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回 風雨最無情

金河王如被雷擊,獃獃地愕了半晌,突然大喝一聲:「小畜牲,我剖開你的肚子!」一把抓了過去。

他身形雖小,但這一抓竟將方寶兒舉了起來。

方寶兒早已抱定必死之心,面上不但全無驚怖之色,反而仍然帶著微笑,只是心中不免有些酸楚。

鈴兒顫聲道:「寶兒,莫怕,你死了我陪著你……」

珠兒道:「我……我也……」放聲大哭,話也說不下去。

突聽水天姬大喝道:「放下他!」

金河王獰笑道:「等老夫剖開他肚子,再放下他!」

水天姬道:「剖開他肚子,可是要我做寡婦么?」

金河王又是一怔,道:「什……什麼?」

水天姬悠悠道:「他是我丈夫,我已嫁給他,如今他便是我『聖水神宮』的小主人了,你敢殺他?」

金河王仰天大笑道:「你會嫁給他?這小畜牲會是你丈夫?哈哈……放屁放屁……胡說胡說……笑話笑話……」

只因他見到鈴兒與珠兒淚痕中的驚笑,水天姬神情之鎮定,已知道這既非放屁,亦非胡說,更不是笑話。

他笑聲不禁越來越是勉強,越來越是微弱,到後來終於只剩下喉頭咯咯作響,再也笑不出來。

水天姬望著他嫣然一笑,道:「還不放了他?」

金河王咬牙切齒,連連頓足,忽然強笑一聲,柔聲道:「好姑娘,求求你,讓我殺了這小子吧!我若不殺這小子,這口氣實是無處發泄的。好姑娘,你讓我殺了他,我一輩子忘不了你的好處!」

水天姬嬌笑道:「哎喲,你老人家莫非老糊塗了么?你可別忘了,他是我丈夫呀!我怎麼捨得讓你殺他?」

金河王道:「好姑娘,從今而後,你算是我阿姨都行,你……你要我下跪也行,只要你……」

水天姬搖頭笑道:「說什麼都不行的。」

金河王突然厲喝一聲,大罵道:「死丫頭,臭丫頭,你莫忘了,五行宮大大小小數十人,只有老夫武功最高,老夫殺了他又怎樣?」

水天姬嫣然笑道:「不錯,你武功的確最高,但見了我娘卻半分也施展不出。你此刻話雖說得凶,但見了我娘卻連屁也不敢放一個!」

眾人只見金河王緩緩垂下頭去,耳根都似已有些紅了,顯見水天姬這番話乃是真情。

黃金魔女們偷偷交換了個眼色,目光中竟也現出一絲笑意。別人雖想不到如此兇狠毒辣的金河王會對那「聖水宮」女主人如此畏懼,黃金魔女們卻想必早已知道得清清楚楚。

過了半晌,金河王突又抬起頭來,獰笑道:「老夫若連你一起殺了,你的娘又怎會知道是老夫動的手?」

水天姬笑道:「你敢么?」

金河王道:「為何不敢?」

水天姬嬌笑道:「你不敢的。你若敢早已動手了,只因你再也不會忘記『聖水宮』那一著『無水黃蜂針』,就算你能殺了我,我臨死前也要螫你一口,那一口世上再無人知道它的破法,只因嘗過它滋味的人都已回老家,木郎君始終不敢真刀真槍地與我動手,還不是也怕我使出這同歸於盡的一著?」

金河王又呆住了,呆了半晌,突然放下方寶兒,咬牙切齒地大喝道:「氣煞我也!」頭向艙壁撞了過去。

那船艙造的是何等堅固,但他這一頭撞去,竟生生將艙壁撞開個大洞,木屑紛飛中,他身子已穿洞而出。

鈴兒與珠兒見他如此功力,都不禁瞧得舌矯不下。

又過了半晌,只聽「咚」的一聲,另一邊艙壁也破了個大洞,金河王自洞中飛身而人,仰天大笑起來。

水天姬早已扶起方寶兒,在寶兒身上輕輕撫摸,輕輕道:「痛不痛?」此刻抬起頭來,道:「你老人家氣出夠了么?」

金河王大笑道:「笨驢笨驢,我老人家真是條笨驢。」

水天姬嬌笑道:「原來你老人家到現在才知道。」

金河王也不理她,自顧狂笑著接道:「老夫雖不能將你兩人痛痛快快地殺死,難道不能將你們兩人捉住,禁閉在個隱僻之處,慢慢地折磨,慢慢地逼這小子說出那密柬中所留的地點么?」

