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七回 危難見真情

少女們又驚又喜,道:「好快,一劍就了賬了。」

王大娘望著單毅成的屍身,冷笑道:「這些人只道我決不會在短短半個時辰里學會他們的武功奧秘,是以全都將他們壓箱底的功夫老老實實告訴了我,卻不知我根本並非要學他們的武功,只不過是要摸清他們的武功路數——他對我武功一無所知,我對他武功卻了如指掌,我若還不能一劍令他了賬,這些年可真是白混了。」

少女們驚笑道:「當今江湖的武林高手,你老人家豈非至少知道其中一半人的武功路數,這些人難道都要被你老人家……」

王大娘冷冷道:「不錯,這些人正都將要一一死在我手裡!但現在我還不忙……現在咱們再去找哪一個?」

方才陪著單毅成的少女,此刻已匆匆穿好了衣衫。片刻前的枕邊人,如今已變成死屍,她神情也不免有些異樣。

但她卻仍邊走邊笑著道:「孫玉龍就在隔壁六妹房裡。」

王大娘道:「好,就是他!」

雖已清晨,但那六妹的房裡卻仍燃著燈。窗紙昏黃,靜寂無聲,屋裡的人似乎已睡著了。

一個少女掩嘴悄笑道:「不想這姓孫的這麼快就睡著了。」

抬著王大娘軟兜的少女道:「你去踢他的門。」

那少女笑道:「我正好試試剛從匡新生那裡學來的鴛鴦蝴蝶腿。」

話聲中,她身子已飛起,在初升的陽光下,在燦爛的花樹叢中,她綵衣飄飄,當真像是雙蝴蝶似的。

但她那隻穿著綉珠鞋的纖美的腳還未踢著門,那扇門已突然開了,一道銀光自門裡急飛而出。

那少女做夢也未想到有此一著,大驚之下,哪裡還能閃避,銀光過處,她嬌笑著的臉已血肉模糊。

少女們俱都花容失色,卻都咬住嘴唇,沒有驚呼出聲,就連那重傷的少女雖已疼得滿地打滾,竟也能咬牙忍住。這種超人的忍耐力,又豈是一朝一夕所能造成的,王大娘在這些少女身上確實下過苦功。

孫玉龍「飛龍斧」在手,厲聲笑道:「王大娘,只怕你還是將孫某看錯了吧?孫某雖然好色,但兩眼卻還未瞎,早已瞧破了你們的陰謀。」

王大娘微微笑道:「久聞孫玉龍是七竅玲瓏的心肝,平生從未吃虧上當,如今看來,當真是名不虛傳。」

孫玉龍目光轉動,緩緩道:「你若已瞧出孫某不是好惹的角色,此刻便該乖乖地讓開道路。但你只管放心,孫某立刻就走,決不停留。」

王大娘道:「別人呢?」

孫玉龍詭笑道:「別人的死活又與孫某何關?他們一個個既願死在牡丹花下,就讓他們去死好了,我又何苦多管閑事?」

王大娘格格笑道:「你倒真是個聰明人。」

孫玉龍道:「在江湖中打滾的人,若要活得豐衣足食,舒舒服服,做人便得做得聰明些。孫某做人若不聰明,哪會活到現在?」

王大娘道:「既是如此……丫頭們,讓路,讓孫大爺過去。」

孫玉龍哈哈一笑,大搖大擺走了過來。他本走得極慢,但走到王大娘身側時卻肩頭微聳,飛掠而起。

他本當王大娘口中雖放他,其實決不會如此輕易放他走的,哪知他身形掠起,王大娘還是動也不動。

孫玉龍這才放下了心,一掠兩丈,足尖點地,方待再次縱身,這一個起落後,他便可安安穩穩地走了。

哪知就在他新力未生、舊力已竭的這一剎那間,王大娘縴手突然一揚,掌中劍閃電般飛出,直打孫玉龍後背。

孫玉龍背後雖未生著眼睛,但聽得利刃破風之聲,大驚之下擰身閃避,只是這時正值他下降的力量已竭、上升的力量初發,他徒然想用第三種力量擰轉身子,這力量哪裡還能運用自如。

力量一用蹩了,他身子雖擰轉一尺,卻不禁撲地跌倒,只聽一縷銳風自他耳邊嗖的掠過——

劍光掠過,這一劍他總算避開了。

孫玉龍方自暗道一聲僥倖,哪知王大娘的第二柄劍已無聲無息地緩緩飛來,到了他身後突然轉急。

只聽孫玉龍一聲慘呼,背後血光飛激,這一劍已穿入孫玉龍的背,竟生生將他斜斜釘在地上。

有個少女搖頭嘆道:「我只當這廝武功了得,哪知卻如此不濟。」

王大娘笑道:「你當我這兩劍是容易閃避的么?」

那少女道:「孩兒……」

王大娘截口道:「告訴你,這『子母追魂脫手劍』看來雖簡單,其實卻大不簡單,不但時間要拿捏得分毫不差,最難的是,第二劍後發卻要先到,第一劍先發卻要後至,不但要使他生出錯覺,還得算準他的方向。」

