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左右為難

梁蕭目送楚仙流消失,心意難平,繼而對眾人道:「一勝兩平,還有何話說么?」此時雷行空、何嵩陽均已受傷,眾人群龍無首,面面相對,盡失主意,雷震雖有不甘,但知就算一擁而上,也難得勝算,一時唯有氣悶而已。

梁蕭懾服眾人,轉向柳鶯鶯道:「走罷!」柳鶯鶯冷哼道:「我才不走!」梁蕭知她心思百變,深感頭疼,無奈軟語哄道:「別鬧了,這些年,我時常想著你的。」柳鶯鶯聞言,心兒頓時軟了,別過頭,再無言語。

花生見梁蕭攜柳鶯鶯動身,忙道:「曉霜,俺們也走!」花曉霜心頭茫然無措,只得點了點頭,與花生遙遙跟在梁、柳二人身後。

行了一程,但聞馬蹄聲響,回頭看時,卻見楚婉乘著一匹極神駿的白馬趕來。柳鶯鶯雙目一亮,喜喚道:「胭脂!」楚婉來到近前,翻身下馬,冷冷道:「這匹馬太難侍候,三叔公讓我還你。」柳鶯鶯抱住胭脂馬頸,喜之不盡,胭脂見了主人,也自雀躍。楚婉又道:「梁蕭,你先時問我那兩個孩子,是不是?」梁蕭道:「不錯。」楚婉嘆道:「他們被雲公子帶走了。」梁蕭吃驚道:「如何遇上他?」楚婉道:「那日我帶著那些婦孺去了天機宮,誰知雲公子也在,聽說他常州突圍之後,為天機宮主兄妹所救,至宮中養傷。他既知二王身份,便將他們帶走,聽說是去溫州,但現今如何,我也不知了。」

梁蕭心道:「孩子們,終究是逃不過這場劫數。」想著神為之傷,許久方道:「楚姑娘,你沒與雲殊同行么?」楚婉黯然道:「如今他心中除了打仗復國,那還容得了其他。再說了,天機宮財雄勢大,願意助他興復大宋,是故他便與那位花慕容小姐定了親啦。」花曉霜驚道:「你說姑姑與人定了親?」楚婉看她一眼,怪道:「花慕容是你姑姑?」繼而眉一皺,又嘆道:「梁蕭,有件事,我放心不下,也想問你。」說著略略遲疑,問道:「你身邊怎麼不見阿雪姑娘?」梁蕭頓覺胸中劇痛,仰天長嘆,將經過略略述了。楚婉不禁臉色慘白,神情恍惚半晌,方低聲道:「對不住,我……我只顧照看千歲,沒有攔她。」梁蕭擺手道:「那是現世的報應,怪不得你。楚姑娘,不知將來有何打算?」楚婉道:「我只想陪著三叔公練劍度日,了卻餘生。」梁蕭道:「雲殊英雄了得,卻未必是姑娘的良配,將來……」話未說完,楚婉已眉眼一紅,忽地輕搖玉手,轉身去了,煢煢倩影,透著不盡凄涼。

別過楚羽,梁蕭悶悶不樂,走了幾步,忽聽柳鶯鶯冷笑道:「梁蕭,這兩年,你認識的人可不少。」梁蕭道:「是有幾個。」柳鶯鶯道:「怕不只幾個,什麼花姑娘,草姑娘,雪姑娘,霜姑娘,還有什麼碗呀瓶的,真是艷福齊天呢!」梁蕭步子一頓,皺眉道:「你又吃什麼飛醋?」柳鶯鶯雙目一紅,咬了咬嘴唇;哽聲道:「是啊,我日夜想著你,你卻背著我沾花惹草,哼,我吃醋,我還要吃人呢?」她一步踏上,目蘊淚光,逼視梁蕭,花曉霜欲要避開,卻聽柳鶯鶯嬌叱道:「你也不許走。」花曉霜心怯,只得站住。

