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南開的顏色-不愛南開

郝 琳

道曰:最大的愛等於不去愛。

有人對我說你寫一篇關於南開的文章吧,細細膩膩,行雲流水的,讓人一下就可以投身到你感情的清流中,親手撫摸你那柔順的記憶……可是,鍵盤就在面前,我卻什麼也寫不出來。

斯賓諾莎說,如果不想,會找一個借口,如果想做,會找一個方法。那麼我現在的狀態是在迎合某個借口還是陷入了尋找方法的迷惘呢?就在現在,我想把記憶中的點滴收集起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思想竟是如此的單純,或者說,貧瘠。恨一個事物只要一丁點兒就夠了,但愛一個事物卻需要愛它的全部。我試圖用另一種方式或者說語言來詮釋在南開的生活。不是感動,不是感傷,而是一種不可名狀的感覺。很奇怪自己會想要把一種只可意會的感覺用文字表達成一篇莫名其妙的文章,但是我就是這麼做了。在大中路漫步的時候我這麼想著,在馬蹄湖邊撥弄吉他的時候我這麼想著,在孺子橋上飛車而下的時候我這麼想著——於是,我就這麼做了。

(1小時04分鐘22秒後)

我仔細地思考,費力地思考,絞盡腦汁地思考,但,我理不出頭緒,甚至,一個完整的畫面也沒有,沒有。

於是我煩躁我鬱悶我汗顏我發泄我咆哮我自嘲,但是,我想說的是,關於感情,我能做的,只是——等待

南開的夜色確實有一種特殊的感覺,類似於,玄妙。身在其中的時候,想要逃出去,可是一旦感受到了離開的真實,另一種更加真切的感情便會折磨得你體無完膚,那種感情叫做:懷念。所以我不願享受真實,甚至,不敢。常常地,我會想這或許和《圍城》的意義並無關係,但是每當直面五彩紛呈的噴泉閉上眼睛,在新開湖畔聆聽或男聲或女聲或混聲或無聲伴著的音樂時,心底泛出的,竟是華燈初上獨自站在校區操場的正中央,凝視一顆不知名的星星的軌跡時那種淡淡的滿足。我知道自己是一個容易懷舊的人,於是害怕某一種改變。或者說,如果懷舊是一種信念,我寧願選擇一種狂熱的追求方式,然後像長大的孩子一樣忘記兒時的一切幼稚的舉動。但是,孩子,或者是我們,可以選擇忘記,但是卻選擇不了選擇。這是我常說的一句話,於是我繼續履行著我自己的意志,於是我努力把某種改變變成一種永恆。

抬起頭,被陽光照得眯上了一隻眼睛。按常規,這時候應該有知了的,卻沒有,於是我知道這不是電影。小的時候,我害怕白天在衚衕里走,因為北京的衚衕太深了,遠處被光芒籠罩著——我害怕被吞噬!但是,空氣是殘酷的,它讓風告訴我,時間正在吞噬著我的身體。如果是現在,我也許會回過頭,盯著風,一語不發地和它死磕。那時我卻不敢。我便告訴自己:「往前走吧,運氣好可以穿過去。」結果,成功了。後來便成了習慣,「無論多麼混沌的前方,也是在等待我的」。

這是一個學長畢業的時候錄在一盤送我們的磁帶中的。他說這是台詞,如果說人生如戲的話。我不喜歡做演員,因為覺得戲如人生,其實每個人都是演員,把一個普遍的稱呼加在某個單獨的人身上——不大必要

天津的9月熱得很。今年如此,年年如此。

大一的時候,什麼行李也不帶地衝進了報到的人群中,感覺有點熱。大二的時候,想帶行李也帶不過來地擠進報到的人群中,感覺熱得很。不知道大三還會有什麼感覺來形容那個9月,抑或是形容當時的心情。

