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祭天

國師回到安國塔,交代蘇譽如何準備祭品之後,就直接上了六層。

皇帝陛下和王爺們揮退了百官,就聚集在安國塔二層。隨著夕陽沒入西山,安國塔厚重的大門也轟然闔上,祭天會從月上中天開始,一隻持續到日出。在這期間,皇室的貴子們不會踏出安國塔,閑雜人等自然也不得靠近。

「這是我從南海帶來的新茶,咱先泡一桶吧。」離王從華麗的祭服袖子里掏出一個油紙包來,本想帶一罐子來的,奈何這衣服太輕薄,裝不下,只能裝了一包來。

「泡上泡上,晚上有得熬呢。」凌王想起祭天的後半段,不由得苦了臉,指使著一層的侍人們去燒水。

「先給我來一杯。」肅王光是想想那滿桌的魚乾就覺得口乾舌燥,讓侍人先行給泡了一壺來喝。

蘇譽看著諸位王爺的樣子,不明所以,小聲對安弘澈道:「皇上,我去四層準備祭品了。」

皇帝陛下看了看無精打採的叔叔和兄弟,又看了看溫潤白皙的蘇譽,果斷把袖子里的皇長子掏出來扔給離王,自己跟著蠢奴上樓去。雖然他也幫不上什麼忙,但是看著蘇譽做菜就挺有趣的。

四層如今單獨辟出來了一間石室供蘇譽處理祭品,裡面灶台刀具、鍋碗瓢盆、油鹽醬醋一應俱全。

麻辣魚乾是現成的,只需要切成絲即可,魚丸要現吃現做,國師已經跟他交代過流程,這都可以先放著。解凍過的熏魚要裝盤,再撒些調料。這些都很簡單,也不需要怎麼處理。只有今早剛殺的幾條魚要做成菜,想了想祭天的時間,就把鯖魚肉片成片腌起來,嬴魚肉也斷了筋放在一邊。

皇帝陛下饒有興緻地圍著蘇譽繞了繞,而後又粘到他背後,把下巴擱到蘇譽肩膀上,看著他手法利落地切絲、切片。

「餓不餓?」蘇譽捏起一小塊熏魚,剔掉魚刺,塞進皇上的嘴裡。

皇帝陛下張口吃掉,鮮香的魚肉,帶著些許酸甜,雖然不喜歡吃甜的,但這個程度的酸甜他恰好可以接受,吃掉一塊,便意猶未盡地要再吃一塊。

「這個有些涼,少吃些。」蘇譽無法,只能再給他切了一塊。

皇帝陛下美滋滋地捏著一大塊熏魚慢慢啃,就見蘇譽拿出了泡好的嬴魚魚鰭,開始切絲,不由得蹙眉:「這個不是給朕吃的嗎?怎麼也拿來祭天?」

「國師說祭天的魚要完整的,但凡能吃的部分都不能丟。」蘇譽撓了撓頭,他本來是想把這些魚鰭都昧下來給自家醬汁兒的,聽了國師的話就不敢胡來了,萬一因為他給皇上藏吃的導致天下大亂,那可就糟了。

皇帝陛下哼了一聲,他怎麼沒聽說過祭天必須要完整的魚?小時候弟弟偷吃了半邊魚乾,皇叔還是面不改色地拿去祭天了。

把魚翅下鍋用小火燉上,蘇譽拍了拍手,國師交代的東西基本上就準備齊全了。

等兩人回到二層的時候,原本正襟危坐的王爺們早已不見了蹤影,玄色的絲衣散落滿地,幾隻大貓正在軟墊上,圍著小貓玩得不亦樂乎。

桌上擺著一個一尺見方的白瓷水缸,裡面泡了滿滿一缸的茶水。

黃白相間的小胖貓從桌子底下鑽出來,努力咽下最後一條香辣魚絲,扒著水缸試圖爬上去喝口水。

皇帝陛下伸手把即將掉進水缸的弟弟拎起來:「又偷吃?」

小胖貓眨眨眼,張了張嘴示意自己什麼也沒吃。掉的那顆牙形成的縫裡,剛好還嵌著小半截魚絲,隨著貓嘴的張開,啪嗒一聲掉了出來。

蘇譽笑了笑,用碟子盛了些水給小叔子喝:「皇上,泡這麼多茶做什麼?」

皇帝陛下挑了挑眉:「祭天之後,沒有被先祖收去的祭品,都必須在日出之前吃完。」

吃、吃完?蘇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祭天,在他看來,應當是一個神聖的儀式,就跟通常的祭祖沒什麼區別,只是本著不想浪費珍貴食材的想法,才跟國師提議把魚肉做成別的東西,料想祭天之後還能拿來吃,怎麼也沒想到,祭天之後吃掉祭品竟然是必須的!