梁蕭得知二王消息,心中本就煩亂,柳鶯鶯偏又無理取鬧,一時氣惱,叫道:「來龍去脈,你一概不知,聽了隻言片語,就來撒野么?」柳鶯鶯見他震怒非常,口氣略軟:「那好,你親口說一遍:心裡只有我一個。」梁蕭一愣。柳鶯鶯見他面露猶豫,心中惱極,叫道:「你說是不說!」梁蕭道:「原本……我心裡只有你一個的……」柳鶯鶯不待他說完,已啐道:「現在有幾個了,是不是?」梁蕭啞口無言。但他越是猶豫,柳鶯鶯越是傷心,想到自己為他受了這麼多委屈,卻落得如此下場,顫聲道:「韓凝紫說得對,天下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也罷,你心有他屬,我也不必留著,我……我回天山去……」一手掩面,躍上胭脂,梁蕭一把攥住馬韁,柳鶯鶯翻掌便打,梁蕭將她手掌抓住,拽下馬來,柳鶯鶯撞入他懷,一時委屈難言,拳打腳踢,大放悲聲。

花曉霜瞧得心中苦澀萬分,呆了一陣,嘆道:「柳姊姊,你別為難蕭哥哥,我……我走便是……」跨上快雪,抖韁欲走,梁蕭慌忙撇開柳鶯鶯,搶上攔住,脫口道:「你怎麼能走?我答應過你,要去行醫的。」花曉霜見他惶急,不禁芳心一顫,早先所積的傷心委屈陡然進發,伏在驢背上眼中落下淚來。

柳鶯鶯見花曉霜要走,本自竊喜,誰料梁蕭又將她截了下來,再見花曉籍落淚不止,頓時臉色漸漸蒼白,眼神忽明忽暗,變化數次,嘆道:「也罷,小色鬼,我暫且不為難你,花家妹子,你也留下來吧!」花曉霜不禁轉悲為喜,拭淚道:「謝謝姊姊,若……若沒了蕭哥哥,我真不知怎樣好!』』柳鶯鶯冷冷瞧她一眼,道:「小色鬼,愣著作甚?還不給我牽馬?」梁蕭心覺詫異,但此女不發性子,已是天大好事,當下接過馬韁,走在前面。柳鶯鶯走到曉霜面前,撫著快雪道:「這驢是你的?」花曉霜道:「是啞兒姊姊送我的。」柳鶯鶯道:「你姊姊倒是挺多?」花曉霜笑道:「是呀,我年紀小!」柳鶯鶯冷冷道:「是啊,你年紀小,我卻有些老了!」花曉霜一呆,低頭無話。只此功夫,她二人已落在胭脂馬後,與梁蕭拉開三丈;倏忽間,柳鶯鶯眼內寒光進出,左手扣住曉霜手腕,右掌倏抬,便向她頭頂拍落。

這兩下變起倉促,花曉霜驚駭莫名,一時忘了動彈。花生走在後面,遙遙瞧見,雖不知是何緣故,但見曉霜危急,頓將不能打人的規矩拋到腦後,陡然大喝一聲,雙拳齊出,拳勁如山,越過一丈之遙,打中柳鶯鶯背脊。柳鶯鶯掌勢未落,便覺巨力壓來,頓時喉頭一甜,拽著曉霜,拋至半空。花生不待二人落地,倏然搶上,將曉霜托住。梁蕭聞聲一瞥,不由驚駭欲絕,旋風般回掠,也將柳鶯鶯凌空抱住,見她面如金紙,口中鮮血狂噴,不由得驚怒交進,喝道:「小和尚,是你乾的嗎?」花生甚是茫然,點了點頭,便見梁蕭面色泛青,雙目逼視過來。花生只覺如芒在背,不自禁後退半步,卻聽梁蕭長聲厲嘯,竹劍一晃,向他咽喉刺來。花生忙使個「無人相」,抱著曉霜一個轉身,避過劍鋒。梁蕭竹劍抖出,倏忽變化九個方位,花生武功雖高,卻極少與人動手,怎及梁蕭身經百戰,看那劍尖虛虛實實,不覺眼花,驀地喉頭一痛,已被竹劍抵住。花生不及轉念,大金剛神力自發自動,喉間頓時堅若鋼鐵,刀劍莫人。誰知竹劍卻不刺下,花生不及抬眼,便聽梁蕭喝道:「你幹麼傷她?」