我承認從前的我很浮躁。南開的沉靜,是我基本沒有想像過的。因為一直以為,這樣的感覺,不必預熱,直接去體會就可以的。很難得,這可以修繕我喧囂的心。

我用了整整一年的時間使自己冷靜下來。

某時的我曾經很執著地為著一個叫作理想的傢伙奮鬥著,甚至去和一個謝了頂的老師討論波粒二重性。但是,後來的某天,我忽然感到自己很迷惘——那天,我接到了南開的錄取通知書。我知道我其實很幼稚很單純很不可理喻地過完了18年,忽然,夢醒了,我開始尋找另一個起點另一種成就的方向,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長大。我開始回憶當時單一的生活狀態,我開始明白成功的秘訣在於目的的單純。我開始想像未來的無助,我開始懼怕陌生的孤獨……

說這些你也許會拚命地nod以共鳴,或者木然地瞻仰著我的這些文字,即使結果原本就只有這兩個。我想說的是,聽下去,告訴你,在南開的第一天,我就明白了什麼叫作不大必要。

註冊、交費、辦身份證、領耳機、扛被子、搬凳子……走在一個長我一屆的學長後面,望著為我忙得暈頭轉向的他故作矯健的步伐,我真的很想大步流星地閃到他的前面,和著從他額頭淌下的汗珠大聲地喊一聲:「哥!」但是我沒有。他笑了,我也笑了,嘿嘿,其實有時候感動需要一種隱藏著的呵護,也許只有我不願意表達的?但至少我明白了誤解南開的冷漠不大必要。

燈光很昏暗。我的確很喜歡這樣的亮度,看不清楚自己,反而洒脫了許多。唱的是《Hero》,一首足以感動所有的人,卻無法感動我自己的歌。我是一個自負的人,自負的人常常羞於表達。我為自己而演,或者為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唱。我無法體會融合的溫度,我感到自己彷彿是一個賣弄的使徒。台下開始出現了揮動的手臂、閃爍的熒光。事後我知道那些是手機的屏幕發出的光,融融的藍色、橘色還有黃色。我記得我很平靜地唱完了那首歌,至少我覺得自己表現得還算平靜。後來我告訴自己在任何一個地方我都應該義無反顧地表現著,當然也是這麼做的。記著孟京輝說:「我愛光,於是就有了光……」那些光在以後的每一個場合都在我眼前晃,真真切切的,伴我走出拘束——在南開,如果你認為狹隘是一種品質,那就不大必要了。

文字只是一種方式,想表達的只是同一種感情。正如哲人都企圖用不同的方法解釋世界,但問題在於——改造世界。

其實很久以來一直喜歡把某種感覺換種頭腦來清醒一下,因為我怕迷失了那個善於積澱的維度,又怕了沉淪得久,思維也成了定式。可是,換種頭腦的感覺猶如天崩地裂。個人認為,高手可以做到自由地改變思維方式,卻不會忘記過去。丟失記憶,很大一部分是痛苦的感覺。因為我們往往寧願痛苦,也不希望糊塗地過完一生一世。但正是為了這種清醒,我們自願地在兩種甚至更多的頭腦中交替思考,而這又會成為另一個痛苦的開始。這恰恰是一個悖論,而我們的生活,其實就是悖論中的一個元素。我想說的是,我們都是生活的一部分,我們可能會很輕易地在任何一個轉彎處消失,成為丟失的記憶的一部分,而惟一不會改變的,是一種叫感情的東西。無論時間、空間,抑或那個聽上去很美的維度。這個世界很詭異,我們都無法把握彼此,但至少我可以對著世界同樣詭異地,笑。

我知道我無法改造整個世界,但我最少可以改造一句台詞。那就是:如果愛一個地方也需要理由,那麼,理由就是——不需要理由……

寫到這兒,我忽然發現我錯了。我在用一種極其蒼白的語言解釋一個常常被稱作偉大的東西。我對自己說最大的愛等於不去愛,於是有人說我們生活著,卻還在追問什麼是生活。

送給和我一樣深深愛著南開的人。

(郝琳,南開大學2001級哲學系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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