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毛床

太上皇的警示已然來不及,國師的爪子結結實實拍在了那巨大的貓臉上。

蘇譽清晰地看到,琥珀色的大眼睛裡閃過一道驚喜,然後,十分高興地又舔了國師一口……默默抬手捂住眼,蘇譽已經不敢看國師的表情了。

「我很久沒見到白澤血脈的後人了。」皇祖叔對於小貓願意親近他很是高興,再次蹲坐下來。

國師抖了抖被舔亂的毛毛,閉了閉一雙美目,深吸一口氣,好歹把皇祖叔留下來了:「我等皆為安家後人,祖叔可喚我二十一。」

蘇譽聽著那「喵嗚喵嗚」的交談,除了他其他人都聽得無比專註,抓心撓肝地想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不由得轉頭看向皇帝陛下。

皇上感覺到他的視線,也不轉頭,就斜眼看他。

蘇譽討好地湊過去。

皇帝陛下哼了一聲,偏過英俊的臉,不打算理他。

「我們幾個是同一輩的兄弟,我排行第五,這是老六、老七……」見皇祖叔看過來,忠王殿下自告奮勇地介紹眾人。

大貓點了點頭,聽忠王說蘇譽是曾曾侄干孫子,好奇地多看了他一眼,抖了抖尾巴尖,不知道說什麼,便轉頭繼續跟國師說話。

蘇譽扯了扯皇上的衣袖,真的好想知道大貓在說什麼!

皇帝陛下挑眉,真是的,又撒嬌,就知道不能這麼慣著,這隨時隨地的撒嬌,真是太讓人苦惱了。

片刻之後,金色的貓跳上了蘇譽的肩頭,蘇譽迫不及待地湊過去跟毛球貼在一起。

「……已經是這般年月了。」皇祖叔用前爪撓了撓耳朵,他在這島上住了多久,他自己都記不得了,有時候一覺醒來,就從秋天變成了夏天,也不知是過了兩季還是過了好多年。

「我們兄弟幾個已經在島上五年了。」太上皇嘆了口氣。

「是……是么……」皇祖叔低下頭盯著自己的爪尖。

「我等也不想打擾祖叔,只是這島附近有一隻睚眥後裔,很是兇悍……」忠王插言道,打算跟祖宗詳細描述一下那隻海怪,被太上皇拍了一爪子。

「閉嘴!」太上皇小聲警告他,若是把祖宗啰嗦走了,他們就別想回家了。

「那個啊……」大貓轉頭看了看遠處漸漸暗下來的海面,「我知道。」

「可有辦法對付?」昊王跳上國師坐的石頭,悄悄用尾巴勾了勾弟弟的,示意他消消氣。

皇祖叔想了想:「最好還是不要捉它。」

聽得此言,蘇譽心中咯噔一下,想想幾百年來都駐守在這島上的皇祖叔,這其中必然有什麼微妙的聯繫。若是這般就糟糕了,他們豈不是永遠回不去了?

太上皇顯然也想到了這些,微微蹙眉:「此事有關海怪的制衡?」

巨大的貓頭歪了歪,制衡?那是什麼?

「緣何不能捉?」國師看出來這祖叔對於這些深奧的朝堂術語並不熟悉,還是直接問的好。

大貓眨了眨眼,頗為認真地答道:「那東西是睚眥與百足蟲的後裔,不好吃!」

眾人:「……」

蘇譽忍不住悶笑出聲,貓大爺們終於能體會到他當初見他們要吃鮫人時的心情了。

「不是吃的,」太上皇嘆了口氣,「我們要回岸上。」

回岸上?皇祖叔盯著自己的爪尖轉了轉耳朵,慢慢抖了抖毛茸茸的大尾巴。

景王看著那抖來抖去的大尾巴尖,實在忍不住了,一個縱躍撲上去抱住。

大貓對於小貓撲過來的行為有些不知所措,想往後退又覺得似乎不太好,只得僵著不動:「在島上待著不好嗎?」他們這種身份,在世間總要藏頭露尾的,安家在一個地方生活幾代就要遷移,而且左右也只住在海邊捉魚吃,不如住在海島上,比岸邊的魚要多。

「安家已經是皇族了,人們會給我們上貢鮮魚,不必再自己捉魚了。」太上皇昂起下巴,頗為驕傲地說。

皇祖叔眼前一亮,繼而又失落地低下頭,就算成為皇族又怎樣,他這種不能變成人形又巨大無比的傢伙,依舊見不得人。

眼看著太陽落山,眾人都開始打哈欠,為了跟祖宗親近,太上皇熱情地邀請祖宗跟他們擠在一起睡。

大貓踩了踩爪子,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期待。

原本還算寬敞的山洞,對於皇祖叔來說只是恰好可以容身,不過大貓顯然很喜歡這樣狹小的空間,挪到大床上躺下,毛茸茸的一大堆立時佔滿了整個石床,邊緣還溢了出來。

蘇譽看著那滿滿的貓毛,眼都直了,吞了吞口水,扯住皇帝陛下的衣袖:「這……怎麼睡?」

床上的大貓翻了個身,肚皮朝天,仰著腦袋看他們。形似上古狴犴的皮毛,背上是虎斑,肚皮上是絨絨的白色,丈許寬的白色絨毛堆積成一片毛毛的海洋,景王大黑貓已經忍不住,蹭地一下躥了上去,在祖叔的肚皮上跑了一圈,跳到那縮起來的大爪子上,居高臨下地看著眾人。

