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三回 情仇邊緣

金非與杜雲天此刻俱是滿頭大汗,正在吃緊當兒,俱未瞧見展夢白,南燕與蕭飛雨見他來了,卻不禁喜出望外。

兩人齊地縱身掠來,一人一手,左右牽住了他的衣袖,蕭飛雨道:「你快想個法子,怎生要他們停下手來。」

但展夢白卻知道世上已無一人想出法子能令他們住手,當下雙眉緊皺,暗中嘆息,卻說不出話來。

南燕流淚道:「你……你看他兩人,再不設法,只怕……只怕兩人都要……都要……不成了,你忍心不管么?」

她並非不知此事困難,只因關心太過,才作此言,正如落水之人,手裡只要觸著一物,不論是什麼,也要抓緊不放。

但她卻未想到,抓住的人水性也未必精熟,很可能被她一齊拖入水底,展夢白知她心中焦急,只得苦笑不語。

南燕卻道自己苦苦哀求,對方不聞不理,緩緩鬆開手掌,道:「好,你……你……」突然伏地痛哭起來。

她與金非本是怨偶,但數十年異地相思,驟然重逢,恩愛突增,此刻見金非生死關頭,舉止神思,自難免失常。

蕭飛雨也突然鬆手,冷笑道:「好,敢情你原來是來瞧熱鬧的,好,我們四人都死了,也不來求你!」

展夢白只是呆立當地,有如未聞。

只見杜雲天,金非額上汗珠,越流越多,夜色之中,兩人頭頂都彷彿冒出了蒸蒸白氣,隨風四散。

三人都知道他兩人俱已是強弩之末,片刻之內,便將有一人倒地而死,南燕哭得更是傷心,蕭飛雨自也陪她落淚。

忽然問,只見展夢白挺起胸膛,走了過去。

他腳步極為緩慢,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個深深的足印,顯見是全身早已布滿真力,要以雙掌解圍。

蕭飛雨本在怨他不肯出手相救,但此刻見他挺身而出,卻又不禁大是關心,忍不住輕輕低語:「你要小心了!」

但展夢白此刻正自全神貫注在杜雲天與金非四隻手掌之上,她語聲縱然說得再響,也未見能使他聽著,何況只是輕輕低語,蕭飛雨見他竟然不理自己,心中方自氣惱,忽又想到此事之兇險,暗暗忖道:「我方才那般逼他,他才會不顧性命地前去出手,此番他若有三長兩短,那我怎生是好?」

一念至此,她再也顧不得別的,縱身掠了上去,但這時展夢白一雙鐵掌,已閃電般向金、杜兩人四掌之間落下。

蕭飛雨驚喚道:「呀,你……」她情急關心,已不知分判利害,竟然伸手去扳展夢白的肩頭。

展夢白雙手滿貫真力,右腕在上,緊緊壓著左腕,掌心向外,拇指向上,一雙掌背緊貼,倏然穿至金、杜兩人相抵四掌之下,全力往上一抬,金非左掌,杜雲天右掌,分開一線:展夢白的雙掌立時乘機穿入這一線之中,只聽「啪」的一聲,他左掌便接住了金非左掌,右掌接住了杜雲天右掌。

金非、杜雲天兩人掌力,正自源源不絕,逼向外力,此番欲罷不能,兩人全身勁力,一齊向展夢白湧來。

以展夢白此時功力,雖無法接著這兩人如此一擊,但金非、杜雲天惡戰半日,此刻已是強弩之末,展夢白全力支持,必無損傷。

怎奈就在這剎那之間,蕭飛雨手掌已拍上展夢白的肩頭。

展夢白全身真力俱都貫注在前方雙掌之上,肩後空虛已極,身子本已前重後輕,再被蕭飛雨情急一扳,立刻往後跌倒。

他大驚之下,真力驟泄,金、杜兩人掌力,立刻乘隙涌至,這時兩人掌上勁力,正如河水泛濫,不可遏止,此刻展夢白掌力一泄,便如堤防潰出,那泛濫的河水,蓄勢已久,立時便齊向缺口潰出,長河潰堤,浪如山涌,那力道是何等驚人,展夢白便是鐵打的身子,也禁受不住。

這兩掌力一個剛猛,一個陰柔。

驟然間,展夢白只覺一冷一熱兩股掌力,左右襲來,先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全身立又變得如火焚一般。

