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劍氣

每個人都抬頭看了這群鴿子一眼,然後每個人的眼睛都盯在無忌身上。

唐缺道:「這些黑色的鴿子,是我七叔特別訓練出來的,比普通的鴿子飛得快一倍,遠三倍,在黑夜中飛行,很不容易被發現。」

無忌靜靜的聽著,他希望唐缺多說話,聽別人說話,也可以使得自己的神經鬆弛。

他不能不承認自己很緊張,直到現在,他還沒有想出對策。

唐缺道:「我七叔訓練出這批鴿子,雖然是為了傳遞秘密的消息,但是據他說,在天下養鴿子公認的鴿譜中,這種鴿子也已被列為一等一級的特優品種!」

他眯著眼笑道:「但是我可以保證,這種鴿子一點都不好吃。」

無忌道:「你吃過?」

唐缺道:「只要是能吃的東西,我想盡千方百計,也要弄幾隻來嘗嘗滋味的,否則我晚上恐怕連覺都睡不著。」

無忌道:「據說人肉也可以吃的,你吃過人肉沒有?」

他並不想知道唐缺吃過人肉沒有,只不過在故意逼唐缺說話。

無論誰在說話的時候,注意力都難免分散,何況他們現在說的,正是唐缺最有興趣的話題。

如果他現在衝出去,並不是完全沒有希望,可是成功的機會卻不大。

如果他趁機制住唐缺,以唐缺做人質,他的機會就好得多了。

可惜他實在沒有把握。

這個長得好像比豬還蠢的人,不但反應靈敏,武功也深不可測。

唐缺正在發表他有關人肉的心得:「據說人肉有三不可吃:有病的人不可吃,太老的人不可吃,生氣的人也不可吃!」

無忌問道:「生氣的人,為什麼不可吃?」

唐缺道:「因為人一生氣,肉就會變酸的。」

無忌已準備出手。

雖然沒有把握,他也要出手,因為他已沒有第二種選擇。

想不到唐缺竟忽然站起來,道:「這些話我們以後再談,現在我們走吧!」

無忌的心沉了下去。

既然連惟一最後的機會都已錯過,他只有問:「我們到哪裡去?」

唐缺道:「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無忌道:「去見誰?」

唐缺道:「老祖宗!」

他又道:「她老人家已經吩咐過,鴿子一飛回來,就要我帶你去見她。」

無忌立刻站起來,現在他最想去見的一個人,就是老祖宗。

他忽然想到這才是他的機會。

如果能制住老祖宗,以她為人質,唐家的人不但要把他恭恭敬敬的送出唐家堡,說不定他還可以用她多換一條人命。

上官刃的命。

要對付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婆,至少比對付唐缺容易些。

無忌微笑道:「你是不是還要蒙上我的眼睛?」

唐缺道:「不必了。」

他又眯起了那雙尖針般的笑眼:「如果你說的不假,那麼你就是我們的自己人了,以後就可以在花園裡自由出入。」

無忌說道:「如果我說的不是真話呢?」

唐缺淡淡道:「那麼你這次一進去,恐怕就不會再活著出來,我又何必蒙上你的眼睛?」

無忌道:「你的確不必。」

看到了唐家堡的規模和聲勢,無論誰都可以想像得到,他們的「花園」一定是個範圍極大,警衛極森嚴的地方。

等你真正進去了之後,你才會發現,你想得還是不太正確。

花園的範圍之大,遠比任何人想像中都要大得多,但卻沒有一點警衛森嚴的樣子。

走過一座朱欄綠板的小木橋,穿過一片千紅萬紫的花林,你就可以看見建築在山坡上的,一棟棟規模宏偉的宅第。

從外表上看來,每棟屋宇的格式,都幾乎是完全一樣的,外貌完全沒有特色,當然更不會有門牌路名。

所以你就算知道你要找的人住在哪一棟屋子裡,還是很難找得到。

用青石塊鋪成的小路兩旁,都是灰撲撲的高牆,看上去根本沒有什麼分別。

每條路都是這樣子的。

唐缺帶著無忌三轉兩轉,左轉右轉,終於停在一道極寬闊高大的黑大門前。

「就在這裡。」他說:「老祖宗一定已經在等著我們了。」

大門後面是個很大很大的院子,穿過院子,是個很大很大的廳堂。

大廳里擺著很寬大的桌椅,高牆上掛著大幅的字畫。

唐家堡的每樣東西好像都要比普通的規格大一點,甚至連茶碗都不例外。

