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如你初妝 第二節

會不會吃醋?

時宜倒是對這個問題很沒底氣。

她想,周生辰是喜歡自己的,有多喜歡?她心裡沒有底。

所以才會焦慮吧?就像在不萊梅。

「你不會連這點兒自信沒有吧?」宏曉譽蹙眉,「所以我說,嫁人還是要愛自己多一些,我眼看你怎麼喜歡他,怎麼開始,甚至莫名其妙沒有任何儀式就結婚了。你太上心了,明明自己是傳世珍寶,偏就當地攤珍珠賣了……」

時宜忍不住笑:「都什麼比喻?」

「本來就是……」

「噓,」時宜拿起手機,輕聲說,「我要出去接電話了。」

她起身,走出去。

這裡是老式的木質小樓,他們吃飯的地方是臨河的二層,排列著七八桌。他們佔了兩桌,靠東側,她就走到西側窗邊的地方。

周生辰準時打來電話。

她靠在木窗邊,壓低聲音和他說話。

周生辰已經被她訓練的非常嫻熟,從晚飯的飯菜開始,事無巨細彙報自己的行程。也虧他真的是記憶力好,連具體時間都能說出來。到最後時宜聽得心情極好,想到宏曉譽問得話,裝著無意地說:「最近好像……有人在追求我。」

周生辰略微沉默:「是那個D Wang?」

「嗯……你怎麼知道的?」

「我一直知道。」

……

時宜想到,他掌握著自己所有資料,頓時有種被識破的尷尬。

她一時沒說話。

倒是周生辰察覺了:「想知道,我會不會介意?」

她不好意思承認,也沒有否認。

周生辰笑了聲:「你可以這麼想,我是因為會介意,才會隨時掌握你的動向。」

「真的?」

「真的,」他頓了頓,輕聲說,「千真萬確。」

她笑出了聲音。水的遠處,能看到有幾艘停泊的木船,掛著燈。

景區沒有遊客,只有這次的主辦方、媒體、還有參加總決賽人,所以這種遊船在晚上時不會開放,只停靠著,自成風景。

周生辰繼續說了幾句話,斷了連線。

眾人飯罷,被景區負責人安排了活動。

泛舟或者是去大戲院聽評彈。

時宜不喜歡深夜在河邊上的感覺,就去評彈。整個戲院坐了半數,夏日有些悶熱的風吹進來,她有些不在意地聽著,輕輕轉著手腕上的念珠。

這樣炎熱的夜晚,環境並不算愜意。

卻莫名地,讓她記起了一些,曾經早已模糊的事情。

那一世,她自幼學唐史,對唐玄宗所作的《霓裳羽衣曲》極有興趣,可惜卻因安史之亂而失傳,再無人得曲譜。終有一日聽聞,南唐後主李煜與周后,竟復原了大半。

她當真想聽,周生辰也寵著她,讓人請來曲譜。

可惜那日她犯了錯,錯過了那場《霓裳羽衣曲》,一切只源於一杯茶。她自幼喜茶,周生辰便為她搜集名茶,那日她想為他泡他最愛的,卻因水質緣故,倒了又倒。

名茶價值千金,卻被她任意揮霍。

那是他初次斥責她,眉目顯有怒氣,卻隱忍不發。

只是不讓她去觀歌舞,將她留在書房內,站立持筆,字字句句寫著歷代名茶。寫到唐代時,她委屈的紅了眼眶,聽著遠遠的歌舞樂曲聲,卻不得不繼續握著筆,一字字繼續去寫:蒙頂,紫筍……神泉小團、碧澗明月、方山露芽、邕湖含膏、西山白露、霍山黃芽

她努力眨眼,想屏注眼淚,卻還是落在紙上,暈成一片。

「十一,」他微微俯身,看她寫的密密麻麻的紙,終於開口說話,「你倒一杯茶,便是百姓數日,甚至是整月口糧。你有品茶的喜好,我便為你買茶,但不想你驕縱成性,不知百姓辛苦。」

她攥著筆,微微頷首。

「你是未來的太子妃……」周生辰繼續說著。

她卻忽然抬頭,眼淚汪汪地看著他。

她不想因為自己是太子妃,才要記得這些。她只是他的徒兒,甘願受他責罰。

含淚眼睛裡,儘是倔強。

周生辰欲言又止,忍不住微微含笑,直起身子:「繼續寫吧。」

有夜風吹進來。

評彈仍舊繼續著,時宜靠在木製的長椅一側,仍舊難以將思緒拉回來。

她眼前彷彿就有著抄寫滿滿的宣紙。

而餘光里,只有他。

晚上住的地方,裝修並不算精緻。

更如同尋常的人家。

不知道是因為晚飯後聽得那段評彈,還是因為這裡的氛圍,她想起他離開前,兩人在鎮江的那段日子。短暫而又玄妙,當時只是緊張於和他奇怪的家庭相處,現在想起來,卻越發感慨。

他存在於這樣的家庭,是否是註定的。

鐘鼎之家,隱匿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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