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離王

親王進京,理應先行拜見皇上,不過若是帶著孩子前來鑒定身份,則要在進宮的第一時間首先拜見國師,而皇帝陛下也會安國塔中等候。

剛過了午時,國師倚在二層的軟榻上似睡非睡,看到蘇譽來有些意外:「本座不是說過,你可以歇息兩日嗎?」

蘇譽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總不好說他是來湊熱鬧的。

「朕帶他來看看。」皇帝陛下在軟墊上隨意地坐了,捻起桌上的香辣魚絲吃了一口。

蘇譽這才發現,矮桌的玉盤裡,擺著的赫然就是他剛做好的祭品魚絲:「皇上,這是祭品。」

「怎麼?」皇帝陛下不明所以,祭品怎麼了?

祭品不是應該祭天的時候拿出來擺的嗎?蘇譽吞了吞口水,看向國師,國師對於皇帝陛下擅食祭品的行為微微蹙眉,起身坐到軟墊上,把玉盤拿到自己這邊。

「景王回來祭天嗎?」國師自己捻起一條魚絲,優雅地放入口中。

「不回來,」皇帝陛下被搶走了魚絲有些不高興,不過午間吃了香辣蟹,剛吃了那魚絲就覺得有些膩,就沒再動手搶回來,「東海正亂著,離不開人,年前應該會回來。」

國師沒再說什麼,盤算著今年在京中的親王數量。

「啟稟國師,離王攜三位小王爺前來覲見!」樓下傳來了通稟聲,三人頓時止了話頭。

離王如今有三個兒子,三個兒子分別是不同的側妃所生。王子做身份鑒定,母親也要跟著,三個側妃一人帶著一個孩子,跟在離王的身後,緩緩走進了安國塔大殿。

長子已經五歲,被自己的母親牽著,好奇不已地四處打量,次子也有三歲了,被安國塔過於高大的屋頂震懾,有些害怕,攥著母親的衣角要哭不哭的樣子,三子剛剛滿月,被包裹得嚴嚴實實,抱在母親的懷裡。

「一會兒見到國師記得怎麼行禮嗎?」長子的母親輕聲教導著兒子,得意地看了一眼小三子的娘,先前她還抱怨王爺這麼久才帶著孩子來,如今看來,讓孩子大些來更好,能說會道才能討得國師歡心。

「小三子這是怎麼了?一路上不哭不鬧的?」次子的母親安撫了孩子,有些好奇地湊過去想看看。

三子的母親下意識地抱著孩子躲了躲,臉上露出幾分苦笑:「這孩子一向乖巧。」

其餘兩個側妃狐疑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說中包裹得嚴絲合縫的小被子,不由得撇嘴,不就是個兒子嗎,寶貝成這樣,從出生就沒讓她們看過一眼,誰稀罕!

離王穿著一身月白色的親王服,龍行虎步於前,在大殿中央負手而立,朗聲道:「臣,攜三子,拜見國師,先祖福澤,佑我大安!」

「先祖福澤,子孫綿長。」悠遠清越的聲音從塔中傳來,那聲音中仿若帶著神力,讓躁動的人心都跟著平靜下來。

一陣悅耳的鈴聲響起,忽近忽遠,飄渺不定,如同國師那仿若亘古傳來的聲音一般,給安國塔更添幾分神秘。

幾個側妃不敢抬頭,靜靜地等著國師發話。

鑒別貴子乃是十分隆重的大事,安國塔這一天除卻離王一家,不得有他人進入,所以,蘇譽吃過午飯就跟著皇上早早地混了進去。

蘇譽來的時候,國師還在安國塔六層,不知道在忙些什麼,皇帝陛下帶著他輕手輕腳地上了樓,直接去了五層練功房。

這還是他第一次到安國塔的五層,以前就知道這裡是皇上練功的地方,在他的想像中,五層應當是一個充滿了梅花樁、木頭人的地方,樑上綁著沙袋,柱上圍著軟墊,牆上寫著「精武精神」之類的。

結果……什麼也沒有。

整個五層鋪滿了軟墊,八面都是大窗戶,光明透亮,已經恢複人形的昭王殿下正盤腿靠坐在柱子旁,閉目冥想。

蘇譽好奇地湊過去,看了看練功專註的昭王殿下。但見他正襟危坐,雙目輕闔,下頜微收,神情平靜,彷彿在冥想中暢遊三界。嘴巴微張,一縷晶瑩從嘴角緩緩流出,在午後的陽光下閃閃發光,仔細玲聽,可以聽到輕微的「呼呼」聲。