「咪!」太子殿下從蘇譽的衣襟里冒出頭,蹬著小短腿也想往上爬。

皇帝陛下嫌棄地看了一眼毫無空地的大床:「蠢奴睡裡面。」這話說完,皇帝陛下依舊很不高興,這樣的床,睡到哪裡都還是要跟別的貓接觸。

「真、真的可以嗎?」蘇譽話都說不利索了。

「不想睡這裡,朕陪你睡外面。」皇帝陛下雙眼唰地一下亮起來,他倒是更想睡樹上,這可是在皇宮裡一直不能做的事。

「不不不,這挺好的。」蘇譽毫不猶豫地拒絕了皇上的提議。

大貓打了個哈欠,晃了晃蓬鬆的大尾巴,放下來蓋到肚皮上。

皇帝陛下冷哼一聲,卻也沒有堅持。

蘇譽站在床邊,緩緩伸手,摸了摸那暖暖的毛毛床:「祖叔,我也可以睡在上面嗎?」

大貓看了看他,伸出一隻大爪子,吧唧,蓋到了蘇譽的腦袋上。

小時候,母親懷著他的時候肚子隆起,原以為會是個凡子,誰料想生下來是這麼大一隻貓。本來還因為他的上古血脈而高興,直到他滿了周歲還不能化為人形,父親才開始犯愁。這麼多年從沒有一個凡人親近他,如今這個小傢伙一點也不怕他,祖叔很是高興。

「喵嗚!」皇祖叔應了一聲。

蘇譽也聽不懂,就當祖叔同意了,縱身躍起,撲進了毛毛的海洋。

柔軟的、溫暖的、無邊無際的毛毛,帶著淡淡的海水的清香。這已經不僅僅可以把臉埋進去了,腦袋、肩膀、膝蓋、腳丫,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埋進去。伸展開雙臂,在毛毛的海洋里划了劃,蘇譽幸福得快哭了。

「咪!」太子殿下從衣襟里鑽出來,跌跌撞撞走了幾步,便迷失在毛毛中。

長長的毛毛幾乎與太子殿下一般高,金色的小毛球在裡面跳了幾下,便找不到了。

其餘的大貓們紛紛跳上床,太上皇在暖暖的毛毛上踩了踩,對於這個柔軟的新床很是滿意。凌王高高地躍起,撲到蘇譽腦袋旁邊,一把將毛毛中的太子殿下挖出來,抱著打了個滾。

皇祖叔雖然結實,畢竟是貓肚皮,睡蘇譽一個成年那男子還好,若是睡兩個就有些沉了。皇帝陛下變成金色的貓躥上來,不甚高興地蹲到蘇譽的腦袋上。

蘇譽翻了個身,臉朝上,皇帝陛下便貼在了他的臉上。興奮不已的蘇譽抱住臉上的一坨毛球,對著那毛茸茸的嘴巴猛地親了一口,還不等皇上揍他,便把金色的貓又攏到懷裡,抱著在皇祖叔的毛肚皮上打了個滾。

「嘿嘿嘿……」蘇譽傻笑著接過皇帝陛下賞的一巴掌,睡到裡面,抱住皇祖叔的一隻大爪子。

皇帝陛下蹲在大爪子上面無表情地看他,這蠢奴,也就知道他跟醬汁兒是同一個人的時候這樣笑過,實在是,太丟人了……

汪公公抱著沐浴過後的大白貓走過來,恭敬地把國師放到床上。

雪白的毛毛半干不幹的,大白貓優雅地踱步,在皇祖叔那暖暖的下巴上蹭了蹭,讓那柔軟的絨毛把身上的濕氣吸走。

昊王湊過來試圖幫弟弟舔毛,卻被無情的一巴掌拍開。

熄了燭火,汪公公和魯國公世子在洞口處打地鋪,祖王爺的肚皮,他們自然是不得睡的。

蘇譽抱著皇帝陛下,不著痕迹地在毛毛床上蹭著臉,小聲問著懷裡的醬汁兒:「皇祖叔會跟咱們一起回去吧?」由儉入奢易,睡過貓肚皮床,若是下半輩子再也睡不到,那該多痛苦。

皇帝陛下晃了晃尾巴,哼,又跟朕討賞,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想要的話……

太上皇攤開四爪抻了懶腰:「那是自然。」在皇上答話之前便搶先說了出來。

皇帝陛下回頭,瞪了父皇一眼。

一個黑色的毛球緩緩從眼前滾過,擋住了皇帝陛下眼中的幽光。

蘇譽這才主意到這過路的黑球,竟然是景王殿下。景王又發現了新的玩法,把自己團成一個球,在毛毛上緩緩翻滾,就像風中的毛刺。

「咪!」太子殿下從毛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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