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名字

一路跑回蘇家,蘇譽把孜然粉扔到桌子上,氣喘吁吁。連著幹了三個月的活,這個身體已經結實了不少,但還是不怎麼樣。

懷中的小貓從他的臂彎中爬出來,抖抖被弄亂的毛,一點也不認生地在桌子上踱步,彷彿帝王在巡視領土。看了看已經累趴在桌上的蘇譽,一雙琥珀色的眼中露出幾分鄙夷,端坐片刻,見那人絲毫沒有起來的打算,便無聊地轉頭,拿爪子戳了戳旁邊的紙包。

磨得細碎的孜然粉被貓爪一按,頓時從縫隙里飄出來,鑽進了敏感的貓鼻子,小貓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哈哈哈……」小貓回頭,就見不知何時已經抬起頭的蘇譽,正一臉笑意地看著他,不由得有些著惱。緩緩轉身,再次端坐下來,一臉嚴肅地瞪著他。

天知道一隻貓的臉上怎麼看出嚴不嚴肅,反正蘇譽是沒看出來,只覺得那毛茸茸的小傢伙正襟危坐、下巴微抬的架勢很是好笑,忍不住伸手在那沾了孜然粉的小腦袋上揉了揉。他自小就喜歡貓,最看不得別人虐待這些小傢伙。

小貓被摸了腦袋,八風不動地微微眯起眼,然後,狠狠地給了他一爪子。

「嘶——」蘇譽忙縮回被撓的手,幸好他有經驗,在貓出爪的瞬間就往回縮,沒有被撓得太狠,饒是如此也留下了三道紅印,「小混蛋,我可是拼了老命把你救回來的,連個頭都不讓摸……」

伸手戳了戳藐視地看著他的貓,那小模樣彷彿在說「朕的腦袋豈是爾等凡人可觸碰的」,看得蘇譽心痒痒,仍不住又想去揉。

「你有沒有家?要是沒有家就留下來跟我住吧。」蘇譽起身,開始倒騰他柜子里的東西,一邊收拾一邊絮絮叨叨,也不管那貓能不能聽懂。

一個三開口的長條鐵盒,一小袋炭,還有一個羊毛做的調料刷,蘇譽挨個清點著這些好不容易收集來的東西,忍不住咧開了嘴。最初醒來,發現自己一窮二白之後,蘇譽就打算做鐵板魷魚之類的小買賣,奈何現實太殘酷,連個孜然粉都找了三個月。而要湊齊打造一個能放鐵板的推車錢,又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只能退而求其次,先做烤魷魚串好了。

看看天色,已經過了晚飯時間,蘇譽沒有吃晚飯,家裡也沒人管他。對此他倒是毫不在意,將盛魷魚的木桶搬到院子中間,拿了殺魚的傢伙什來,開始處理這些肥美的大傢伙。

去皮、去內臟、掐頭,這些他都做得很是熟練,輕輕在魷魚身上劃兩刀,拽住三角腦袋就能幹凈利落地去皮掐頭。小貓自己生了會兒悶氣,見蘇譽不再絮叨,反而手指翻飛地切著什麼,忍不住好奇地湊過去看。

去掉軟骨,一隻魷魚便算是處理好了,蘇譽轉頭見小貓一瞬不瞬地看著他手中的魷魚,料想是餓了,便切下一根魷魚須遞給它。

小貓湊上來聞了聞,便一臉嫌棄地撇過頭,完全沒有吃吃看的意思。

蘇譽挑挑眉,並不在意,有些貓比較挑食,並不是所有的海鮮都吃,把手中處理好的扔到一個小盆里,便繼續處理其他的。等所有的魷魚都收拾好,便將大部分切成魷魚圈和魷魚條,留下十條左右的整隻,切花刀,然後再拿出竹籤串好,整齊地碼在帶蓋子的桶里,用井水鎮著。

「走吧,帶你去吃好吃的。」做好這一切,蘇譽吁了口氣,抬手揉了揉小貓腦袋,毫不意外地又挨了一爪子。

蘇家的僕婦很少,這個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廚房裡一個人影也沒有。蘇譽進去看了一圈,鍋碗瓢盆都乾淨得底朝天,沒有給他留下半點剩飯。

找了半天只找到了些小魚小蝦、幾隻小個頭的蛤蜊,還有一把蔫了吧唧的青菜。

舀出一瓢面,兌水和面,反覆揉捏後放在盆中醒面,蘇譽不慌不忙地將那些小魚蝦和蛤蜊洗乾淨,小魚蝦丟進鍋里煮,蛤蜊則放在灶台火口處烤著。柴木火慢,需要多煮一會兒,這空閑的時間,蘇譽拿出一個白瓷湯盆,開始大量地往裡面放作料。

醬油、鹽、花椒粉、香油,這些簡單的調料倒是充裕,將這些按一定的比例混合在一起,加入適量的孜然粉,烤魷魚要用的調料就備齊了。留一小碟出來,將剩下的調料裝進小陶罐里,面已經醒好了。

不著急做面,蘇譽先將幾隻蛤蜊扒出來。小小的蛤蜊已經烤得張了嘴,茲茲冒熱氣。肉很少,但勝在鮮美,蘇譽用細竹籤挑了一個遞給蹲在案板邊的小貓,小貓歪頭看了一會兒,有些嫌棄地慢慢張口咬下來,然後慢條斯理地嚼著,奇異的是,這傢伙吃東西的時候竟然也沒有低頭,依舊保持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

