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烤魚

頭天殺的魚,一直在冰窖里鎮著,拿出來解凍之後,那鯖魚的魚肉依然鮮嫩如初。蘇譽很是詫異,他都做好了換種魚來烤的準備了。

「此類海怪,鮮肉三日不腐。」無所事事的皇帝陛下又在廚房裡繞來繞去,見蘇譽想把魚肉扔了連忙阻止。

蘇譽懷疑地看了看手中的魚肉,三日不腐,聽起來像是加了防腐劑,這種不明生物真的能吃嗎?

雖然很擔心,在皇帝陛下的堅持下,蘇譽還是把有防腐劑的鯖魚給烤了。

鯖魚去鰓就骨肉分離,但沒有骨頭就不叫烤全魚,叫烤魚塊。蘇譽只得輕拿輕放,讓魚肉和魚骨保持放在一起的姿勢,在炭火上刷油炙烤,待烤得差不多,再裝盤放料。

干辣椒配上足份的花椒,鋪滿整個魚身,烤得焦黃的魚肉在盛滿辣油的鐵盤裡咕嘟作響,鯖魚本身的肉香加上配料在熱油中爆開的麻辣,使得整個膳食殿都籠罩在濃郁的香味之中。

因為懷疑魚肉的肉質問題,蘇譽先自己嘗了一口。烤全魚他上輩子做過不少,各種各樣的魚都嘗試過,卻從沒有哪一種魚肉能比得上這怪魚。因為鯖魚肉本身油膩,不能煮湯,做燒烤類卻是上選,更妙的是,那「堅硬如石」卻「入湯即化」的魚骨,在油湯中慢慢熬化,浸入魚肉之中,在魚肉上形成一層焦脆的外膜,十分美味。

這時候也顧不得新鮮不新鮮的問題了,兩人就著白米飯將一尺長的大魚連同配菜都吃了個精光。

皇帝與寵臣在大快朵頤,後宮中卻有許多人還在食不下咽,比如路貴妃。

自打上次沉香的事之後,不僅她被禁足,路家也連連遭受打壓。儘管路丞相想盡辦法轉移皇上的注意力,比如驅逐牧郡王、拖長春侯下水等等,皇上卻一點也沒有被糊弄住的跡象,反而是參奏路家的奏摺越來越多。

而路丞相手中的權力在逐漸被架空,就比如今早有人蔘奏路貴妃的二叔作姦犯科,那摺子就直接遞到了御書房,路丞相連半分阻攔的機會都沒有,甚至不知道那摺子的具體內容。

路貴妃心急如焚,恰巧這時,大宮女玉蘭來報,說妃嬪們為太后織造的生辰禮物完工了。

「真是天助我也。」路貴妃欣喜不已,這絨毯是她提議讓妃嬪們共同製作的,那麼就該由她去進獻,借著這個由頭,也可以見一面太后。

雪雕細絨織就的絨毯,入手細滑輕柔,乃是絨毯之中的上上品。雪白的絨毯之上,散落著許多黑色的梅花爪印,相映成趣。

太后捧著滿是貓爪印的毯子,愛不釋手:「真是有趣,往後給太子做褥子,也要綉上這爪印。」

「說得是呢,」林姑姑跟著湊趣,「最好也用這種料子,毛茸茸的包著小太子,哎呦,奴婢都迫不及待想看看了。」

「皇上從不臨幸後宮,太子也不知何時才能生出來。」路貴妃陰陽怪氣地插言道。

太后臉上的笑容淡了淡:「太子之事,不是你該操心的。」

路貴妃臉色變了變,立時跪下請罪:「臣妾失言了。」

安家的太子,向來是由國師定的,無論妃嬪所生,還是親王妃所生,只要國師說此子堪當國之重任,就算那是親王的庶子,也能登基為皇。所以路貴妃才會時不時地提醒太后,不能讓親王們趕在皇上之前誕下子嗣。

作為一個妃嬪,提醒太后子嗣之事無可厚非,但若提及太子,就是在挑釁國師的權威。

「這毯子哀家很喜歡,你有心了,且回去吧。」太后不願多談,讓林姑姑把毯子收好。

「太后!」路貴妃膝行到太后腳邊,垂淚道,「侄女自知做錯了事,這些時日實在沒臉來見姑母,只是如今路家遇到了大難……」

「路妃,慎言。」太后打斷了她的話語。

聽到「路妃」這個稱謂,路貴妃的臉色不由得蒼白了幾分。她已經被削了貴妃位,太后特意點出來,就是在提醒她,如今還自顧不暇,就別瞎操心了。

「太后,路家也是您的娘家,您不能就這麼棄之不顧啊!」路妃尖聲道。

「哀家不過是深宮婦人,哪裡能參與前朝之事,」太后皺了皺眉頭,依舊慢吞吞地說道,「你即嫁入皇家,就該為皇家著想,總想幫著娘家,會讓皇上寒心的。」

以前路妃最是喜歡太后這溫吞的性子,不急不躁又好說話,如今卻是恨死了這慢性子,把她急出了一頭汗,繞來繞去卻還是那幾句話,不疼不癢地撥回來,幫不上任何忙。

「總想著幫娘家?這宮裡哪個不幫著娘家!」回到玉鸞宮,路妃抬手就砸了一個大花瓶,「太后說得輕巧,還不是因為路家不是她正經娘家!」

「娘娘!」玉蘭嚇得魂飛魄散,連忙拉了路妃一把,「這話可說不得!」

過了幾日,袁先生進宮來給蘇譽彙報近日的生意,順道帶來了一個緊急的消息。

「蘇名打死人了?」蘇譽從賬冊中詫異地抬頭,他那個只會窩裡橫的堂兄,竟然有勇氣殺人?

