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二節

「阿母!」鄭柢對元貴妃的口無遮攔非常頭疼,就算是這件事是真的,也不是她能這麼張揚說出來的!

「好了,我知道了!」元貴妃不用兒子開口,也知道他接下去會說什麼,這些年她聽得頭都疼了,她連忙轉移話題,「阿柢,阿謝和二娘都有了身孕,阿崔又剛小產,不如我再給你添幾個人服侍?」阿謝是謝秋華,二娘是元貴妃的侄女元二娘,阿崔則是崔孟姬,從一開始崔孟姬就彷彿一個背景一樣,靜靜的在席上落座,這會聽到元貴妃提及她,她才動了動。

鄭柢搖頭道:「不用了,人多也煩心。」

「怎麼你們兄弟就一個德行呢!」元貴妃很鬱悶。

「阿母,我們先回去了。」鄭柢說道。

「好吧。」元貴妃也不多留兒子女兒。

鄭柢等回了東宮後,無視元良媛殷切的目光,執起崔孟姬的手柔聲道:「你身體不好,早點休息吧。」

崔孟姬在元良媛嫉恨的目光下,僵直著身體,跟在太子身後。

謝秋華則早就回了宮室休息,今天一天,最忙的是她。

安靜的只聽得見粗重呼吸聲的寢室里,鄭柢穿著一身整齊的太子禮服,雙手珍惜的捧著一張潔白柔軟的紙卷,他那雙從小學習騎射的手,似乎承受不起那紙卷的重量般不停的發顫!紙上用略顯潦草的字跡寫著一行行讓人觸目驚心的記錄,「上腿膝足踝略發涼……肝胃不和……」

鄭柢他現在做著一件如果被發現,哪怕以他太子之尊都不可能讓父皇手下留情的事,可是他心裡卻詭異的湧現出一種快感,這種快感就像他和崔孟姬在一起的感覺,不——比那種感覺更暢快!鄭柢俊秀的臉上泛起了興奮的紅光,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那紙卷,這是他那個高高在上的、無所不能的父皇的脈案!

一旁崔孟姬蜷縮成一團,簌簌發抖的躲在一旁頭也不敢抬,更不敢去看鄭柢手中的紙卷上到底寫了什麼內容。

「陛下,太子妃求見!」寢室外,貼身內侍的通報聲傳來。

鄭柢不緊不慢的將那捲紙再次放入暗格後,起身道:「讓太子妃進來。」鄭柢喝了一口涼透的茶水,神色恢複了平靜。

「殿下。」謝靈媛由丫鬟扶著走了進來,「太后身體不適,已傳了太醫署過去了。」

「大母不舒服?走,我們去看看。」鄭柢說道。

「好。」謝靈媛來找鄭柢也是想讓他和自己一起去看太后,在看到蜷曲成一團的崔孟姬時皺了皺眉頭,對鄭柢的愛好她多少有些了解,她有勸過幾次但鄭柢不聽,他又只針對姬妾,所以謝靈媛還真不敢深勸。

父皇生病了,大母也要生病嗎?鄭柢眼底閃過一絲莫名的光芒,剛剛有些恢複正常的臉色,又開始微微的泛紅了。

高皇后第二日在接到元六娘以媵人身份去廣陵的時候,輕笑了一聲,漫不經心的順手批了,又問盧女史,「要送去涿縣的禮物都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這次會讓人快馬加鞭的送去。」盧女史說。

高皇后嘆息道:「這次真是苦了皎皎了。」皎皎是高皇后從小看著長大的,玉娃娃似地一個人,任誰都捨不得她受苦,卻不想生產的時候,吃了這麼大的苦。高後在得知陸希生了高家的長孫後,比誰都開心,一聽說陸希生產的時候傷了身體,讓人開了內庫,揀了做月子可以吃的補品,讓人快馬加鞭的往涿縣送去,同時去的還有無數給高崧崧的禮物,其中甚至還有她親自給他做的小衣服、小鞋子。陸言知道阿姊生了一個男娃後,軟硬兼磨的纏了鄭啟三天,終於從鄭啟手中磨來了一把先秦削鐵如泥的匕首,跟皇后的賞賜一次送去。

「安邑縣主是個有福的人,這次磨難後,後面還有大福氣呢。」盧女史安慰高皇后道。

「嗯,皎皎都開了一個好頭,希望我們高家以後能子嗣旺盛。」高皇后嘆氣道,她一直無孕,元亮和樂平也一直沒孩子,甚至連仲翼和皎皎成親之初也沒傳出喜訊,很多人都認為是他們高家的人生不出孩子!高皇后這些年已經習慣了,也不覺得什麼,可她無法容忍自己兩個弟弟有這種閑言碎語!還有比說一個男人生不出孩子更惡毒的流言嗎?高皇后神情自若的吩咐著宮侍們行事,可唇邊的笑意絲毫不達眼底。