此等事花生也是生平第一遭遇上,事後也覺驚惶,口唇哆嗦,說話不得。這時花曉霜緩過一口氣來,只覺右邊手腕劇痛難當,腕骨已被柳鶯鶯急切間擰斷。她聽梁蕭說話,睜眼望去,但見他劍指花生,情急叫道:「蕭哥哥……」梁蕭聽她一叫,神志略一清,卻聽花曉霜促聲道:「花生,放我下來。」花生將她放下,梁蕭略一猶豫,也將竹劍收起。

花曉霜忍著斷骨之痛,取出針盒,在柳鶯鶯胸口刺了幾針,但覺一陣乏力,靠著驢背,喘道:「蕭哥哥……你將『活參露』拿來……給……給她服五滴。」梁蕭依法施為。花曉霜卻握著斷骨,痛得面色慘白,趁機背過身子,右手握住左手,想要接上,哪知這一受傷,體內寒毒發作,渾身發軟,骨未接好,卻牽動傷處,不由輕輕哼了一聲。

花生聽見,探頭一看,叫道:「曉霜,你手斷啦!」梁蕭一驚,扶過花曉霜,卻見她手腕紫中透黑,不由眉頭大皺,伸手便將斷骨接好。花曉霜痛得大汗淋漓,心中之痛卻更甚十倍,淚水只在眼眶裡轉來轉去。花生大為不忿,指著柳鶯鶯道:「梁蕭,她扭斷曉霜的手,還用掌打……」花曉霜急道:「花生……」

花生道:「怎麼?」花曉霜嘆道:「別說啦!」梁蕭瞧他二人神氣,心中已是通亮,再看了柳鶯鶯,只見她俏臉雪白,氣息微弱,一時又是傷心,又是苦惱。

花曉霜看出他心意,便道:「我用『七星定魂針』護住她一口氣,又給她服了『活參露』,該能保住性命,可惜花生拳勁太猛,若沒兩三個月的調養,無法起床的。」梁蕭微微苦笑,道:「曉霜,她那麼對你,你……你卻這般對她,唉,我,我就算為你死一百次,也是心甘。」花曉霜聽得這話,胸中一股熱流涌過,所有委屈盡皆煙消,笑一笑,眼淚卻無聲無息落了下來。

柳鶯鶯躺在梁蕭懷裡,她內力不弱,服過「活參露」後漸漸醒轉,正巧聽到梁蕭下面半句,一時心如刀絞,幾乎又昏過去,覷見花曉霜方位,偷偷從袖裡退出匕首,怎料傷後無力,把捏不住,叮噹一聲,墮在地上。花生眼尖,搶上拾起,道:「梁蕭,你的匕首掉啦!」梁蕭見了匕首,低頭一看,卻見柳鶯鶯蛾眉急顫,眼角淚水蜿蜒滑落,頓時心知肚明。不禁嘆了口氣,讓花生收拾樹枝,給曉霜綁好手腕,又做了一付擔架,擔起柳鶯鶯,與花生抬到前面村鎮,尋民舍住下。

安定已畢,花曉霜寫下兩張方子。梁蕭讓花生看顧二人,自乘胭脂馬四處籌措藥材,傍晚始回,先給曉霜敷上傷葯,而後升起爐火,熬了濃濃一碗葯,捧到柳鶯鶯房裡,但見柳鶯鶯側身躺著,淚水漣漣,落在枕上。梁蕭心潮起伏,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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