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菜譜

「王爺,這是剛撈上來的鮮貝,您嘗嘗。」一個長相妖嬈的女子正殷勤地給王爺布菜,用一一把精緻的小銀勺將貝殼裡的肉挖出來,蘸上醬汁遞到男子的嘴邊。

「王爺,吃這個,用紫蘇果烤的小黃魚,是妾身親手做的。」另一個清麗可人的女子不甘示弱,夾起一塊魚也遞了過去。

「唔,好吃……」不知道吃哪個好,直接將兩個一起含到了嘴裡,原本就微胖的臉頓時被撐得鼓鼓的,不經意地一抬眼,看到了樹梢站著的金黃毛球,頓時噎住了,「咳咳咳……」

「王爺,王爺!」兩個女子慌了神,連忙又是順氣又是遞水。

金色的小貓冷眼看著他,琥珀色的眼中滿是嫌棄。

「行了行了!」昭王不耐煩地揮手,「統統給本王退下,礙手礙腳的還讓不讓人吃了!」

眾人頓時不敢吱聲,低著頭魚貫而出,院子很快空無一人。

安弘澈大搖大擺地走過來,跳上了石桌,蹲坐在桌子中央,一副天下唯我獨尊的拽樣,斜著眼看吃得滿嘴油的昭王。

昭王長得眉清目秀,很是俊朗,只是因為發胖,看著圓滾滾的少了幾分威嚴,此刻面對著巴掌大的小貓,莫名地有些心虛,搓了搓手道:「那個……這幾日過得好還吧?」

月上中天,蘇譽抱著一本泛黃的書晃回了自己的院子,一時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今日趙氏嘗過他的烤魷魚之後,鄭重其事地將這本家傳秘籍交給了他。蘇譽也想過,這蘇家好歹是開國功勛,怎麼可能窮到揭不開鍋,定然是有什麼家底的,當他接過這一本古籍的時候,無數個念頭在腦子裡閃過。

這也許是一本兵法秘籍,熟讀之後就能一統天下;也許是一本內功心法,修鍊之後便能天下無敵;更可能是先祖留下的藏寶圖,裡面詳細記載了三十六處寶藏的藏身之地……

懷著激動莫名的心情,蘇譽翻開了古籍的第一頁,上書四個大字「蘇記菜譜」!蘇譽嘴角抽搐地收起傳家寶,然後更加抽搐地聽完了蘇家的發跡史。

……夢想與現實終究是有差別的,而且還挺大……

回到屋裡,金色的毛團已經在床中央睡成了大字狀,帶著一撮白色絨毛的尾尖時不時地晃一下,劃拉著地盤。這隻貓的毛色很是特別,往常黃色的貓身上都會帶些斑紋,這傢伙卻是從頭到腳純黃色,只有肚皮和尾尖是白的。

「今晚還沒給你喂東西,這是吃了什麼?」蘇譽戳了戳那鼓鼓的小肚子,明顯是吃飽了的。

安弘澈慢慢悠悠地翻身,伸了個長長的懶腰,打著哈欠坐起來,晃了晃尾巴,抬頭盯著蘇譽的臉看了半晌,這才勉強地往床里挪了一點點。

蘇譽立時接受了貓大爺的施捨,爬到床上佔領人家犧牲很大才讓出來的地盤,順勢把舔爪子的貓圈到懷裡,嘆了口氣道:「醬汁兒,你肯定猜不到,我們蘇家是怎麼成了開國元勛的。」

安弘澈瞥了他一眼,繼續無聊地舔爪子,這有什麼好猜的。承平二十七年,太祖征戰茫州,困於途,有蘇姓賣魚者進獻,乃活魚三車,烹之鮮美異常,太祖贊之,賜其爵。

「這一點也不忠烈……」蘇譽把鼻子埋到貓大腿上,無精打采地哼哼。

安弘澈低頭靜靜地看著他,琥珀色的眼中竟漸漸泛起了笑意,緩緩低頭,舔了舔蘇譽的鬢角。這蠢東西怎麼會懂,能給皇家進獻鮮魚的人,才是最大的忠臣。

帶著倒刺的小舌頭舔在臉上,微微有些刺癢,蘇譽有些受寵若驚,不敢動彈,乖乖接受貓大爺心血來潮的愛撫,不知不覺間竟然睡著了。今日趙氏跟他說了很多,大伯與父親非同母所生,大伯的娘是在蘇譽奶奶過世後扶正的側室,只能算半個嫡子,所以身份上與蘇譽是半斤八兩,爵位的事到現在也沒定下來。但每日的體力活已經耗盡了蘇譽的精力,他實在沒有力氣去玩什麼宅鬥了。

夜過子時,月上中天,半夢半醒間,蘇譽似乎感覺到有微涼的東西輕輕觸碰他,努力想要睜開眼,卻什麼也看不清楚,依稀覺得似乎是個美人。

在晨光中掙扎著睜開眼,那柔軟的觸感還在,蘇譽連忙低頭,就發現窩在他脖頸間睡得四仰八叉的醬汁兒。這傢伙十分霸道,長長的尾巴在脖子上圍了一圈,一隻前爪還抵著蘇譽的下巴,不許他在夢中亂動。

蘇譽看著身上的被子有點迷糊,昨晚他好像直接趴在被子上睡了,怎麼蓋上被子的?