「會的,一定會的。」盧女史想了想,遲疑的提議:「皇后,不若讓那些疾醫再給大少君的侍妾診診脈,安邑縣主不是說了,服用紅花可以暖宮嗎?我們可以讓那些侍妾試試看?」

因樂平是公主,要是樂平不願意,誰也不敢提出讓疾醫給公主診脈,而高皇后更不可能讓疾醫去給自己阿弟診脈,所以盧女史就提議讓疾醫調養高元亮的那些侍妾。

「不用。」高皇后擺手,「元亮的長子,怎麼可以由那些賤妾所出?」樂平給高囧的那些侍妾,其實也都是良家子,是元昭從幾個依附於元家的小官員家中精心挑選出來的女兒,但因是給駙馬當妾,所以都是庶女而不是嫡女。高皇后如何看得上這些庶女?對於元亮長子之母,她心裡有了人選,但此事還需要慢慢打算。

隨著京城氣氛的暗流奔涌,高氏父子節節勝利的消息,連續不斷的傳回京城,高威父子三人一路奮勇殺敵,接連俘獲羯族五個大部落,高元亮更是一口氣攻下了武城,同時又和高威、高嚴三人配合,一舉攻破了平城,就在三人整頓兵馬,準備一鼓作氣攻下白道時候,朝中鄭啟一道急令命令高威回京。這一命令讓眾人都摸不著頭腦,連高威都摸不準皇帝的意思。

「祖翁,你說這次聖上莫名退兵,會不會有什麼問題?」陸希擔憂的問道,經此一戰,高家會不會風頭太盛了?陸希原以為這次援軍除了高家外,應該還有其他人,可沒想到陛下居然讓就讓她家翁和大伯來了。可能高家作戰能力是強,但大宋會打仗的也不止高家一家人,先不說太子妃的謝家,另外三個四征將軍哪個不是隨著先帝南征北戰、久經沙場的老將?有必要這麼抬舉高家嗎?

「應該和高中護沒關係。」施平倒是不怎麼擔心高威,這老頭在官場上打滾了這麼多年,心裡門清著,只是高後無子,將來怕是有的鬧,不過或許已經開始了……「聽說這次上書彈劾的郎君的就有元家的人,已經被陛下訓斥過一頓了。」

「陛下這是在制衡外戚嗎?」陸希問,謝家、元家和高家同樣都是外戚,比對起來,謝靈媛和元貴妃已生子,而高皇后並沒有孩子,陛下這會是在給太子鋪路嗎?抬高家、壓謝家和元家,讓三家相互制衡,相互內耗?

施平遲疑了下,蘸著茶水在桌上寫了幾個字,寫完後就把水跡給拭去了,但已經足夠陸希看清了,陸希臉色微微一變,驚疑不定的望著施平。

「我也只是猜測罷了。」施平說著,這些年皇帝一直在不動聲色的打壓這謝家和元家,從謝葯撤職後,謝家年少輩就很少能入中樞當職了。而元家底子薄,除了元昭和元尚師,也沒有其他特別出挑的人,即使不用皇帝打壓,等元昭一退,元家也堅持不了多久。皇帝的作為,施平並不奇怪,畢竟太子陛下個性過於優柔,有個過於強悍的舅家和岳家,並不是什麼好事。但他奇怪的是,從今年九月開始,陛下已經呵斥了謝芳三次了,元家下屬的幾家附屬的官吏,也有好幾家被貶下去了。

而相對的陛下這些日子對高家的厚愛,讓他隱隱覺得,這已經不算是在敲打謝家和元家了,反而是想讓元家、謝家和高家形成一種制衡,這樣做的好處是可以讓三家相互牽制、相互內耗,沒有一家可以獨大。可以讓太子登基後順利的渡過最初時期,等新帝手握大權後,這三家外戚的威脅也就不存在了。這做法本身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陛下前幾年也是一直在緩慢的為太子登基鋪路。

但從今年下半年開始,陛下連續的幾件事似乎都做的太急了,如果是先帝施平不會覺得奇怪,可今上他並不是這種急性子,且他如今正值春秋鼎盛,太子年紀也不大,沒什麼特別情況,皇帝已經不會如此著急。加上他這次突然下令召回高威的舉措,施平就忍不住懷疑京城是不是出事了,很大的可能就是今上的身體可能出問題了!

皇帝的健康是所有臣子最關心的事,但一般來說陛下的身體狀況,除了幾個最親近的太醫署官員外,不會有任何人知道,施平也不可能派人去太醫署查探,他還沒活夠。可從平時的蛛絲馬跡中,可以看出聖上似乎今年夏天開始,就一直有些小毛病,甚至還去行宮休養了一階段。看來要提醒郎君謹慎行事了,施平若有所思,畢竟高家現在站在風尖浪口了。

建康椒房宮裡,高皇后滿臉笑容的翻開著父親給自己帶回來的皎皎的信,厚厚的一疊,拆開一看全是一個小娃娃,從小猴子樣子變成一個小胖娃,每張容貌神態無一不栩栩如生、憨態可掬,就這麼看著,便可感受到畫者筆下流露出來的濃濃的愛意,「這就是阿崧嗎?真是漂亮的孩子!」要不是現在阿崧年紀還太小,高皇后真想派人去接皎皎和阿崧回京。

「是的。」高元亮坐在高皇后下方,「畫的很像,想不到涿縣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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