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回 人中之龍

石不為身子一震,面色立時慘變,顫聲道:「你……是你老人家……」

群豪也有的已認出這道人是誰來,亦不禁脫口驚呼道:「鐵髯道長……原來是鐵髯道長。」

更有的竟已俯首拜了下去,道:「弟子參見掌門祖師。」

原來這道人赫然正是以「內家正宗」秘技與「外家少林」分庭抗禮、號稱天下第一劍派「武當」的當今掌門人。

一陣紛亂過後,群豪目光不禁移向另七人身上。當先一人乃是武當掌門,與他同行之人的身份也可想而知。

石不為驚惶的目光瞧著鐵髯道長身旁一人,道:「你……你老人家莫非是……是……」

那人摘下竹笠沉聲道:「老僧正是無相。」

只見此人形貌古拙,高額聳顴,神情在慈和中又帶著一種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之態。

群豪更是大驚,脫口驚呼道:「少林掌門人也來了。」

於是,又有一群人伏身跪拜了下去,莫不屈更是五體投地,恭聲道:「弟子參見掌門大師。」

石不為直覺雙膝有些發軟,轉目望向第三人。

這人不等他說話,摘下竹笠,重重摔在地上,厲聲道:「孽障,還認得我么?」

話猶未了,石不為已撲地拜倒,道:「弟子不知恩師你老人家也來了,弟子……弟子……」

第四人縱聲道:「不但他來了,我也來了。」

七頂竹笠都已脫了下來。

這七人赫然正是當今武林七大門派的七位掌門人——七大門派的掌門人竟連袂而來,這當真是非同小可之事。

要知這七位掌門之武功,雖未必可勝過公孫紅、冷冰魚等人,但七大門派潛力猶在,這七人德望之隆、身份之尊亦仍無人可以比擬。

放眼望去,山坪上千百豪傑已有一半跪了下來,丁老夫人、一木大師等人亦都合什稽首,面現驚喜之色。

但還有最後一人未曾除下竹笠,這人又是誰?群豪目光又不禁偷偷凝注在第八人身上,忖測著他的身份。

這第八人頂上竹笠卻偏偏久未脫下。

武當鐵髯道長雙手高舉,喝道:「本門弟子,毋庸多禮……」百餘人隨即聽命站了起來,當真是如響斯應。

鐵髯道長目光轉動,大喝又道:「少林、峨嵋、崑崙、點蒼、崆峒、淮陽門下弟子,也站起來吧,難道你們要在地上跪一輩子么?」

群豪自也聽命站起來,有些人卻不免在心中嘀咕:「道家講究清靜無為,怎的這武當掌門卻是這麼大的脾氣?」

他們可不知這鐵髯道長未曾投身武當之前,俗家姓張名振盛,乃是橫行太行山一帶巨寇之首,綠林人稱「大公雞」。顧名思義,便可知他實是啼聲洪亮、性烈如火,壯年之後,方白洗心革面,放下屠刀,但江山易改,終是本性難移,那烈火般的脾氣有時還是依然如故。

群豪陸續站起,莫不屈、石不為也站了起來。

鐵髯道長突又厲喝一聲,道:「石不為,誰叫你站起來的?你還是跪下。」

石不為雖非武當弟子,但對這性如烈火的鐵髯道長,其敬畏之心,決不在對他本門掌門師長之下。

鐵髯道長喝聲未了,他早已又自撲地跪倒。

少林無相大師沉聲道:「鐵髯道兄令別人全都勿需多禮,卻偏偏令你一人跪著,你心中可是有些不服之意么?」

石不為伏首道:「弟子不敢。」

無相大師道:「你可知道這是為了什麼?」

石不為道:「弟子不知。」

鐵髯道長怒道:「你還不知?在無相大師面前,你也敢說假話?」

石不為道:「弟子真的不知……」

鐵髯道長突然衝下台來,沖向石不為。群豪哪敢阻路,紛紛閃避開。

鐵髯道長已抓起石不為的衣襟,將他拖到台上。

石不為面色雖變,但卻仍是馴馴服服,不敢有絲毫掙扎——群豪都不禁又驚又疑,暗暗揣測。

「石不為若非犯下門規,鐵髯道長怎會對他如此?他犯的又是何門規?莫非金不畏等人真是被他所害?但……但縱然如此,遠在千里外的鐵髯道長、無相大師等人,又怎會知道這秘密?」

