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受傷

哄著父子倆吃了晚飯,蘇譽蹭到皇上身邊躺下,把兒子放到兩人中間:「皇上,玄蛭為什麼也會射殺我呢?」今天皇上說的那般篤定,國師也沒有反駁。

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皇帝陛下似乎不太想說。

「是因為我是異星?」蘇譽自顧自地猜測道,上次在獵場,皇上殺的那個東西估計就是這玩意兒,當時那箭可是沖著他天靈蓋來的。

皇帝陛下瞥了他一眼:「那是因為朕在旁邊站著。」

蘇譽摸了摸鼻子,果然是他想多了。

黑夜降臨,海浪有規律地敲擊著船身,皇家的戰船陷入了一片靜謐之中。

皇帝陛下在黑暗中睜開眼,四下看了看,將睡得安然的蘇譽攬到懷裡。那些玄蛭隨時可能捲土重來,他不敢睡得太沉。

今日蘇譽的話倒是提醒了安弘澈,當初他倆沒有交換精血的時候,玄蛭也確實襲擊過蘇譽,而且還不止獵場那一次。他變回人形離開蘇家之後,交代蠢弟弟派人保護蘇譽,結果昭王告訴他,有玄蛭埋伏在蘇家宅子附近。這令他很是不安,時常回去看望蘇譽,幫他解決那些暗中的雜碎。

獵場之後這些東西就沒再出現過,他也就把這件事忘了,如今想來,早在那個時候,睚眥的後裔就已經知道了蘇譽異星的身份。安弘澈微微蹙眉,忽而想起了遠在西北的牧王,當初有人跟牧郡王透露了異星的事,他才會做出那些出格的舉動,那麼這個「有人」,會不會就是一些有靈智的玄蛭?

思及此,皇帝陛下不由得心中一緊,玄蛭能與牧郡王勾結,那麼當年父皇他們出海,會不會本就是睚眥所設的局?

狴犴的血脈,讓皇帝陛下很快就確定了這裡面的是非曲直,隱約有了一個猜測,頓時有些後悔讓蠢奴跟著來了。

次日,蘇譽睜開眼的時候,皇帝陛下才剛剛睡熟。

俊美的帝王背對著他側身而卧,寬闊的身軀遮擋了部分陽光,金色的小毛球在那修長白皙的脖頸上團成一團睡得安穩。

蘇譽輕輕掀開被子,看了看皇上的傷口,驚奇地發現,那一道血痕竟然已經結痂脫落,好奇地把手貼在那溫暖的脊背上摸了摸,只剩下些許紅印,就像那些被皇上咬出血的牙印一樣,睡一覺就好了。

正摸得開心,手腕忽然被一把攥住,皇帝陛下緩緩轉過身來,脖子上的毛球吧嗒一下掉在枕頭上:「你在做什麼?」

「我……」看看你的傷,第二個字還沒說出來,「轟!」船身突然劇烈地震動了一下,正拉扯間的兩人頓時被顛得滾落下去,好在地上都是厚厚的軟墊。

「你們沒事……吧……」景王嚷嚷著沖了進來,頓時長大了嘴巴。

皇帝陛下光著上半身,賢君衣衫半敞,一截衣帶還抓在皇帝陛下的手裡,兩人在軟墊上四肢糾纏地滾成一團。

景王趕緊抬手捂住眼:「那什麼,船身觸礁了,趕緊出來,免得一會兒沉了。」說完便一陣風似的跑了,還忘記了帶上房門。

王爺,等等,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啊!

船身觸到了暗礁,底下破了個洞,好在並不嚴重,隨船的工匠們趕緊下去修補。

鮫人姑娘海珠站在船頭,看起來昨晚似乎睡得不好,眼底有些發青,但精神很好:「過了這片暗礁就是鮫人海了!」話語中有掩飾不住的高興。

這暗礁實則是海底的高山,跨過這座高山,就是另一片天地。

這裡的海域溫暖而廣闊,除卻幾個深不見底的海溝,其他地方都比較淺,沒有什麼兇猛的魚類,這裡是鮫人的樂土。

蘇譽聽了鮫人海的狀況,不由得鬆了口氣,這裡海水淺,應該不會有什麼巨大的海怪。

「離島還有多遠?」皇上問鮫人。

「照這個船速,估計三天就到了。」海珠對這片海域還是比較熟悉的。

工匠們只用半天時間就修好的破損之處,船隊再次出發,風平浪靜一直持續到黃昏。

皇帝陛下一直站在船頭,蹙眉看著海面。

景王在一旁悠閑地釣魚:「擔心什麼呢?」

「如果父皇他們當年走的也是這條路,你說,是什麼弄翻了船?」安弘澈看著因為夕陽西下而漸漸失去光芒的海面,微微眯起眼。

「暗礁?」景王取下釣勾上的魚,心不在焉地說。

皇上沒有接話,只是依舊眉頭不展。

黑夜降臨,烏雲遮住了明月,伸手不見五指。

「吼——」巨大的嘶吼聲衝破天際,海上掀起了巨浪。

將士們倉皇跑出船艙,可怖的呼嘯聲震耳欲聾,眼前卻是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到。

船身晃動得厲害,皇帝陛下拉著蘇譽跌跌撞撞地跑出來,夜能視物的眼睛將黑暗中的一切看得分明。

不遠處的海上,立著一個足有三丈高的巨大怪物,龍頭豺身,形似山河圖鑑中的睚眥,然而又有所不同,那頭與身的連接處,乃是一個長長的長滿了骨刺的脖頸!那龍頭也長得不甚好看,張口嘶吼,露出滿口尖牙。