皇帝陛下走過來,抬腳踢了踢弟弟。

「唔?怎麼了?」昭王殿下一個激靈睜開眼,茫然地四下張望。

「你就是這麼練功的?」安弘澈拉著蘇譽在弟弟面前坐下來,抬手呼了他後腦勺一巴掌。

昭王殿下抬頭擦了擦嘴角,心虛地摸了摸被打的腦袋,抬頭對上蘇譽好奇的雙眼,有些不好意思。

「問你話呢!」皇帝陛下見弟弟傻愣愣的就來氣,抬手又呼了他一巴掌。

「唔,皇、皇蘇午睡了,我就……」昭王低著頭,說話的時候嘴巴也不大開大合,只是含糊地嘟噥著。

「好好說話!」安弘澈不耐煩地揮揮手,弟弟什麼時候變成妹妹了,這麼婆婆媽媽的。

「殿下,是不是因為換牙了,話說有些漏風?」蘇譽看昭王殿下把臉皺成了個包子,忍不住輕笑。

「唔……」昭王殿下捂著嘴不說話了。

三人在五層待了半晌,離王一家才姍姍而來。國師從六層飄然而下,看到蘇譽的時候微微蹙眉:「你怎麼在這裡?」

蘇譽縮了縮脖子:「臣……」

「儀式結束之前,莫現身。」國師打斷了蘇譽的話,對頹廢地坐在地上的三人道。

「皇蘇……我不下的。」昭王殿下趕緊說道。

國師沒再理會他們,輕盈地跳了下去。

悠遠的鈴聲過後,身著雪色華服的國師從黑金色的階梯上緩步而下。

貴子鑒定,算是較為隆重的儀式,國師今日穿了一件曳尾長袍,長長的衣擺垂落在地,隨著國師的腳步,在階梯上緩緩滑落,宛若九天之上落下的白色霧靄。雪色的長袍繁複而華麗,外罩一層極為珍貴的白色鮫綃。

眾所周知,鮫綃乃深海鮫人所織,通常都是海藍色的,只有極少的鮫人可以織出白色的鮫綃,乃是千金難買的國寶,舉國上下也只有國師可以穿戴。

雪衣白髮,步履生輝,在國師出現的剎那,幾個側妃連同小王子都跟著跪地行禮,離王也恭敬地躬身:「拜見國師。」

清冷的眸子微微低垂著,看也不看跪著的眾人,依舊不徐不疾地緩步走上高台,輕甩廣袖,坐在了大殿中央的寶座上:「免禮。」

清冷的聲音悅耳至極,帶著一股安撫人心的力量,兩個側妃都面露興奮之色,原本面色憂愁的三側妃也放鬆了些。

蘇譽趴在二層的洞口,伸著腦袋往下看。

離王看起來有二十七八歲的樣子,面容英俊,眉目沉穩,仔細瞧著跟凌王殿下略有幾分相似,只是沒有如凌王那般總是眼中帶笑,看起來穩重可靠。

「臣有三子,長子五歲,次子三歲,幼子方滿月,今日拜見國師,還望鑒別其身,以正大安血脈。」離王上前一步,一字一頓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在大殿中回蕩,莊嚴肅穆。

國師抬起清冷的美目,微微抬手,大殿中的輕紗無風自動,嵌在柱上宛若盤龍的燭火宛若活了一般,自下而上依次點燃。

幾個王妃被這般神奇的景象震懾,大氣也不敢出。

有穿白衣的侍人上前,領著長子緩緩走上高台。

大側妃攥緊了手中的帕子,看著兒子一步一步規矩地走上去,恭恭敬敬地跪在國師面前。

國師靜靜地看著面前的孩子,緩緩抬手,修長的手白得近乎透明,一指輕點於長子眉間,片刻之後,緩緩地搖了搖頭。

白衣侍人上前,領著還沒明白怎麼回事的孩子回到母親身邊,大側妃臉上露出了明顯的失望之色,二側妃不由得更緊張了。

老二還小,攥著母親的衣襟,害怕地不肯跟白衣侍人走,侍人便示意王妃可以一同上前。

二側妃瞪了兒子一眼,怕這般行徑會讓國師以為這孩子膽小,但孩子攥著她的衣擺不撒手,只得拉著他走上高台。

近處看著國師,讓人更加敬畏,這般精緻到彷彿雕刻而成的俊顏,根本不似凡人,二側妃連忙扶著孩子一起跪下。國師出手的剎那,她清晰地感覺到周遭有輕微的動蕩,似是有一股無形之力瞬間散開。

輕輕搖了搖頭,國師抬手,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

二側妃不敢有異議,拉著孩子站回原位。

三側妃抱著懷裡的襁褓,忐忑地看了看自家王爺。

離王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放心上前。

趴在樓上的蘇譽看得緊張,用手肘捅了捅身邊同樣趴著的安弘澈:「皇上,你說國師是怎麼看出來的?」難道國師能通過法力檢測出這孩子能不能變貓?

皇帝陛下打了個哈欠:「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三側妃咬了咬唇,抱著孩子走上高台。

國師抬手,放到了襁褓之上,緩緩抬眼,看了一眼三側妃:「且隨本座上來。」

這般說著,國師竟站起身來,也不管還呆愣在高台上的三側妃,徑自走上了樓。

還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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