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航行

次日,登船。

蘇譽依依不捨地站在甲板上,望著王府的方向,起錨,揚帆,遠航。

海岸慢慢遠離,海藍色房頂的景王府漸漸變得渺小、模糊,直至消失不見。

輕嘆了口氣,蘇譽轉身準備去做飯,猛然發現站在不遠處的汪公公,頓時瞪大了眼睛:「太子呢?」這個時候,汪公公不該帶著太子上了馬車,準備回京了嗎?怎麼會在這裡?

「汪福海,你怎麼回事!」景王躥過來,方才他在檢查船隻沒有注意,這老奴怎麼也跟著上船來了?

汪公公苦著臉,看向面無表情的皇帝陛下。

「咪!」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從皇上那明黃色的前襟冒出來。

「營救太上皇,乃是一國太子的責任。」皇帝陛下抬手把毛腦袋按下去,一本正經地說。

蘇譽抽了抽嘴角,這麼小的毛球,去了能頂什麼用?不過是皇帝陛下自己不捨得,罷了……

皇家的三艘大船起航,後面還跟著十幾隻略小的船隻,上面都是東海的將士。

景王一脈世代守護東海,練出的兵將皆善海戰,乃是保家衛國、拼殺海怪的好手。

兵將們的船隻將皇家的大船護在中間,海上的距離看著近實則遠,其他船上的人根本看不清這邊船上的情形。

起錨之前,皇帝陛下就把船上原本的閑雜人等趕到了其他船上,只留下了汪公公和魯國公世子。汪公公的作用自不必說,至於魯國公世子,再怎麼說也得留下個侍衛,不然實在說不過去。

大海茫茫,國師站在船頭指了個方向,船隻就向著那邊一直進發。

「這根本看不出路啊。」凌王站在國師身邊遠眺,深藍色的海水一望無際,那裡看著都是一樣的,就像北漠的草原,迷路是遲早的事。

「不是有鮫人嗎?」景王安頓好兵將,也過來湊熱鬧,低頭看了看船身划出的浪花,靈光一閃,「找一條長繩來,把鮫人栓到前面不就好了。」就像引路狗一樣,把鮫人拴在船頭,她往哪裡游,船就往哪裡走,還能幫忙拉縴,剩下些划船的力氣。

皇帝陛下把衣襟上掛著的毛球塞給蘇譽,嫌棄地看了一眼景王。

四下觀望的景王恰好看到了皇上那嫌棄的目光,眯起一雙桃花眼道:「怎麼,我說的哪裡不對了?」

蘇譽把接住睡得迷糊的太子殿下,怕風大吹到他,順手塞到自己的衣襟里。

「魚放在水裡,跑了怎麼辦?」皇帝陛下懶得理他,抓著蠢奴和兒子回屋去,今日為了趕個吉時,起得太早,得回去再睡會兒。

「那把水缸抬出來放甲板上,隨時讓那鮫人指路……嗷!」凌王話還沒說完,後腦勺就挨了一巴掌,頓時瞪大了眼睛,「二十一,你竟然也打我頭!」這些時日凌王殿下終於發覺出十三哥不在身邊的唯一好處,就是沒有人會隨時隨地再呼他腦袋,現在可好,向來不知道尊敬兄長的弟弟竟然也學會了這招!

「鮫人說不得有秘術,若是讓她喚來別的鮫人,我們誰也活不成。」國師冷冷地說道。

單個的鮫人不足為懼,離了水的鮫人就是任人宰割的魚,但在海上卻不同,鮫人乃是海中的霸主,他們在海中的能力絕非是潛水和織布那麼簡單。

最後,鮫人還是沒能得到出現在船面上的權利,依舊委委屈屈地待在廚房的大水缸里。好在如今在海上,有專人每天給她換新鮮的海水,倒也不至於那麼慘,就是有些無聊。唯一的樂趣就是每天看著蘇譽在廚房裡忙活。

海上的生鮮食材每日不斷,景王殿下大方地把發條老鼠租借給十七叔,自己專心地每日捕魚。準備拴鮫人的長繩最終給他自己用了,把長繩拴在腰間,手持一柄銀光閃閃的魚叉,在海面上輕盈地跳躍。

蹬萍渡水,十分厲害。

蘇譽算是真正見識到了只有書中才有的情形,魯國公世子抱著劍與他一起觀看,也是痴迷不已。

「高兄,你也下去試試?」蘇譽見他看得眼饞,便勸了一句。

高鵬搖了搖頭:「我這輕功哪能跟王爺比。」他雖也能一躍丈許高,但要達到皇室這些王爺的境地還差得遠,再練個十年八年也未必做得到。

蘇譽瞭然,聽皇帝陛下說他們這些貓大爺天生就有內力,與這些勤學苦練多少年才能比得上貓仔剛出生時水平的高手們完全不同。更何況,經過那個殺魚護腕的驗證,這兩者的內力絕對不是一種東西。

