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回 飛鶯劍氣亂桃花

漫天落花中,柳淡煙變色叱道:「誰?」

只聽那強猛的喊聲道:「是誰在哭……是誰在哭……」說到最後一字,已有一條高大的人影穿林而來,人還未到,風聲已至,風聲未到,呼聲已至,呼道:「絲絲,是你在哭么?」

眾人抬眼望處,只見此人板肋虯髯,廣頰深目,滿面惶急之色,目光四掃,一把扳過杜鵑的肩頭,看了一眼,怒道:「你不是絲絲……」隨手將杜鵑推倒在地。

杜鵑大哭道:「爹爹,他們都欺負我……都欺負我……」翻身躍起,悲嘶著奔出林去。

展夢白大驚道:「杜姑娘!」放足追去,蕭飛雨亦自展動身形,道:「不要走……」

哪知那虯髯老人卻橫手一掠,雙臂箕張,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厲聲道:「我的絲絲在哪裡,你們看到了么?」

蕭飛雨大怒道:「誰看到你的絲絲,你瘋了么?」她不知是否今日時辰不好,來的人竟全都像是瘋子。

虯髯老人目光一掃,望到展夢白,暴喝一聲,道:「好小子,你也在這裡,絲絲必定是被你騙走了。」

展夢白厲聲道:「出鞘刀,我雖然尊你一聲前輩,但你若是含血噴人,卻莫怪展某也要口出惡言了。」

蕭飛雨雙目一張,道:「你便是『出鞘刀』吳七么?」

「出鞘刀」吳七大聲道:「不錯,老夫便是吳七,這廝便是展夢白,你們可認得他?『金面天王』李冠英的妻子,便是被這廝騙了!」

展夢白怒道:「你……你……」他當真氣得語不成聲。

吳七道:「你還想賴么?老夫若不是尋找絲絲,也不會知道此事。快說,你將絲絲騙到哪裡去了?」

展夢白滿身顫抖,目光盡赤,蕭飛雨見了展夢白的神態,心下不覺微微狐疑,道:「他哪裡騙了你的絲絲?」

「出鞘刀」吳七道:「不是他騙的是誰騙的,即使沒有此事,老夫今日也要代李冠英將這淫賊除去。」他若知道那「金面天王」正與「他的絲絲」共枕而眠,真該跪下對展夢白磕頭才是。

展夢白仰天長嘶一聲,似乎要將心中的悲憤冤屈之氣向天控訴,嘶聲未了,狂笑道:「不錯,世上的淫娃蕩婦全是被我展夢白騙的,出鞘刀,你只管過來動手便是。」笑聲凄厲,有如猿啼。

「出鞘刀」吳七道:「你先將懷裡的孩子放下來。」

展夢白霍然轉身,將宮伶伶放在桃花樹下,他看到宮伶伶那毫無血色的面容,暗暗道:「孩子,你雖然命苦,但叔叔也是個苦命的人,與其活著受盡世人冤屈,倒不如死了乾淨,叔叔只恨不能看你長大成人……」思念未完,淚珠已忍不住奪眶而出,簌然落下。

清冷的淚珠,恰巧滴在宮伶伶面上,展夢白一抹淚痕,方待轉身,宮伶伶卻已悠然醒來,低喚道:「叔叔……你不要走。」

展夢白慘然一笑,道:「孩子,你好生躺著,叔叔……叔叔就要去找……去找你的爺爺了。」

宮伶伶張開雙手,道:「伶伶也要去……」

展夢白道:「那地方很遠,又很冷,小孩子……小孩子不能去的。」強忍著淚珠,不讓它流下。

宮伶伶道:「伶伶不怕,伶伶也要……叔叔,你……你怎麼哭了,伶伶也想哭……」一把抱住展夢白的膝蓋,放聲痛哭起來,四面的粉衣小鬟,一齊轉過頭去,不忍再看。

柳淡煙嘴角卻帶著冷笑,道:「你放心去死吧,這孩子我會照顧她。」

蕭飛雨雙目圓睜,木然不動。

「出鞘刀」吳七道:「裝模作樣,你當我就會可憐你么?」

展夢白悲嘶一聲,轉身一拳擊出,吳七道:「來得好!」五指齊張,直抓展夢白手腕。

宮伶伶慘呼道:「叔叔是好人,你們為什麼都要害他?」伶仃的身子,掙扎站起,向吳七撲了過來。

吳七閃身一讓,怒叱道:「小鬼,你找死么?」

宮伶伶大聲道:「你要殺叔叔,就先把我殺死。」她雖然重傷,但此刻竟掙扎著站起,擋在展夢白身前,這苦命的可憐女孩子,竟以她殘存的生命,伶仃的弱質,拚命來保護展夢白。

展夢白雙拳緊握,顫聲道:「伶……伶……」

吳七道:「快叫這小鬼閃開,否則……」

突聽蕭飛雨大喝一聲:「滾!」一步掠到吳七面前,道:「不管姓展的是否是淫賊,不管他有沒有騙你的絲絲,你今日先給我滾出去,滾……出……去……」話說一半,淚珠已流下面頰。