「那是什麼玩意兒!」凌王驚呼出聲。

蘇譽看不清那怪物的模樣,只隱約能看到些白色的尖刺。

「轟!」長滿黑鱗的巨尾倏然掃來,高結結實實地打在船身上,「嘩啦啦」鐵皮包裹的船忽然就想紙糊的一般,瞬間碎裂。安弘澈一把摟住蘇譽的腰身,一躍丈許高,堪堪避過那怪物的尾巴。

船身碎成幾塊,皇帝陛下在空中翻身,足尖點在一片碎木之上,躍上最大的一塊船身,一手摟著蘇譽,一手扒著欄杆,堪堪穩住身形。

「嗖嗖嗖!」那怪物絲毫不給眾人喘息的機會,巨大的骨刺連番射來,釘在木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小心!」景王提著魚叉衝過來,將一道黑影叉死在水中,竟是一隻玄蛭。

「快離開水面!」凌王大喊道。

無數的玄蛭從水底爬出來,皇帝陛下將蘇譽甩到背上:「抓緊!」

蘇譽牢牢抱住皇上的脖子,貼著他的身體,把太子殿下緊緊護在懷裡。

安弘澈抽出短劍,連番砍殺幾隻玄蛭,飛身躍起,朝著國師的方向奔去。

國師立在一片浮木上,白色的長袍在漆黑的夜空中瑩瑩發光,尖銳的骨刺從身邊嗖嗖射過,勁風掠起雪色的長髮,卻分毫不能擾亂他的身姿。緩緩抬手,白色的光芒在周身聚攏,天色的烏雲裂開一道縫隙,澄澈的月光傾瀉而下。

安弘澈背著蘇譽在浮木上迅速跳躍,揮動手中的短劍抵擋著攻擊,另一艘皇家大船上甩出了繩索,凌空一躍單手接住,借力迅速朝船上飛奔。

怪物發出一聲尖銳的呼嘯,無數的骨刺瘋狂地朝四面八方射出,而後噗通一聲沉入海底。

一隻腳剛剛觸到船沿,皇帝陛下突然悶哼一聲,一個踉蹌跌了下去,連忙收緊手中的繩索,短劍插入船身,這才借力翻上去。

怪物來得快去得也快,烏雲散去,明月當空,幾個王爺和國師已經上了船,蘇譽回過神來,連忙從皇上身上下來。

「皇上!」蘇譽還沒站穩,皇帝陛下就軟倒下去,連忙伸手從後面抱住他,看清了眼前的情形之後,一股涼意頓時從頭頂躥到了腳底。

一根長長的骨刺,正深深地插在皇帝陛下的肩胛上,鮮血已經染紅了他半身衣袍!

蘇譽趕緊把人攬到懷裡半托半抱著。

「小心!」不遠處的景王突然驚呼一聲。

安弘澈單手捂著傷口,借著蘇譽攙扶的力量猛地轉身,一劍朝蘇譽身後劈去。

伴著一聲尖銳的呼嘯,一隻手舞足蹈的玄蛭被砍成了兩段,更多的鮮血從皇帝陛下的傷口汩汩流出,從那修長白皙的指縫蔓延到淺金色的衣袖。

「唔……」皇帝陛下緊抿著薄唇,月光下的俊顏血色盡褪。

景王已經躍至他們身前,橫叉護住皇上的身後。

凌王快步走過來,一把抱起皇上:「三兒,你在外面看著點,我把皇上抱進去。」說著,快步船艙走去。

這艘船乃是與他們原先坐的那艘一起建造的,格局都差不多,不過這幾日用來盛魚,免不了到處瀰漫著海腥味。蘇譽頭重腳輕地跟著進了卧房,明亮的燭光下,那尖銳的骨刺顯得尤為刺目,更可怕的是,尺長的骨刺半截已經變成了紅色,就像一根巨大的粉筆,在貪婪地吸著皇帝陛下的血液。

越來越多的玄蛭開始不要命地朝船艙撲,叮叮噹噹的聲響不絕於耳,時不時還有黑色的箭矢穿透窗戶射進來。

國師在床頭緩緩坐下,方才的施法讓他有些脫力,原本粉色的唇如今也變得有些發白。

蘇譽想要上前,卻被凌王拉了一把:「等國師看完你再過去,我出去幫忙。」說完,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出去對付玄蛭。

聽了凌王的話,蘇譽看了看穩如泰山的國師,稍稍放下心來,有國師在,想必皇上不會有事……

「啊——」安弘澈突然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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