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祖叔

「他本來也沒想現身的。」昊王撓了撓耳朵,方才那大貓明顯是打算躲著的,只可惜身體太大,石頭遮不住。

「興許是餓了。」蘇譽冷不丁地插了一句。

眾人唰地一下看向他。

草地上突然陷入了一陣沉默,只剩下柴火燃燒的噼啪聲。

蘇譽吞了吞口水,莫非他說錯了什麼?不過這話確實不合適,說得好像老祖宗是個饞嘴貓一樣。

太上皇深深地看了蘇譽一眼:「不錯。」竟是同意了蘇譽的說辭。

皇祖叔這是聞香而來,問題是,以老祖宗那巨大的身軀,眼前的這些魚蝦還不夠他塞牙縫的。

幾位皇族湊在一起商量了一下,來島上這麼久,也沒有孝敬過皇祖叔,以前是以為神獸不用吃東西,如今看來並非如此,既然這樣,就應該孝敬一下老人家。太上皇思索了一下,恐怕只有鱅鱅之魚才能餵飽那隻巨大的貓。

鱅鱅之魚,其狀如犁牛,其音如彘鳴。說是像牛那麼大,其實趕得上一隻小駱駝,應該夠皇祖叔吃一頓的。

「這海島附近就有,只不過不好捉。」太上皇負手站在礁石上,看著平靜的海面。

那魚非常大,而且十分兇悍,他們兄弟幾個以前想要嘗鮮,倒也試著去捉過,每次都是無功而返。

「捉不到就算了,皇祖叔也不一定是來蹭飯吃的。」凌王殿下聽說不好捉,摸了摸耳朵上被蜜蜂蟄的包,打起了退堂鼓。

太上皇沒有說話,與昊王對視一眼,他倆是捉過鱅鱅之魚的,想起那傢伙的不好對付,也有些憊懶。

「菜譜上有嗎?」掛在衣襟里的皇帝陛下仰頭舔了一下蘇譽的下巴。

「菜譜上講,鱅鱅之魚乃是人間少有的美味,比起龍肝鳳髓也不遑多讓。」蘇譽想起了《蘇記菜譜》最後一頁記載的,關於鱅鱅之魚的說法,這種魚肉質非常鮮嫩,只要去了腥血,就算生吃也沒有絲毫異味。

「當真?」太上皇轉頭看向蘇譽。

「應該沒錯。」蘇譽撓了撓頭,《蘇記菜譜》里關於這些海怪的口味描述向來精準,也不知蘇家的祖先是怎麼嘗到的。

「以前是不知道,如今既然皇祖叔現身,與情於理都該請祖叔吃一頓。」昊王殿下義正言辭地說。

雙生子兄弟齊齊點頭,就這麼拍板決定了。

景王對於捉魚這種事自然是一馬當先,鱅鱅之魚喜食海帶,就抱了一罐蘇譽剛腌的海帶絲,跳上小船就往海中跑去。

由於鱅鱅之魚太大,除了景王,還有凌王、勇王以及雙生子都上了船。皇帝陛下本來也想去,但因為傷勢未痊癒,被國師禁止捕魚,只得不高興地窩在蘇譽懷裡。而忠王因為忙著把見到上古神獸的偉大故事刻下來,就沒有到海邊來。

泡過的海帶切絲,過滾水焯熟,用油鹽等調料腌制,雖然還未腌到時候,但比起海里長的那些,自然好吃許多。景王抓起一把海帶撒下去,香油的味道在水中彌散開來,也不知海怪能不能聞到。

靜靜地等候片刻,什麼都沒有發生。

「行不行啊?」十七叔懷疑地看向蹲在船頭的景王。

景王沒理他,拎著魚叉,專註地看著海面。

平靜的海面漸漸起了波瀾,似有什麼東西在逐漸靠近,景王連忙又撒了幾把海帶,最後一把還未撒出去,「嘩啦啦」一陣巨響,一條大魚猛然躍出水面,巨大的身體足有六尺長。

景王立時揚起魚叉,朝大魚戳去。

孰料那大魚猛地擺尾,將尖銳的魚叉拍得歪斜,還未等景王再出手,船的另一邊就躥出了另一條大魚。

「哼哼哼……」鱅鱅之魚發出類似野豬一般的怪叫,巨大的身體如耕牛一樣,肥碩而有力,脊背上有兩個突出的骨節,彷彿兩個沒有長出來的翅膀。

「轟!」吃到美味的海帶,兩隻大魚似乎很是興奮,開始在海面上翻騰,掀起一波一波的巨浪,將船上人的衣服都打濕了。

「老七封住去路別讓它入水,老九拿石頭敲魚頭,十七抓住魚尾,三兒瞄準!」太上皇朗聲喊道,眾人立時分頭行動。

昊王跳出小船,凌空踏水,攔住大魚的去路,勇王舉起石頭,還未敲下去,忽然,第三條大魚躥出來,一頭撞到昊王懷裡,把還在空中的七王爺撞進了水中。

「老七!」太上皇一驚,趕緊過去撈弟弟。

鱅鱅之魚雖然吃素,架不住它個頭大,這般在海里胡攪蠻纏,昊王若是被絆住游不上來就危險了。

景王的銀叉早在對付睚眥後裔的時候就不知掉到了那裡,這魚叉是從大船上隨便拿的,實在不怎麼結實,被大魚尾狠狠地一拍,頓時斷成了兩節。拍了一下還不夠,第二條魚又接著衝過來,勇王一把拉過侄子,把手中的大石頭朝大魚擲去,魚尾「咚」的一聲把石頭拍回來,結結實實地撞到小船上,可憐的小船頓時破了個打動。