鐵髯道長仍未放鬆石不為的衣襟,怒喝道:「你師父費了七年心血,總算將你調教成一條能在江湖間站得起來的漢子,你怎可做出此等惡毒之事,你對得起人么?」

石不為垂首道:「弟子做了何事?……弟子犯了何罪?弟子實在不知,但望……」

鐵髯道長怒叱道:「住口!你既已犯下滔天大罪,此刻便該痛心疾首,自責自悔,不想你竟然還敢妄圖狡賴!」

石不為道:「莫非你老人家也相信了別人對弟子的誣衊之詞,難道……難道各位師伯師叔都不相信弟子,反而相信別人?」

他不但語聲中充滿冤屈不平之意,目中也急出了悲憤的淚珠,乞憐地自七大門派掌門人面上一一望過。

但這七位宗師卻絲毫未曾被他所動,只是冷冷地瞧著他——那七雙目光當真比尖刀還要鋒銳刺人。

石不為顫聲道:「梅師伯……王師叔……你們兩位一向對弟子最為愛護,如今難道眼見弟子含冤難伸,也不為弟子洗刷?」

崆峒掌門人「如意老人」梅傲天面色鐵青,捻髯不語,淮陽「萬方神鷹」王淡江冷「哼」二聲,甚至連瞧也不願再瞧他一眼。

石不為膝行著爬到他師父「一鳴振九州」鐵神龍面前,伸手握住了他師父的雙足,悲嘶道:「師父,你……你老人家難道也沒話說?七年來,弟子片刻未曾離開過你老人家身邊,難道連你老人家還不知道弟子之為人……弟子平時雖然有些冷僻倔強,但……但卻萬萬不會害人的,你老人家總該相信……」

鐵神龍垂首望著他,面上的神情既是憤怒,卻又不免有些悲哀、有些惋惜,終於長嘆一聲,道:「不錯,那七年里你的確做得不錯,不但老夫,就連你師母也贊你沉默寡言,堅忍卓絕,哪知……哪知……」

突然飛起一足,將石不為踢了開去,嘶聲接道:「哪知今日你卻現了原形,你……你竟是個能言善辯、裝模作態之徒,你……你竟騙了我夫婦七年之久了!」

石不為撲倒地上,以手捶地,悲呼道:「蒼天呀蒼天!你為何不叫我也和不畏他們一樣,也被那惡賊害死,卻叫我活在世上,承擔這冤屈、這痛苦……蒼天呀蒼天!我又怎會忍心害死與我自幼共在一處長大、親如手足般的弟兄?」

少林無相大師突然沉聲道:「老僧與你師父師叔又幾曾說過你害死他們的,這只不過是你做賊心虛,自己說出的而已。」

石不為身子一震,怔在當地,悄悄抬起頭一望,無相大師那雙充滿智慧的目光正冷冷凝注著他。

他立刻垂下頭,不敢再看,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你老人家如此說話,實難令弟子心服。」

無相大師道:「不錯,此事死無對證,全無憑據,你不肯承認,誰也無法判你之罪。」

石不為道:「這本是他們血口噴人,虛空捏造,自然絕無證據。」

鐵髯道長大喝一聲,怒道:「畜牲,你只當你這事真的做得天衣無縫,全無破綻么?」

石不為微微變色,但卻抗聲道:「弟子根本……」

鐵髯道長厲喝道:「我若不叫你死心,你也不肯服罪。好!你且瞧瞧……」

手指突然向那第八個人指了過去,狂笑著接道:「你且瞧瞧他是誰?」

這充滿神秘的第八人,緩緩伸手掀起面上的竹笠……

他,赫然竟是公孫不智。

石不為方才見到七大門派掌門人突然現身,雖然震驚,猶能沉得住氣,此刻驟然見到公孫不智,卻當真如見鬼魅一般,方自站起一半的身子,如遭當頭棒喝,又撲地跌了下去,嘶聲驚呼道:「你……你還未死?」

公孫不智冷冷道:「不錯,我還未死,老五那一掌之力,又怎能致我於死?」

石不為道:「但他卻非以掌力傷你,而是……」

他震驚之下不覺說漏了嘴,要想住口,卻已不及。

公孫不智仰天狂笑道:「不錯,老五並非以掌力傷我,而是用的見血封喉之絕毒暗器。但此事你又怎會知道的?莫非你在旁邊瞧見了么?」

就在這一瞬之間,石不為已是滿頭大汗如雨,面上裝作的含冤悲憤之態也已全部變為驚駭恐懼之色,顫聲道:「我……我只是猜……」

公孫不智厲聲道:「事已至此,你還不說實話?」

石不為嘶聲道:「你故意陷人入罪,我無話可說。」

公孫不智冷笑道:「好,我不妨再告訴你,自從老七、老二、老六相繼遇害之後,我便已將本門護身金絲馬甲穿在身上,老五發出的那些暗器雖然狠毒,但只能擊穿我外面的衣衫,卻絲毫未曾傷及我的皮肉。」

石不為情不自禁,脫口又道:「但我也……」身子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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