吳七怔了一怔,怒道:「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如此對待老夫。」

他實未想到世上居然會有人如此對他,一時之間,竟忘了出手,柳淡煙輕輕一拉蕭飛雨衣袂,道:「蕭姐姐,你何必管那種人的事?」

蕭飛雨嘆道:「但是那孩子……」

柳淡煙微微一笑,走到宮伶伶面前,道:「好孩子,不要管別人的事,快跟姑姑一齊走。」

宮伶伶又驚又怒,抬起頭來,哪知柳淡煙的手掌在她面上輕輕一摸後,她面上的驚怒之色,立刻變成一片痴迷,乖乖地跟在柳淡煙身後走了開去,再也不看展夢白一眼,展夢白道:「伶伶!」她也似沒有聽到。

展夢白茫然一愣,宮伶伶竟也背叛了他,那麼這世上他豈再無親人,遭人冤屈的憤怒,再加上被人遺棄的悲哀,他此刻當真是有說不出的寂寞、孤獨、悲憤、愁苦,仰天狂笑道:「好!好!」出手一拳,向吳七擊去。

「出鞘刀」濃眉一挑,道:「你要先來送死,老夫只得成全了你。」反腕一掌,橫切展夢白脈門。

蕭飛雨面色倏青倏白,心中暗問自己:「是救他不救?」

柳淡煙見了她的面色,冷冷道:「這種人早些死了,世上的良家婦女當真要不知平安多少。」

蕭飛雨一腳方自踏出,聽到這句話,便不禁立刻頓住腳步,心念微轉間,展夢白已更是不支。

突聽桃花林外大喝一聲:「住手!」

「出鞘刀」厲聲道:「誰敢叫老夫住手,老夫偏要打殺此人。」突地一掌自拳風中破出,刁住展夢白手腕。

展夢白右臂一麻,左拳全力擊出,吳七掌勢一引,立刻又將他左腕刁住,厲聲笑道:「姓展的,你還有……」

語聲未了,只聽身後一個嬌柔的聲音顫聲道:「哥哥,你……你快些……住手好嗎?」

「出鞘刀」吳七身子一震,倏地甩下展夢白的雙掌,轉身大呼道:「絲絲,可是你么?」

只見一個面如淡金的頎長大漢,一手反擰著一個絕色碧衣少女的手腕,一手反拿著一柄尖刀,抵住她的後心,自桃林外緩步而入,赫然竟是那「金面大王」李冠英及吳七的愛妾孟如絲。

吳七見了愛妾如此模樣,真是心痛如割,狂呼一聲:「絲絲……」雙臂一振,便待撲上。

李冠英面沉如水,冷冷道:「你若是還想要孟如絲性命,就快些站在那裡,莫要動上一動。」

吳七大怒道:「你竟敢命令老夫。」但身子卻仍然停了下來,介面道:「李冠英,快放下絲絲……」

李冠英道:「你要我放她不難,卻先要發誓答應自今而後,永不傷害展公子,還要向展公子賠禮。」

眾人齊都一愣,展夢白更是大奇:「數日前他還定要殺我才能甘心,今日卻又怎地變成如此?」

「出鞘刀」吳七怒罵道:「姓李的,你莫非瘋了么?展夢白奸了你的妻子,你還要替他……」

李冠英厲聲道:「放屁!展公子是何等人物,我那賤人便是要為他執韁牽蹬,展公子也不會要,我李冠英有眼無珠,交友不慎,日前誤會了展公子,實在該死,是以今日我便是要向展公子賠罪來了。」

吳七呆了一呆,訥訥道:「真的么?」

李冠英道:「自是真的,快向展公子磕頭賠禮!」

「出鞘刀」面色一變,狂笑道:「你竟敢要老夫磕頭賠禮?」

李冠英道:「不錯!」

刀尖一送,直刺進去,孟如絲哀呼一聲,道:「哥哥,你就答應了吧!難道你忍心看我死嗎?」語聲嬌柔凄慘,直聽得「出鞘刀」肝腸寸斷,連聲道:「絲絲,絲絲……」突地抬起頭來,大聲道:「我若依你,你便立即放開她么?」

李冠英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吳七面如死灰,大聲道:「好!」霍然轉過頭去,道:「展……展公子,我……向……你……賠禮了。」

展夢白見了他這般情況,心中又是不忍,連忙出手相扶,吳七自也乘勢站起身子,未曾真箇跪下。

李冠英道:「你今日雖已向展公子賠禮,日後卻難保不尋展公子出氣,所以么,你還要……」

吳七咬一咬牙,道:「吳七日後若有傷害展公子之心,定必不得好死。」語聲一頓,便要向孟如絲走去。

李冠英道:「且慢。」

吳七變色道:「你還不放她?」

李冠英冷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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