自打蘇譽進宮,大伯一家就不敢再找茬,嫡母趙氏也在府中過得安好。這些時日在宮中太過忙碌,蘇譽都快把大伯一家給忘了。敢情這之前的安生,都是暴風雨前的平靜,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蘇名與人爭搶一個歌女,一言不合,失手將人推下台階,那人運氣不好,腦袋磕到了石階,直接歸西了。人們見勢不對要報官,蘇名慌了神,大聲嚷嚷道:「我堂弟是摻使官,誰敢動我!」

蘇譽揉了揉額角,這殺人的手法怎麼這麼眼熟呢?

「東家如今是寵妃的事,京城中可謂是人盡皆知,京都府把蘇名給抓了,卻不敢開堂定罪。」袁先生嘆了口氣,如今謠言四起,都說蘇譽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蘇家仗著蘇譽得寵,為非作歹。

「東家的大伯托我給東家捎了封信,您看看。」袁先生有些猶疑,不知該不該給蘇譽看這東西。他本是聽命於皇上的,但皇上交給他的任務向來是語焉不詳,沒有具體指示。就比如給賢君當跑腿的這件事,什麼事該讓蘇譽知道,什麼事不該,皇上一概沒有說過,只讓他一切聽蘇譽差遣。

蘇譽接過那信,想也知道大伯說了些什麼,既然拿來了,還是拆開看了看。

蘇孝彰在信中,先說了蘇名打死人的事,把他兒子說得極為無辜,只是失手推了人一把,不知為何那人就死了,料想可能是有人想要針對蘇家,故意嫁禍的。並且指責,這都是蘇譽在宮中太過惹眼,才連累了他們,非但沒有得到好處,還比以前更加倒霉。

數落了一通之後,又開始說好話,言說只要他跟皇上求求情,這麼點小事,皇上一句話就抹平了。若是這事鬧開,家裡堂兄是殺人犯,對蘇譽的聲譽十分不好,皇上說不得還會因此而厭棄他……

蘇譽看完,簡直被氣笑了:「先生且去回他,就說半年前若不是蘇譽命大,恐怕也跟這人一般歸西了,堂兄這般英武不凡,我一個宮中內臣實在幫不上什麼忙。」

本來聽聞東郊莊子里辣椒發芽的好心情,被這消息盡數給破壞了,蘇譽跟袁先生算了算他手中還剩下的錢,考慮著再買個宅子,把嫡母和庶妹接出來,跟大伯分家,免得再受連累。

「要分家倒是無不可,只是如今還分不得,」袁先生勸解道,「蘇名剛出了事,東家就急急地分家,指不定會傳出什麼不好聽的。」

「我要那好聽的名聲作什麼?」蘇譽無所謂道。

「人言可畏,壞話說多了就有人信,伴君如伴虎……」袁先生無奈,看在跟蘇譽這麼久的情分上,忍不住提點兩句,話還沒說完,突然被一道冷冽的聲音打斷。

「這麼點事,要說到什麼時候?」一身明黃色朝服的皇上突然走了進來,抓著蘇譽的手腕一把將人拉起來。

「草民參見皇上!」袁先生趕緊跪地行禮,頓時出了一頭冷汗,方才的話也不知皇上聽到沒有。

「告訴京都府,秉公處置,」皇帝陛下顯然什麼都知道,擺手讓袁先生收拾東西離開,「往後這些事,莫拿來擾他。」

「遵旨。」袁先生行禮告退。

看著皇上指使袁先生那輕車熟路的樣子,蘇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想起當初在鮮滿堂,兩人裝作互相不認識,袁先生來宮中找他還神神秘秘地說背後的主人不能透露……

安弘澈回過頭來,正對上蘇譽好奇的目光,不由得僵硬了一下。當初因為蘇譽缺錢,他讓蠢弟弟幫蘇譽打理海鮮酒館的事,但是蠢弟弟除了吃就不知道別的,皇帝陛下只能把袁策這個謀士扔給他假裝是昭王府的清客,這一裝就裝了這麼久,方才一激動竟然忘了,他在蠢奴面前應該與袁策互不認識的!

「皇上怎麼來了?」蘇譽抿唇忍笑,並不打算戳破。

下了朝,皇上見今日陽光正好,就想找蘇譽陪他去曬太陽,等了半晌也不見蘇譽回來,想到這蠢奴竟然跟別的人聊到把他忘了,就怒氣沖沖地來抓人。

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皇帝陛下沉默片刻道:「夜霄宮修好了,朕帶你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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