那少女道:「如此說來,這手法豈非和『子母金梭』有些相似?」

王大娘笑道:「不錯,這手法正是脫胎於『子母金梭』,但以三尺劍代替四寸金梭,這其中難易之別,相差又何止十倍。」

那少女嘆了口氣,道:「現在我才懂了。」

王大娘道:「只要時機恰當,普天之下,敢說沒有幾個人能逃出我這子母追魂脫手劍下,只是若沒有十分把握,這一著我是萬萬不會使出……只因這一劍若是不能一擊而中,我自身便難保全身而退了。」

又有個少女問道:「方玉呢?你老人家看他能避得開這一劍么?」

王大娘像是被人摑了一掌,得意的面容突然陰沉了下來。她默然良久,嘴角才又泛起一絲微笑,是陰森森而殘酷的微笑。

她微笑著緩緩道:「我不知道……幸好我已永遠不必知道了。」

卧室出奇的精緻,出奇的小巧。

這看來竟不像是陸上的房屋,而有些像是船艙——屋子的每尺每寸,地方都被盡量利用了,絕沒有一尺浪費。

遠比平常要小得多的一張床,塞在角落中,旁邊是小小的茶几、小小的凳子、小小的花架。

然而,除了小之外,這屋子並無絲毫異樣。方寶玉每樣都檢查過了。錦被是嶄新的柔軟的,枕頭是鵝毛的舒服的,茶是香甜的純潔的,杯是乾淨的,細緻的。

每樣東西都正常得很,沒有毒,沒有陷阱。

但是寶玉還是不放心。他敲敲門,門是木板製成,不是鋼板。

他再敲敲牆,牆也是泥土的,絕無疑問,看來,這只是間普通的屋子,這決不會是害人的牢獄。

寶玉終於放心了,他甚至不免有些暗笑自己的多心,他深信自己若是看不出這裡有陷阱,這裡就必定是安全的。

王大娘竟沒有害他之意,這倒是有些出乎他意料。他想,王大娘莫非真的已不再害人?

王大娘若是真的已改過自新,他自然也可原諒王大娘一些小小的過錯,更可以忘汜王大娘昔日的罪惡。

寬恕是美德,也是寶玉最願意做的事,他永遠都最能寬恕別人,雖然他並未見得能時常寬恕自己。

於是,他的警戒鬆弛了。

於是,他便感覺到有一種濃重的疲倦之意侵入他四肢,爬上他眼帘——這兩天,他委實太累了。

那張溫暖而舒服的床,此刻對他委實是太大的引誘,他不願抗拒,也不能抗拒——他躺上床,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自酣睡中驚醒。

他只覺心房「砰砰」跳動,心靈上像是有了警戒。

他——躍而起。

但是這屋裡的一切仍是安詳而平和的,哪裡也沒有絲毫改變。他這心靈的警兆來得豈非有些奇怪?

他靜下心,從頭細想,想來想去,也想不出王大娘曾經有什麼要害他的地方——一點也想不出。

此刻,他雖然仍有些疲乏,但理智清楚,四肢靈動自如,運用真氣也運行無阻,他絕非中毒。

正常的人,在這正常的屋子裡,自然是安全得很。

但是,他心靈又怎會有了警兆?

他有些奇怪,有些困惑,也有些好笑……

就在這時,他耳邊突然聽到一種奇異的聲音!

聲音並不響,但卻十分奇怪,像是蠶食桑葉,又像是風吹枯林,一時間,他竟辨不出這是什麼聲音。

也就在這時,他只覺屋子裡突然灼熱起來,不但熱,而且悶,就像炎夏雷雨前的那一剎那。

這是為了什麼?

那又是什麼聲音?

寶玉已覺有變,一步竄出,舉手推門。

他雖已用力,但一推之下,那扇門竟絲毫未動。

門竟已被人在外面反鎖住了。

只是,這扇木板的門又怎能關得住方寶玉?

寶玉微微冷笑,舉手一掌拍去,「喀喇喇」一聲,木板裂了,但那扇門還是打不開。

原來這雖是扇木板門,但在木板間卻有鋼柵——鋼柵藏在木板間,用手去敲,自然聽不出異聲。

寶玉臉色有些變了,但心仍未慌,方待試試是否能扭動那鋼柵。已有一股火焰從碎裂的木板間卷了進來。

好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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