「大哥為什麼不讓她做婊子去。」

黑豹又笑了:「這倒是個好主意,只不過今天晚上我還想用她一次。」

「我既然是個婊子,誰用我都沒關係。」波波忽然撕開了自己的衣襟,露出她豐滿結實的乳房:「你這些兄弟既然對我有興趣,我現在就可以免費招待他們一次。」

胡彪的喉結上下滾動著,眼睛盯著她的胸,臉上已不禁露出貪婪之色。

黑豹突然跳起來,一把揪住她的頭髮,把她抱到後面去。

波波已疼出了眼淚,卻還是在大笑:「你為什麼不讓他們來?你難道還在吃醋?……你這種畜牲難道也會吃醋?」

後面就是卧房。

柔和的燈光,照在一張寬大柔軟的床上。

黑豹用腳跟踢上門,將波波用力拋在這張床上,波波的人又彈起,又落下。

她還是瘋狂般大笑著,笑得連乳房都已因興奮而堅挺。

「你那個兄弟說得不錯,我本來就是個天生的婊子,我喜歡做婊子,喜歡男人來用我。」

黑豹握緊雙拳,站在床頭,瞪著她,冷酷的眼睛中似有火焰在燃燒。

他突然撲過去,壓在她身上。波波喘息著:「各種各樣的男人我都喜歡,只有你讓我噁心,噁心的要命。」

她突然用力挺起膝蓋,重重的撞在他小腹下。

黑豹疼得整個人都彎了起來,然後他的手就又摑在波波的臉上。

波波的嘴角已被摑出了鮮血。

她想跳起來,衝出去。

黑豹卻已抓住了她的衣服,從上面用力撕下去,她健康結實的胴體,立刻赤裸裸的暴露在燈光之下。

她已無法抵抗。

黑豹已野獸般佔有了她。

她咬著牙,忍受著,既不再推拒,也不迎合。

但黑豹卻是一個很強壯的人,她終於忍不住開始呻吟……

然後她的反應突然變為熱烈,呻吟著輕輕呼喚:「羅烈……羅烈……」

黑豹突然冷了,全身都已冰冷僵硬。

波波反應更熱烈,但是他卻已無能為力。

他突然用力推開她,站起來,就這樣赤裸裸的走了出去,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砰」的,門又關起。

波波看著他走出去,嘴角忽然露出了一種奇怪的微笑。

就在她開始笑的時候,她眼淚也慢慢的流下來……

「不管怎麼樣,活著總比死好。」

這是她自己說的話,她隨時都在提醒自己。

她在心裡發誓:「我一定要活下去。」

「我就算是要死,也一定要看著黑豹先死在我的面前。」

活下去也得要有勇氣。

有希望就有勇氣。

波波心裡還有希望,她相信羅烈一定會來找她,正如她相信這漫漫的長夜總有盡時,天一定會亮的。

她已擦乾了臉上的血和淚,準備來迎接這光輝的一刻。

天當然會亮的。

但羅烈是不是會來?是不是能來呢?

天亮了。

天地間一片寧靜,沒有小販的叫賣聲,也沒有糞車的暄嘩聲,甚至連雞啼聲都聽不見。

這裡本是個高尚而幽靜的住宅區。

黑豹坐在金二爺那張柔軟的絲絨沙發里,面對著窗口,看著窗外的晨曦漸漸升起。

在鄉下,這時他已起來很久了,已吃過了三大碗糙米飯,準備下田去。

他記得那時候總喜歡故意多繞一點路,去走那片柔軟的青草地。

他總是喜歡赤著腳,讓腳心去磨擦那些上面還沾著露水的柔草。

那時在他幻想中,這片柔軟的草地,就是一張華貴的地毯,這一片青蔥的田園,就是他豪華的大客廳。

他幻想著自己有一天,能真的坐在一個鋪著地毯的豪華客廳里——什麼事也不必做,只是動也不動的坐著,看著東方的第一線陽光照射大地。

現在他的幻想已完全實現。

這客廳里的布置豪華而富麗,地上鋪著的地毯,也是從波斯來的。

他現在是不是已真的滿足?是不是真的很快樂?

他赤裸裸的坐著,讓自己的腳心去磨擦地上華貴的地毯。

他忽然希望:這張地毯是一片柔軟的草地,忽然希望:自己還是以前那個淳樸而又充滿幻想的男孩子。

人心是多麼不容易滿足呢?

卧房的門是開著的,他已有很久沒有聽見波波的聲音。

「她是不是已睡著了?」

在這種時候,她還能睡得著?

她以前的確是個很貪睡的小姑娘,無論在什麼地方,只要一倒下去,就立刻能呼呼大睡。

那時他和羅烈就總會笑她,是條小睡蟲。

「小睡蟲將來嫁了人後,若是還這麼樣貪睡,她丈夫一定會被她活活氣死。」

那時波波就會紅著臉,跳起來打他們。

「我這一輩子永遠也不嫁人。」

往事就彷彿窗外的晨霧一樣,那麼縹緲,又那麼真實。

黑豹忽然覺得自己的心在刺痛,他忽然想起了羅烈,想起了波波剛才在興奮時呼喚的聲音。

「羅烈……羅烈……」

黑豹雙手突然握緊,像是恨不得一下子就能捏碎所有的回憶。

就在這時候,門外已有人通報:「大通銀行的朱董事長來了。」

黑豹沒有動,也沒有站起來迎接,只簡短的吩咐:「叫他進來。」

朱大通夾著他那又厚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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