杜雲天、金非齊地一驚,撤掌後躍,南燕也已駭得呆住,蕭飛雨更是花容失色,踉蹌後退,顫聲道:「你……你怎的了?」

展夢白但覺心胸之間氣血翻湧,卻咬牙忍住,緩緩站起,展顏一笑,道:「只要兩位前輩莫再相鬥,我自然無事。」

他知道若是被人瞧出自己身負重傷,不但要令金、杜兩人歉然,南燕抱咎於心,更將令蕭飛雨自愧自責,終生難安。

她本是為了一番好意,才會伸手扳他的肩頭,此刻他又怎忍令她難受,是以極力忍住傷痛,絲毫不露聲色。

眾人本都在為他擔心,此刻見他如此泰然,只道他傷勢並不嚴重,都不禁暗中鬆了口氣。

南燕見到金非、杜雲天兩人俱都無事,更不禁喜形於色,展顏笑道:「雨兒,還不快去謝謝你的展相公?」

蕭飛雨面頰一紅,不依道:「人家救了你的……你的丈夫,你該去謝他才是,為什麼要我去?」

南燕笑罵道:「瘋丫頭,什麼你呀你呀,好沒規矩……」輕輕嘆了口氣,斂衽道:「但……展公子,我是真的謝謝你的。」

展夢白還禮道:「夫人如此相稱,在下怎擔當得起。」

杜雲天手捋長髯,突然嘆道:「似你這般捨己救人之俠心義舉,便是老夫也該喚你一聲公子才是,只可惜……」

金非冷笑截口道:「只可惜今日我與杜老兒乃是不死不休之勢,你縱然解了方才之圍,我與他還是要拼個死活的。」

南燕面色大變,還未答話,只見展夢白微微笑道:「前輩莫非不想見一見前輩之親生愛女了么?」

金非驟然動容,道:「她……她在哪裡?」

展夢白道:「前輩之愛女嬌婿,俱已來到此間,他伉儷兩人行止有如王侯,前輩稍加留意,便可見著了。」

金非變色道:「真的?」

展夢白一笑未答,南燕已搶住道:「正是真的,自他口中,萬萬聽不到半字虛言,他說曼風來了,就是曼風來了。」

金非怔了一怔,展夢白已轉向杜雲天,緩緩笑道:「杜鵑姑娘病勢雖重,但卻並非沒有救治之望。」

杜雲天果然也不禁為之動容,道:「如……如何救治?」

展夢白道:「前輩只要立刻取道洞庭湖,路上自有人前來約見前輩,告訴前輩如何救治杜鵑姑娘之法。」

杜雲天早已知道這少年語重千金,聞言自然深信不疑,呆了半晌,望向金非,道:「你說怎樣?」

金非突然跺了跺腳,道:「唉,你為了女兒,我也為了女兒,今日想來也無法再戰了,但三個月之後……」

杜雲天不等他話說完,便已搶著道:「好,三個月後,洞庭岳陽樓見。小兄弟,多承相告,老夫去了。」

他救女之心,實是急如星火,語聲未了,便已聳肩而去,說到最後一字,身形已隱沒於林木之間。

金非望著他身形隱沒的方向,獃獃出神,南燕卻在心頭盤算,如何想個法子拖住金非,叫他不能去應洞庭之約。

蕭飛雨緩緩走到展夢白身側,輕輕道:「你怎會尋來的?」

展夢白望也不望她,抱拳道:「此間無事,在下也要告辭了。」連這兩句話,都是向金非夫婦說的。

金非與南燕俱都心有所思,根本未聽清他說的是什麼,隨口應了,蕭飛雨變色道:「你……你到哪裡去?」

展夢白還是不望她,冷冷道:「去去處。」霍然轉過身子。

蕭飛雨呆在地上,等他轉過身後,才著急地一拉南燕衣袖,道:「他……他要走了。」語聲惶急,泫然欲涕。

南燕這才回過神來,亦自奇道:「你不跟咱們一齊走么,咱們……咱們還有話要和你說哩!」

展夢白頭也不回,道:「有什麼事,前輩但請吩咐。」

南燕道:「這……這……」她實在也不知該說什麼。

展夢白大聲道:「前輩一時若想不起,日後再說吧!」他竟然始終未曾回頭,便匆匆向前奔出。

蕭飛雨道:「你……你……」跺一跺足,目中不禁落下眼淚。

南燕悄悄道:「你又有什麼事得罪他了?」

蕭飛雨流著淚搖了搖頭,狠聲道:「誰知道……誰知道?」突然一把扯亂了頭髮,終於失聲痛哭起來。

南燕手足失措,輕嘆道:「這孩子什麼都好,怎的脾氣卻如此古怪……喂,喂,金非,快去追他回來呀!」

金非雙目一瞪,大聲道:「追什麼?」望著展夢白去向,破口大罵道:「臭小子,擺的什麼臭架子,咱們的雨兒如此標緻,難道還怕嫁不出去么?看他這個臭脾氣,卻只配娶個母夜叉、醜八怪。」他生性偏激暴躁,此刻已渾忘了展夢白相救自己之情,不但破口大罵,而且越罵越是起勁。

但罵了半晌,林中仍是沒有回應,金非大笑道:「那臭小子終是不敢回嘴,老子也懶得罵了,雨兒,咱們走吧!」

一手拉起南燕,一手拉起蕭飛雨,大步向林外走去,只可憐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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