唐缺道:「坐。」

等無忌坐下後,他的人就不見了。

無忌本來以為他一定是進去通報,很快就會出來的,想不到他竟一直都沒有露面。

庭院寂寞,聽不見人聲,更看不見人影。

無忌一個人坐在這個空闊無人的大廳中,有幾次都已忍不住要衝出去。

此時此刻此地,他更不能輕舉妄動。

他雖然看不見人,可是老祖宗既然在這裡,這裡絕不會沒有警衛的。

看不見的警衛,遠比能夠看見的更可怕。

他明白這道理。

他遠比大多數人都能「忍」!

剛才由一個垂髫童子送上的一碗茶,本來是滾燙的,現在已經涼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大廳中終於響起了一個衰弱溫和,卻又充滿威嚴的聲音:「請用茶。」

無忌聽得出這是老祖宗的聲音,上次他被盤問時,已經聽過她的聲音。

這次他還是只能聽見她的聲音,還是看不見她的人。

無忌的心又沉了下去。

如果他連她的人都看不見,怎麼能夠制住她?

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好苦的茶。

老祖宗的聲音又在說:「唐家以毒藥暗器成名,你不怕這碗茶里有毒?」

無忌笑了笑,道:「如果老祖宗不想我再活下去,隨時都可以把我置之於死地,何必要在這碗茶下毒?」

老祖宗笑了,至少聽起來彷彿在笑。

「你很沉得住氣。」她說:「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就這麼能沉得住氣!」

無忌保持微笑。

連他自己都有點佩服自己,在這種情況之下,居然還能四平八穩地坐在這裡喝茶。

老祖宗又說:「你是個好孩子,我們唐家正需要你這種人,只要你好好地待下去,我絕不會虧待你。」

她居然絕口不提鴿子帶回來的消息。

難道這又是個圈套?

她這樣做是不是另有陰謀目的?

可是她的口氣不但更溫和,而且絕對聽不出一點惡意。

無忌雖然並不笨,也不是個反應遲鈍的人,也不禁怔住了。

他實在猜不透她的用意,也不知道老祖宗下面還要說什麼?

想不到老祖宗居然從此不開口了。

庭院寂靜,四下無人。

又不知過了多久,唐缺居然又笑嘻嘻的走過來,道:「你過關了!」

無忌茫然,道:「我過關了?」

唐缺手裡拈著個紙卷,說道:「這是那些鴿子帶回來的調查結果,你想不想看看?」

無忌當然想看。

攤開紙卷,上面只有八個字:

「確有其人,證實無誤。」

無忌想不通,就算把他頭打破一個大洞,他也想不通。

——難道績溪的溪頭村真的有「李玉堂」這麼一個人?

——難道唐家派出去調查的那個人,敷衍塞責,根本沒有去調查,就胡亂寫了這份報告送回來?

——難道這個人在路途中就已被無忌的朋友收買了,虛造了這份報告?

這種情況只能有這三種解釋。

這三種解釋好像都能講得通,可是仔細一想,卻又絕無可能。

——就算溪頭村真的有個人叫李玉堂,身世背景也絕不可能跟無忌所說的相同,世上絕不會有這麼巧的巧合。

——唐家門規嚴謹,派出去的子弟絕不敢敷衍塞責,虛報真情的,更不可能被收買。

——這件事根本沒有別人知道,根本就不可能有人會去收買他。

如果這三種推斷都不能成立,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無忌沒有再想下去,這幾天他已遇到好幾件無法解釋的事。

這些事之中必定有一個相同的神秘關鍵。

只不過現在還沒有能找到而已。

不管怎麼樣,他總算又過了這一關。他只有抱著「得過且過」的心理,靜觀待變。

他還要「忍」。

就因為他能忍,他已經度過了好幾次本來絕對無救的危機。

無忌慢慢的將紙條捲起,還給了唐缺,淡淡的問道:「老祖宗呢?」

唐缺道:「老祖宗已經看過了你,對你已經很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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