蘇譽看著好笑,自己挑了一個沾上碟子里的調料嘗了嘗,調料的味道剛剛好,忍不住又挑了一個,誰知剛蘸好料,就被旁邊的小貓嗷嗚一下搶走了。

「哎,不能吃!」蘇譽阻止不及,沾了許多醬汁的蛤蜊肉已經被小貓吞了。

貓不能吃太鹹的東西,蘇譽以為小貓會把那口蛤蜊肉吐出來,誰料人家舔舔嘴角,用爪子撥了撥醬料碟,沖蘇譽叫了一聲,那意思分明是「味道不錯,再來一個」。

無法理解這隻貓的特殊愛好,索性把剩下的兩個蛤蜊扔給它自己玩,轉而做他的海鮮面。醒面、揉面、撒粉、切面,蘇譽會的面點不多,但做碗手擀麵還是不在話下的。用小魚蝦熬煮的湯底,加上幾根爆炒的魷魚須,鮮香可口。

蘇譽端著一碗面蹲在地上,看著對面吃海鮮面吃得香甜的貓仔,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這隻貓的口味也太奇怪了,不吃生鮮的東西,倒是愛吃他的飯食……

天氣尚有些寒冷,在漆黑寒冷的夜裡,蹲在燭光微弱的灶台邊,一人一貓吃著熱乎乎的海鮮面,鮮香的熱湯直暖到身體最深處。醒來之後疲於奔命了這麼久,蘇譽第一次感覺到了一絲幸福,低頭看了看吃得呼哧呼哧的小毛球,身邊有個伴的感覺真好。

「二少爺,您在這裡呀!」一個小丫頭突然出現在廚房門前,看到少爺毫無形象可言地蹲在灶台邊吃麵條,頓時瞪大了眼睛。

「春草,怎麼了?」蘇譽看到這小丫頭,不由得站起身,這是嫡母趙氏身邊唯一的小丫頭,這時間派她來,定是有什麼要緊事。

「夫人讓您過去一趟,」春草揪了揪自己的羊角辮,「您別慌,夫人身體沒事。」

在這個家裡,「夫人」指的就是蘇譽的嫡母趙氏,因原本他爹是有爵位的,正室夫人自然也有品級分封,而大伯母只能被喚作太太,不能叫夫人。

蘇譽聞言,三兩下吃完了剩下的面,跟著春草往後院去。

金色的小貓抬眼看了看快步離開的蘇譽,眼中有些不滿,這愚蠢的刁奴竟然也不請示一下就擅自跑了,瞪了片刻,便又氣呼呼地埋頭吃了起來。唔,雖然人有點蠢,但做的東西確實好吃,便暫且放他一馬吧。

吃完了海鮮面,本能地想舔舔爪子,但看看在土地上踩得滿是灰塵的毛爪子,抬了一半又放回去,撓了撓地面。離開了皇宮的生活真是糟糕,連舔個爪子都不能舔。正生氣間,牆頭上突然出現一隻尺長的花狸貓,沖著他喵了一嗓子。

蘇譽跟著小丫頭抹黑在宅子里穿梭,為了省錢,家裡晚上都不點燈,遠遠看見嫡母的房間還亮著燈,兩人不由得都加快了腳步。

「母親,這麼晚找我來可有什麼事?」蘇譽走到床前,便見一個四十歲上下的婦人正倚在炕桌上,手裡做著針線。

趙氏原本還算豐腴,只是這一場病來得兇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熬了幾個月,人憔悴了很多,臉頰都有些凹陷。見蘇譽過來,笑著招手讓他過去,將手中的最後幾針縫完,拽斷線尾:「過來試試」。

蘇譽拿起來細看,竟然是男子穿的棉袍,布料是上好的細棉布,棉料並不厚,這時節穿著剛剛好:「給我的?」眼中不由得露出幾分驚喜,這可是純手工做的,一針一線都沾滿了指尖的溫度。

「原本秋天就做上了,想著給你過年穿的,怎奈你父親突然去了,耽擱了這麼久,」趙氏將蘇譽的手拉過來,憐惜地摸了摸他這些日子幹活磨出的繭子,「天暖和了,我把棉絮去了一層,快穿上試試。」

衣服穿著剛好合身,針腳細密,布料上乘,襯著蘇譽白皙俊秀的臉,頓時將蘇家賣魚郎變成了蘇家貴公子。

月黑風高殺人夜,青磚灰瓦間,幾道詭異的身影迅速穿梭而過,停在西城一戶人家的房頂。金色的小貓蹲坐在屋脊上,靜靜地看著從四面八方彙集過來的野貓們。

「老大,咱幹嘛去?」花貓問面前形色匆匆的大黑貓。

「閉嘴!」黑貓給了它一爪子,快速躥到房頂上,來到那高高在上的小貓面前,嗅他的尾尖表示臣服。

金色小貓頭疼地甩了甩尾巴,跟這些靈智未開的山野村貓廝混,真是不能襯托他的英明神武,但這又有什麼辦法,作為一隻貓目前能使喚動的,也就這些「雜牌軍」了。

讓花狸貓再次確認了於老四的院子,心情不好的貓陛下決定教訓一下這個膽敢踢他的凡人。

蘇譽趕早買魚是因為家裡沒有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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