水天姬面色驟變,初次現出了驚恐之色。

金河王狂笑道:「老夫縱然尋不著那紫衣侯的屍身,但將這艘船毀得七零八落,多少也能出口氣了。」

鈴兒與珠兒更是大驚失色,只因不但紫衣侯屍身還在船上,小公主也未離開,她兩人先前不敢去瞧小公主,便是生怕別人覺察她們的關切之態,而發覺小公主便是紫衣侯惟一後人。

但此刻兩人驚惶之下再也顧不得這麼多了,一齊撲到猶未回醒的小公主身上,眼睛瞪著金河王,顫聲道:「你……你敢!」

金河王目光一閃,獰笑道:「老夫不但要將這船毀去,還要將船上人殺得乾乾淨淨!只是這小丫頭……」

他伸手一指小公主,笑容更是得意,道:「這小丫頭看來必是紫衣侯的孽種,老夫卻要將她養大了,作老夫第一百九十九房姬妾。」

鈴兒牙齒格格打抖,道:「你……你……」

忽然間艙外竟響起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這簡簡單單四個字,卻被此人說得生硬已極,接著,一個極是奇特的聲音冷冷道:「誰也動不得這船上一草一木!」

語聲響處,還隔甚遠,但說到最後一個字,卻已就在船艙門外,冰冷尖銳的語聲,聽得人牙根都要發軟。

金河王又驚又怒,大喝道:「什麼人?敢管老夫閑事?」

艙外冷冷道:「你可認得貧僧?」一個麻衣赤足、膚色漆黑如鐵的枯瘦僧人,自艙門下陰影中緩緩現出身來。

金河王面色微變,脫口道:「可是伽星法王?」要知伽星法王名傳天下,金河王雖未見過他,但他這種奇異的裝束、奇異的形貌,卻早已被江湖中人指說過不知多少次了,金河王一眼瞧過,便已知道。

伽星法王枯澀的面容露出一絲微笑——但這微笑之中,卻無半分笑意,只是嘴角微微牽動了一下而已。

只見他雙手合什,徐徐道:「不想金魔宮主竟也識得貧僧。」金河王這一身奇裝異服怪模怪樣,江湖中亦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尤其那一部比身子還長的金色鬍鬚,更早已成了他的獨家招牌,伽星法王自也一睹便知。

金河王乾笑道:「好說好說。本宮與大師素來井水不犯河水,不知大師為何要來管本宮之事?」

伽星法王道:「你要生要死,都與老僧無關,只是這艘五色帆船乃是老僧屬意之物,天下無人動得。」

鈴兒與珠兒見到有人來救,面上本是滿懷期望之色,此刻聽他竟也不懷好意而來,不禁大感失望。

水天姬走過去悄悄道:「你失望什麼?我早知道今日到這船上來的人都是黃鼠狼給雞拜年,誰也沒安著好心。咱們要想脫身,還是得自己想法子。」

鈴兒道:「什……什麼法子?」

水天姬嘆了口氣,道:「現在我也想不出。」

金河王冷笑道:「不想大師身在方外,居然也妄生貪心,要來強奪別人所有之物,難道不怕被我佛如來怪罪么?」

伽星法王道:「老僧只是不忍令紫衣侯絕世武功從此失傳,是以趕來取他武功秘笈,代他傳道,其他紅塵之物,老僧一介不取。此本我佛普渡眾生慈悲之心,豈能與貪念相提並論?」

金河王道:「如此說來,本宮倒失敬了!」

伽星法王合什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金河王突然放聲大笑,道:「好個慈悲心腸的老和尚,紫衣侯武功縱要相傳,他自己有的是後人,也輪不到你呀!」

伽星法王目光閃動,道:「誰是他的傳人?」

金河王道:「艙中的都是。」

伽星法王銳利的眼神在方寶兒、水天姬、鈴兒、珠兒、小公主身上一掃,冷冷道:「這五人天資不佳,若是傳了紫衣侯之武功,必為紫衣侯門戶之羞。老僧與紫衣侯神交已久,實不忍令他盛名死後被羞,今日說不得只有越俎代庖,將紫衣侯秘笈全部取去了。」

金河王道:「你這老和尚明明想要偷別人武功,又何必說得如此冠冕堂皇?豈不令人齒冷?」

伽星法王怒道:「你竟敢對老僧如此無禮?」

金河王道:「今日你我少不得要打一場,有禮又怎樣?別人怕你,本宮可不怕你!」

伽星法王道:「老僧也正想瞧瞧金宮秘技,請!」

兩人目光互瞪,對面而立,伽星法王雖然枯瘦,金河王卻矮了一尺有餘。

陣風吹過,寒意更重,風勢也較前猛烈。

眾人見到這兩大絕頂高手又將展開一場生死之搏鬥,心中不僅泛起一陣興奮激動,還不覺有些好奇。

只因紫衣侯與白衣人之斗雖可驚天地而泣鬼神,但兩人只是以絕世之劍法相爭,打得可說堂堂正正。

而此刻這兩人卻都是奇詭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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