「船要沉了!」

蘇譽目瞪口呆地看著海上的一幕,眼睜睜地看著捕魚的船被魚擊沉,幾位貓大爺渾身濕漉漉地回到岸上,無功而返。三條鱅鱅之魚還在海面上耀武揚威地跳來跳去。

汪公公趕緊張羅眾人去草地上烤火。

沒有捉到魚,貓大爺們都有些不高興,皇帝陛下用後爪蹬了蹬耳朵,朕不出手,這群蠢貓就什麼也幹不成。

噼啪作響的篝火烤乾了濕漉漉的毛毛,疲憊的兩隻大金貓靠在一起開始打哈欠,看了看趴在草地上悠閑甩尾巴的黑白大貓,對視一眼,跳上去,睡覺。

勇王殿下對於兄長們的信賴習以為常,乖乖地趴著不動。

景王烤乾了毛就又閑不住了,躥出去繼續玩他的兔子。

「沒有鱅鱅之魚也不要緊,多做幾條鱧魚估計也夠吃。」蘇譽安慰了蔫蔫地趴在火堆旁的十七叔一句,轉頭清點從船上運回來的魚。

大如磨盤的鱧魚,烤上四五隻也夠皇祖叔吃一頓了,不怪他惦記,那如小山一般的毛毛,能把他整個人埋進去,若是能在上面打個滾……

「蠢奴,口水流出來了!」皇帝陛下抬爪給了他一巴掌。

蘇譽乾咳,撓了撓頭,拿出殺魚刀準備先收拾出一條鱧魚來,剛拿起刀,忽而覺得頭頂罩下來一片陰影,緩緩抬頭,頓時瞪大了眼睛。

就見那足有一丈高的大貓,口中叼著一條六尺長的鱅鱅之魚,悄無聲息地蹲坐在他面前,見蘇譽抬頭,「啪嗒」一聲把大魚扔到他腳邊。

皇帝陛下迅速從衣襟里跳出來,瞬間變回人形,拉著蘇譽猛地向後撤了三步。果不其然,那大魚被大貓扔下,依舊在草地上活蹦亂跳地撲騰,若不是皇上動作快,魚尾恐怕已經把蘇譽拍飛了。

「祖叔,您這是……」十七叔愣愣地仰頭問,黑黃相間的毛球看起來還沒有大貓一隻爪子大。

巨大的虎斑貓眨了眨琥珀色的大眼睛,兩隻前爪互相踩了踩,看了看蘇譽,又看了看地上的魚,轉身,轟轟轟地跑開了。巨大的毛球在山林間輕盈地跳躍,幾個起伏便不見了蹤影。

蘇譽一頭霧水地看向皇上,皇帝陛下哼了一聲:「讓你給做魚吃呢。」

原來與此。

蘇譽看著眼前的大魚,又看看那邊的幾條磨盤一樣大的鱧魚,突然想起了一道菜。

在沙漠地區,有一道著名的美食,名叫烤駱駝。並非是單純的把駱駝架在火上烤,而是駱駝裡面塞一隻羊,羊肚子里塞幾隻雞,雞肚子裡面放一條魚。幾種食材套起來烘烤,將駱駝肉徹底烤得焦透,裡面食物的香味卻一絲也沒有溢出,互相混合在一起,乃是無上的美味。

不過,這種做法難度很高,若是調料用法不當,或是火候掌握不好,就會非常難吃。

對於已經殺魚無數的蘇譽來說,倒是不難,因為眼前的食材並非是駱駝,而是一堆魚,烤魚要比烤駱駝容易得多。

說干就干,鱅鱅之魚太大,僅靠著護腕里的內勁還遠遠不夠,蘇譽索性把皇上揣到懷裡,隨時取用。

「九叔,來幫個忙。」蘇譽看著還在不停蹦躂的大魚,轉頭喚勇王。

「來了!」勇王殿下立時跳起來,卻忘了身上還有兩個兄長,兩隻金色的大貓咕嚕嚕摔在了地上,恰好那隻兔子又跑了過來,正一頭火的太上皇一把按住兔子,黑色的大貓就沖了過來,一時收不住腳步,與兩個父親撞成一團。

勇王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把哥哥摔了,熱情地變成人形,舉著大石頭沖向草地上的魚。

「哼哼哼!」鱅鱅之魚一邊跳一邊大叫。

「咚!」石頭拍在魚頭上,頓時安靜了。

蘇譽拿出殺魚刀,摸到魚骨所在,運力於掌心。這種魚的腥血藏在魚鱗之下,必須用內勁去鱗。每片魚鱗都有巴掌大,蘇譽彷彿雕刻師一般,一片一片地刮。

忠王拿著鑿子摸了摸下巴,覺得那去鱗的手法與刻石碑有異曲同工之妙,便拎著鑿子上去幫忙。運氣內勁,一鑿子下去,鱗片確實掉了,魚身上也多了個深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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