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裝了一口袋的螢石沉重的砸在地上,我與初空隨即落地,背上的傷讓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初空只有一隻手臂可以用,他扶住了我便拿不了螢石,我倆一琢磨,打算原地休整一天再動身出發。

是夜,初空拾了乾柴,點上火,我先忍著痛將他折了的胳膊用樹枝固定綁緊,然後便脫了衣服趴下,讓初空提了水來給我清洗傷口。上一世用那個將軍和公主的身子倒還沒什麼關係,這一世換做自己真正的身體,便有些讓人尷尬了。

我捂著胸口,緊緊貼地趴著,嘟囔道:「擦背就老實擦背,別動其他心思。」

初空一聲冷哼:「看著你這皮開肉綻的血腥模樣,我還能有胃口吃了你,少擔心些有的沒的。」初空這話雖說得冷漠,但給我清洗傷口的手卻溫柔得像是另一個人。

即便他再是溫柔,翻開的皮肉被水浸濕還是難掩疼痛,我嘶嘶抽氣,感覺到初空的手不敢再往我背上放之後,我只有緊緊咬著牙,不再發出一點聲音。傷口不洗只會更糟,我們現在只要補了洞,早點回到天界就好了,在這裡軟弱只能是耽誤時間。

繼續清洗,直至初空將草藥敷在我背上,我也沒發出一點聲音。疼痛忍出了我滿頭大汗,恍惚間,我仿似感到初空摸了摸我的腦袋,聲色晦暗:「對不起……」

不知他是在為什麼事道歉,我昏昏沉沉的答:「你對不起我的事可多了,來,再多說幾個聽聽。」

我以為初空此時即便不揍我也該和我嗆聲,哪想等了半天竟真的等到了他老老實實的一句:「對不起。」

我有些訝異的抬頭望他:「初空!你病了!」他掃了我一眼,目光又落在我的背上,我能感覺他的指尖在我那些翻起的皮肉上遊走,他道:「雖然你一直做一副糙漢般沒天沒地的模樣,但是女子始終是女子,讓你受這份罪,到底是我的過錯……」

我傻傻的呆了一會兒,發現自己很難不為他這難得成熟一次的模樣感動。

「丑也是你娶。」我趴了回去,閉眼養神,「反正我是賴在你這裡了。」

而且……

初空已經保護了我,他那時筆挺的背影,足以讓我心安。

神仙的身子著實比凡人好用上許多,如此皮肉傷,雖未完全癒合,但也可勉強行路了。我與初空便連日趕路往麓華山而去,泄露邪氣的那洞在那裡,堵了之後便能了結我與初空這七世情緣了!

我心裡打著如意算盤,覺著與赤焰獸一斗,讓我傷了元神,回天界之後應當花初空的錢,讓自己好好補補才是。

行至麓華山,這一地乃是當初我與初空變作豬與老虎那一世呆過的地方,舊地重遊,別有一番滋味。我很開心,初空的臉色卻不好,我把這種陰沉理解為,沒有人願意記起自己做豬的時候是什麼模樣。直至看見當初那個山洞洞口之時,我才驚覺,原來初空這一路森冷的臉色竟是因為邪氣泄露得已經超乎了我們的想像。

在那洞口,瘴氣瀰漫,草木已竟是枯死,我與初空進得洞內,在黑暗中摸索著踩下第一步,便聽見「咔擦」一聲,我僵了僵,低頭一看,竟是踩斷了一截枯骨。

初空神色凝重:「定是那之後還有人來祭祀,難怪邪氣泄露得如此快。」他轉頭交代我,「你元神已損,不宜入內。且在外面等我。」他提了裝著螢石的麻布口袋大步往洞內走去,我在後面聽著他每踩下一步便是一聲「咔嚓」的脆響,忍不住摸了摸抱住了手臂。

我覺得此處只是瘴氣與邪氣重了些,並沒有什麼能傷人的厲害妖怪在,初空補洞也用不著我幫什麼忙,於是便安了心在洞口蹲著,順便結了幾個印來凈化凈化周圍的空氣。

可是等了一刻鐘功夫還不見初空出來,我有些不安的往黑糊糊的洞中張望,終是忍不住喚了一聲:「初空!石頭還沒放好嗎?」聲音在洞穴里來來回回的回蕩,但就是沒有傳來初空的回答。

我側耳等了一會兒,忽聽洞中傳來一聲悶響,我心頭一跳,只道不好,拔腿便要往裡面沖,突然之間,一道金光閃過眼前,一股似曾相識的陰冷氣息撲面而來,將生生我打飛出去,直直撞在枯樹樹榦之上,後背的傷口裂開,火燒火燎般難受,胸口又是一股陰冷氣息徘徊,直激得我大口嘔出血來。

「哦,這裡還有一個小仙子。」陌生男子的聲音帶著幾分從容不迫的優雅和殘忍的冷酷。

我抬頭一看,只見一個身著白衣一頭金髮的男子臨空而立,他膚色蒼白得透明,嘴唇卻艷得驚人,他周身皆裹著深重的邪氣,令人打心裡不寒而慄。我驚駭於此人渾身散發出來的氣勢,又著急著往他身後張望,盼望著初空從洞穴中出來,哪怕只是狼狽的爬出來也好……至少讓我知道他還活著。

「你在等那仙君出來么?」金髮男子淺笑道,「如此的話,不用等咯。」

我想說話,可一張嘴便又嘔出血來,只能看那金髮男子賤賤的笑著,舔了舔嘴角,殘忍的說,「因為,他已經被我吃掉了。」

初空,被吃掉了?