世子完全沒有感受到賢君大人滿滿的同情,興緻勃勃地與他講解道:「景王殿下自幼天資非凡,少年時便得了銀叉水上漂的威名!」

銀叉水上漂……蘇譽抽了抽嘴角,聽起來一點也不威武……

魯國公世子站在船頭欣賞著景王如何將一柄魚叉使得虎虎生風,精妙絕倫,欣賞不動的蘇譽就拿著水桶等著接食材。

皇帝陛下興緻來時也會下去與景王一同捕魚,更多時候,則是趴在甲板的大軟墊上,無所事事地曬太陽。

太子殿下滿了七天就能穩穩噹噹地走路了,蘇譽取食材或是做飯的時候,就會把太子殿下交給他父皇看管。皇帝陛下看孩子也很有方法,就是往軟墊上一卧,任由小毛球在他周圍爬來爬去,掉地上了就伸爪撈上來。

「這麼大個!」蘇譽驚喜地看著桶里的魚,除了幾條肥美的鱈魚,還有一隻巨大的龍蝦,正頗為神氣地揮舞著大鉗子。

「做蒜蓉的。」清冷悅耳的聲音忽然從頭頂傳來,蘇譽抬頭,看到國師斜倚在觀星台的軟榻上。

蒜蓉蒸龍蝦嗎?那倒是也不錯,蘇譽點頭應了下來,拎著魚桶去了廚房。

皇帝陛下甩甩尾巴,跳起來也準備跟著去,剛要走,就被不知什麼時候滾過來的小毛球絆了一腳,頓時一個踉蹌栽到軟墊上。太子殿下眼見一片金色的毛毛兜頭照來,立時興奮地鑽進去。

蘇譽將鱈魚收拾好,切成小片放到鍋里煎,轉身準備把蒜蓉填進劈開的龍蝦里,就看到一隻金色的貓躥上灶台,背上還鼓著個小包,沒等看清,那輕盈的身影就腳步不停地躍上了他的肩膀。

「醬汁兒!」蘇譽蹭了蹭肩膀上的毛毛,轉頭去看他背上的小鼓包。

皇帝陛下抬爪給了他一巴掌。

「咪!」太子殿下抬起頭跟他打了個招呼。

蘇譽無奈抬手,把大貓連同小毛球一起抱下來:「油鍋熱著,帶著孩子躲遠些。」

皇帝陛下不滿地甩甩尾巴,要不是這蠢兒子,他就可以待在蘇譽的衣襟里,或是蹲在肩膀上,時不時吃上一片剛出鍋的熱菜。

「咪……」太子殿下趴在父皇背上,掙扎著試圖跳下來。

油鍋里的鱈魚片刺啦作響,皇帝陛下立時向後退了幾步,老大不樂意地馱著背上的毛球去看水缸里的鮫人。

鮫人這些時日過得還不錯,每天蘇譽做飯也會給她一份,看起來一點也沒有階下囚應有的消瘦,反倒比剛進宮的時候胖了一圈。蘇譽也是剛剛知道,鮫人也是吃魚的,只不過生冷不忌,餓的時候也會吃生魚。

鮫人看到金色的貓接近,立時緊張起來,縮到水缸的一邊,可惜水缸就那麼大,再縮也縮不到哪裡去。

「咪?」太子殿下趴在父皇的頭頂,扒著皇帝陛下的一隻耳朵,好奇地看著水缸里的大魚。

「逆子,不許趴在父皇的頭上!」皇帝陛下抬起爪子扒了扒,將頭頂的毛球拽下來,想了想,用爪子指了指水缸里的鮫人,「這是鮫人。」他記得小時候,父皇也會背著他到處走,給他指認那些沒見的東西。

太子殿下歪著腦袋看了看,不明所以。

皇帝陛下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是吃的。」

「咪嗚!」太子殿下似乎明白「吃的」是什麼意思,聽到這兩個字,一雙大眼睛立時亮了起來,跟父皇一起目光灼灼地盯著那美麗的鮫人。

蘇譽把鱈魚片煎好,放到大盤子里均勻地澆上醬汁,這種醬是他剛調好的,類似於照燒醬的味道,只是沒有那麼甜,而且加了些麻辣的調料,吃起來外焦里嫩,香濃可口。夾起一片,轉身準備讓皇上嘗嘗,就見那一大一小兩個金色毛球,大的蹲坐在水缸邊,小的蹲坐在大的兩爪之間,專註地盯著水缸里瑟瑟發抖的鮫人,那神情動作簡直如出一轍。

蘇譽揣著兩隻毛球,端上煎魚和龍蝦走上甲板。

在船頭靜靜垂釣的景王殿下聞到香味,立時扔了手中的釣竿。

晴空萬里,風平浪靜。

將吃的放在寬大的軟墊上,把衣襟里的兩隻掏出來,蘇譽招呼觀星台上的國師下來吃飯。

白日里,國師會倚在觀星台的軟榻上,偶爾糾正一下行船的方向。清冷的美目緩緩張開,看了一眼還在追逐發條老鼠的黑黃大貓,緩緩起身,直接從高台上躍了下來。

白色的長袍隨風鼓盪,修長的身形仿若一隻雪色蝴蝶,輕盈地飄搖而下。

國師在軟墊上優雅地坐下,金色的小毛球便從父皇肚皮底下拱出來,跌跌撞撞地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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