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何曾無掛礙 第六節

時宜輕拍她後背:「風大,要不要回岸邊?」

「嗯,好。」文幸的臉都有些白了,吃力地呼吸著,輕輕按著自己的胸口。

她摸了摸文幸的手腕。

心跳的好快,也很弱。

她不懂,只覺得很不好。而且看文幸的臉色,更確認了這種想法。

「麻煩,回岸邊吧。」時宜回頭,看撐船的人。

那個人很快應聲,開始調轉船頭,向來時的地方去。

「嫂子,我頭昏,坐在這裡。」文幸聲音發澀。

時宜忙伸手,想要扶她換到里處去坐,船卻忽然晃了幾下,她站不穩,猛向一側倒去。重心偏移的剎那,只來得及鬆開文幸,就驟然跌入了河水裡。

沒頂的冰涼,還有黑暗。

她不會水,連喝了好幾口,早已沒頂。

這一瞬間就好像過了幾個小時,所有光影都在水面上,無孔不入的水,還有下沉和黑暗。她在無知覺前,只是拚命讓自己閉氣……

直到,意識漸離漸遠。

……

身邊再沒有水。而她,半跪靠在竹椅旁,真實地碰觸到竹椅的扶手。

棱節分明。

身前的人倚靠在書房的竹椅上,有陽光從窗外照進來,斑駁的影子落在他身上,半明半暗中,他眸色清澈如水,抬起頭來。

看的是自己。

那雙眼睛裡,有自己的清晰倒影。

她想要伸出手,去摸他的臉,到中途卻又不敢再靠近……

「時宜?」

古舊的畫面很快就消散了。

她頭疼欲裂,腹部也是疼的厲害。

從艷陽高照到黑暗中,很吃力地清醒過來,視線朦朧中看到了周生辰。

他襯衫前襟是濕的,整個人都跪在她面前,雙手撐在地面,去叫她的名字:「時宜。」

「嗯……」她用儘力氣,想回答他。

「醒了就好,」他的聲音有些緊,也有些啞,「不要說話。」

她很聽話,重新閉上了眼睛。

很快又開始意識模糊,好像有人在給她吸氧。

有人在說話,似乎是「急性缺血缺氧」什麼的,她想聽清已經很難,只是知道他在自己身邊。剛才那片刻的幻覺,太美好,也真實的可怕。在那些幼時對過去的記憶里,她始終都是個旁觀者,只有這一次她身臨其境……心臨其境。

甚至在昏睡前,有些奢望,可不可以再有這樣的幻覺。

哪怕是一次也好。

再清醒天已經是天亮。

她睜開眼,視線朦朧了會兒,漸恢複清明。看日光,應該快要接近正午。

「醒了?」周生辰的聲音問她。

她牽扯起嘴角,有些疲累地嗯了一聲,尋聲偏過頭去,看到他就靠在床邊上。身上的淺藍色襯衫,還是昨晚換上的那件,雙眸漆黑,安靜地看著她。

他低聲說:「昨晚,是文幸把你救上來,現在還睡著。我離開一會兒,十分鐘就回來。」

文幸?

那樣的身體,還跳到那麼冰的水裡救自己?

時宜蹙眉,心忽然跳的有些急:「她怎麼樣……」

「她水性很好,就是受涼了,」周生辰說,「你可能還要嚴重些,需要做些後續的治療。」

「她身體不好……」她沒繼續說,因為知道周生辰是安慰自己,文幸的身體狀態並不樂觀,「你去吧,我覺得好多了。」

周生辰很快喚來人,卻並不是連穗,而是陌生的女孩子。

大概低聲叮囑兩句,很嚴肅的語氣。女孩子安靜地點頭,表示自己都記住了,他這才離開房間。時宜也就趁著這段時間,又閉目養神休息了會兒。

再聽到門響,卻是周文幸和周生辰一起進來。

文幸讓周生辰放心,說自己會陪一會兒大嫂,讓周生辰放心離開。待到房間里只有時宜和她,還有那個陪在一側的小女孩,文幸才在床邊坐下來,輕聲說:「嫂子,你嚇死我了。昨晚真的嚇死我了。」她難得畫了淡妝,卻還是顯得氣色不好。

「對不起,」她去握文幸的手,忘記手背上的針頭,刺痛了一下,只得又收回來,「我應該小心一些,害得你跳下去救我。」

「幸好我水性好,」周文幸的眼睛瞬間就紅了,「上岸時,你心跳都停了……」

她有些意外,沒料到會這麼嚴重。

「我們都被嚇壞了,哥哥臉是白的,搶救的時候,什麼也不說,就知道在你身邊叫你名字……都怪我,非要坐什麼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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