那樣目中無人又傲慢的傢伙,居然……被吃掉了?

一時,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過算他魂魄跑得快,沒被我逮住。」我眼眸一亮,魂魄未滅,初空便能下地府,不過是再歷一場輪迴而已,他沒事。我心頭倏地一安,忽又聽那男子道,「不過,就算他去了地府,你可也見不到他了。」

我捂住心口,感覺那股陰冷的感覺一直纏繞不去。一隻手忽然掐住我的脖子,將我提了起來,我能感覺到他尖利的指甲刺破了我的脖子,有溫熱的血流了出來,我想掙扎,可敵我力量懸殊實在太大。邪氣宛如千斤枷鎖套在我身上,禁錮了我所有動作。耳邊漸漸嗡鳴一片,只有男子的聲音如蛇般纏繞心頭:「因為,你再也入不了輪迴。」

頸項傳來「咔」的一聲響,劇痛襲來,我竟這樣被人生生捏死了去……

「大爺的,青天白日遇見變態了啊!」我失聲罵道,魂魄擺脫那個傷病纏身的肉體,我找見黃泉路扭頭就跑,隱約看見那一頭有人在等我,可是不待我將那人看清楚,忽覺一股大力將我捉住,我驚駭的一轉頭,卻見那金髮男子對我眯眼一笑,指尖只是輕輕的將我魂魄勾住,他自言自語道:「讓變態我看看元神在哪裡呢?哦,在額頭上啊。」

我拚命掙扎,可於他而言捏著我就如同捏了個蟲子一樣,他指尖在我額上輕輕一點,我只覺額頭驀地發燙,心中驚慌更甚,大喊道:「小仙法力微末,素日修道不誠,滿腦子骯髒污穢的想法,不好吃啊!你放我一條生路好不好!」

「不好。」男子仍舊笑眯眯道:「唔,竟是祥雲化仙,難得難得。」

我是撞了狗屎運才被月老點化的!這一點也不難得!不待我將這話喊出口,額上一涼,是他將我的元神拖了出去,他眯著眼將我的元神端詳了一陣,像是在研究什麼食物:「唔,這元神有損,還是個不成熟的東西,你是被別的仙人點化的吧?咦……你元神中怎還藏有我的邪氣?」

他話一出口,我呆了呆,我的元神中有他的邪氣?

難道……是我變成老虎那一世……不等我細想,金髮男子搖了搖頭,頗為無奈的嘆息:「仙根不正,元神有損,殘次品。嘖嘖,雞肋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他……他這還是在嫌棄我么?

男子將我的元神拿在手裡把玩,似在深思到底要不要將我吃掉。

突然,一道白影一閃,我的元神自男子手中消失,緊接著身子一松,我感到男子拽著我的那根手指頭被人打掉,手臂一緊,初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逃!」

我二話不說埋頭專心奔上黃泉路,身後傳來過招的聲音,跨入人間與冥府的界線之前,我回頭一看,初空以魂魄之身竟將那人逼退兩丈遠,然後他身型一動閃身跑到我旁邊。

見我還在怔神,他火大的一腳踹了我的屁股:「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讓我幾乎是用滾的進入了冥界地盤。

最後往外看了一眼,那金髮的變態男似乎沒有追上來的意思,而是若有所思的望著初空的背影,神秘莫測的笑了。

我心頭咯噔一聲響,滾入冥府之後,站起身來,拉了初空便問:「方才那變態對你笑了哎!他……莫不是看上你了吧?」這句問話沒有換來回答,反遭初空一爪子抓在了我的衣襟喝問:

「他打你你就傻得只知道挨打嗎!你和我打架的時候可不英勇著嗎?為什麼不反抗?為什麼不躲!你蠢得腦子裡全是牛糞嗎!」

我被他這莫名其妙的怒火罵得一怔:「你凶什麼?要能反抗我能傻傻挨打嗎?要能躲我還會杵在那兒?我是有多想死嗎?」在我看來,初空雖然傲慢了一些,但卻並不是不講事理的人,我先前被赤焰獸傷了元神,與這金髮男子的實力差距也擺在那裡,連他自己先前都被人家吃掉了,他應當知道那人有多強,打不打,躲不躲都不是能由我說了算的,他這火實在發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不想死!你元神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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