「你以為江山是那麼好守的?」皇帝陛下冷哼道。

吃魚乾是很辛苦的,起初幾條還覺得很好吃,吃到後來就有些受不了,國師還逼著他們必須吃完。

月上中天,臨近子時,國師便喚眾人登頂。

蘇譽最高只上過五層,對於安國塔上面的兩層依舊一無所知。

王爺們重新穿好祭服,離王抱起盛滿了茶水的大缸,皇帝陛下揣上兒子把蘇譽抱在懷裡,身手敏捷地一層一層躍上去。

國師經常會丟下客人徑自上六層去,蘇譽對六層一直很好奇,既然是國師經常去的地方,想必是用來推演星圖或是磨練神力的地方。

越過空蕩蕩的五層練功房,便是神秘的六層,安國塔中間中空的圓洞到這一層就戛然而止,國師就在這裡等著眾人。

雪白,滿目的雪白!白色的長毛絨毯鋪滿了整個六層,看上去十分的柔軟溫暖!在這柔軟的絨毯中央,擺著一張一丈見方的大床,矮腳圓頂,上面鋪著厚厚的軟墊和素色的錦被,一看就十分柔軟舒適。

除卻這張大床,這裡還擺放著兩個形狀各異的軟榻,一個吊床,一個搖椅……

俊美無雙的國師,就那麼靜靜地站在長絨毛地毯上,愣是把這讓人看一眼就犯困的宮室襯得仙氣逼人。

「走吧。」國師換下了那身過長的華麗長袍,穿了一件長度比較正常的衣衫,依舊是雪色鮫綃,只是上面金線繡的不是雲紋,而是更為複雜的圖形,看著像是某種符咒。輕輕抬手,六層穹頂上的機關咔咔作響,圓形的洞口再次出現,清澈的月光瞬間傾瀉而下。

一直以為這個圓洞是通到七層層頂的,沒料想六層就是盡頭,而七層,竟是一方露天的平台!

蘇譽一直以為六層是安國塔最為重要的一層,因為國師經常待在六層,據說在做十分重要的事,怎麼也沒想到,神秘的六層竟然是國師的卧室!什麼推演星象、窺測天機的東西都沒有,只有各種豪華無比的睡覺用具……抽了抽嘴角,蘇譽對於七層會有什麼已經不抱希望了。

然而,上去之後,還是有些意外,安國塔的第七層,竟然是露天的!而在外面看起來像是塔頂的東西,則是八面傾斜的牆壁。

中央修築著恢弘大氣的祭台,祭台之上,香案、供桌、鼎爐,一應俱全。偏東一角,乃是一方由黑金石建造的觀星台,高高地延展至星空,看起來神聖而莊嚴。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整個七層看起來,竟然意外地,正經。

蘇譽眨了眨眼,看著國師緩步走上祭台,離王放下手中的茶缸,凌王和肅王整理了衣襟,就連皇帝陛下也是神情嚴肅,不由得收起看稀奇的心思,跟著皇上走了上去。

祭台之上,放置著一張巨大的供桌,國師不知何時已經將蘇譽做好的祭品挪了上來,原以為祭品又是無盡的魚乾,興緻缺缺的王爺們,驀然瞪大了雙眼。

鮮艷油亮的香辣魚絲,白嫩圓潤的魚丸,涼涼的醬色熏魚,熱氣騰騰的魚翅羹,以及燒制好的整條的鯖魚……

「這、這是今年的祭品?」離王指著那滿桌的佳肴,吞了吞口水,「咱們開吃吧。」

「開吃!」凌王跟著起鬨,抬手就去拿熏魚。

「啪!」國師一巴掌打在凌王的手背上,目光冰冷地看著他。

凌王訕訕地收回手,乾咳一聲:「胡鬧什麼,祭天,祭天要緊!」

蘇譽抿唇忍笑,看著幾個王爺被國師無情地鎮壓,老老實實地低頭聽訓,不由得看了一眼身邊的皇帝陛下。皇上一臉不耐地看了看天色,似有所感地轉頭與他對視:「怎麼?」

「沒什麼?」蘇譽搖了搖頭,「一會兒先祖真的會顯靈嗎?」

安弘澈微微蹙眉,抬手握住了蘇譽的手,這蠢奴,是害怕了嗎?有朕在,就算是先祖,也不會傷你分毫,怕什麼。

收拾了企圖偷吃祭品的兄弟和侄子們,國師站到祭天中央,雙手合於胸前:「今日十月初十,大安第五代國師,攜族人叩謝先祖,佑我大安國運昌隆,護我族人血脈綿長。」清越的聲音不再如忽悠百官時那般飄渺,而是清晰穩定,充滿了虔誠的敬意。

而後,國師展開雙臂,緩緩跪下,雙目微闔,月光穿過雲層,直直下落,與祭台地面上的晶石交相輝映,將國師整個人籠罩在光芒之中。

皇上拉著愣怔的蘇譽,跟著跪下。

國師開始以一種奇異的音調吟誦,冗長的唱詞彷彿永遠也說不完。

昭王殿下偷偷看了看供桌上的祭品,悄聲道:「十七叔,先祖只收魚乾的吧?」

凌王捅了捅身邊的十三哥:「你說呢?」

肅王皺了皺眉,正待說什麼,祭台之上突然白光大盛。

皇帝陛下眼疾手快地出手蒙住了蘇譽的雙眼,這白光太亮,很可能會傷到眼睛,即便隔著皇上的手掌,蘇譽仍能感覺到那光芒的刺目。

等皇上放開他,蘇譽迫不及待地伸長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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