「柔魚,柔魚,新鮮的烤柔魚!」

響亮的吆喝聲傳遍了通往菩提寺的小路,魷魚在這年代稱為柔魚,近來蘇譽的烤魷魚賣得好,不少人慕名而來嘗個新鮮。

「這也不怎麼樣嘛。」有人吃了一串覺得味道腥膻,並不好吃。

「你買這家的當然不好吃了。」有常吃的人見了,便指了大樹下面的小攤子,那裡才是正宗的蘇記烤柔魚。

這些時日,見蘇譽生意好,不少人開始效仿。魷魚在海貨里不值錢,成本很低,但近來京城的小販爭相購買,已經將魷魚的價提了一倍。蘇譽看了看對面的幾家烤魷魚,並不怎麼擔心被搶去生意,因為沒有孜然粉,是很難將烤魷魚做好吃的,他擔心的是那些難吃的魷魚會壞了名聲,妨礙他開「連鎖店」的大計。

「喵!」醬汁兒的叫聲喚回了蘇譽的注意,連忙抬頭看去,就見一個身著華服的少年正呲牙咧嘴地摸著被撓的手,微胖的臉滿是委屈。

因為客人眾多,蘇譽來不及收錢,就在桌子上放了一個木盒,買的人會先把銅錢扔進盒子里再那魷魚,這小胖子估計是心急想先吃魷魚,結果就被守在錢盒邊的「守財貓」給撓了。

「一共是三十文。」蘇譽揉了揉貓頭,臉上的笑意卻是斂了去,這小胖他認識,正是半月前要買貓的傢伙。

小胖無奈,摸了半晌,只從荷包里摸出了一顆銀珠子。

「這太貴重,找不開。」蘇譽連忙阻止了小胖扔銀珠的舉動,那珠子少說也有二兩重,用他一天的收入也換不得零。

小胖撓了撓頭:「今日忘了帶錢,不必找了。」

「那怎麼行。」蘇譽頓時不幹了,萬一這人以此為借口要他的貓可怎麼行,當即就把銀珠子推回去,烤好的一把魷魚也收了回來不打算賣給他了。

小胖一把奪過那茲茲冒油的魷魚串,不由分說地咬了一口,然後快速塞給蘇譽一塊小玉牌:「回頭去我府上拿錢。」說完舉著一把魷魚,一溜煙不見了蹤影。

「哎!」蘇譽阻止不及,看了看手中僅有兩寸長的玉牌,不由得皺眉。

玉牌乃青玉所制,正面雕了一個精緻的麒麟,虎目龍鬚,足踏祥雲。單這薄薄的青玉牌就足以抵一桶魷魚圈了。背面除卻一行細小到難以辨認的落款,就只有一個大大的「昭」字。

麒麟乃皇子配物,這玉牌的主人是誰,用腳趾都能想得到,正是當今聖上的胞弟,昭王安弘浥!

收攤回去的路上,蘇譽心不在焉地趕著驢車。昭王此舉明顯是故意的,但一個地位尊榮的王爺為何會三番兩次找上他這個賣烤串的,實在令人費解。

原本坐在蘇譽懷裡的小貓順著他的胳膊爬到肩頭,穩穩地坐在上面,彷彿是它在驅趕驢車一般。這隻貓簡直不像個貓,跟個狗一樣一點也不怕生,天天跟著他東跑西跑,蘇譽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撿了個寶,暖床、遛彎、陪玩,還管收錢,現在別說給他三兩,就是給他三百兩銀子也不賣。

蘇譽被貓毛戳到耳朵,頓時覺得痒痒的,順勢在貓身上蹭了蹭,一斜眼發現田地里竟然開了大片的油菜花,黃澄澄的一直蔓延到天邊去,而肩上的小貓,正是在遠眺那一片燦若雲霞的油菜田。

「春天來了啊。」蘇譽停下驢車,跟小貓肩並肩坐在車轅上,靜靜地看著夕陽的餘暉散落進花田。

「喵嗚。」小貓難得地應了一聲,雙目不錯地看著眼前的美景,那架勢似乎馬上就能賦詩一首。

一股怪異的感覺漸漸浮上蘇譽的心頭,昭王肯定不會對他這個賣烤串的感興趣,一切只可能是因為這隻特別的貓。一瞬間,有一個荒謬的念頭突然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醬汁兒,你不會是什麼精怪吧?」蘇譽奇怪地轉頭,對上了那雙琥珀色的大眼睛。

「……」貓沒有回答蘇譽的問題,只是在聽到「醬汁兒」的時候,應景地給了他一爪子。

蠢奴,說過多少次了,不許叫這個名字!

拜貓大爺的無情一擊所賜,蘇譽暫時把昭王扔到了腦後,回家把自己和貓的肚子填飽,就趴在床上開始研究他的傳家寶。

集市上越來越多的烤魷魚攤位,讓他生出了危機感,做烤魷魚終究不是長遠之策,若想賺大錢,還是要做傳統的海鮮美食。只是大安朝的調味料與他在夢境中見到的相差甚遠,作為一個失憶的人,蘇譽對於這個世界的食材也並不了解,要想做出受歡迎的美食,空有手藝是不行的。

據嫡母趙氏所述,蘇家祖上曾是東海一帶的名廚,最擅烹制海中撈出的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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