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回 鐵血柔情

溫黛黛終是猜不出這少年男女兩人究竟是誰,更猜不出這兩人究竟要將自己帶往何處,如何處置。她只覺這兩人行走甚急,似乎在這長草間出沒已久,是以長草雖如大海般難辨方向,但兩人卻不以為意。

走了半晌,突聽那少女耳語般輕叱道:「停!」

溫黛黛便覺自己身子沉了下去,顯見那少年已蹲了下來,而且屏息靜氣,連呼吸之聲都不再聞。這時右面草叢間,已傳來一陣腳步移動,衣衫「窸窣」聲,溫黛黛伏在少年肩頭,但覺他心房怦怦跳動。

她不覺暗奇忖道:「這少年如此緊張,想必是怕來人發現於他。來的想必是他的強敵。在如此隱秘的狹穀草中,居然竟潛伏著勢如水火的兩派人物,這當真是令人想不到的事,卻不知除了雷鞭老人一派外,還有一派是些什麼人?想來這少年男女,必定是與雷鞭老人敵對一派中的。」她好奇之心一生,反將自己安危忘了,只恨不得草中來人直闖過來,也好讓自己知道他們是些什麼人物。

哪知腳步之聲到了他們身旁數尺外,便停下了,接著,一個尖銳而奇特的女子口音道:「咱們在這裡說話,萬萬不會被旁人聽去。」這語聲聽來又是年輕,又是蒼老。

這語聲一入溫黛黛之耳,她心頭不禁一跳,暗忖:「原來是盛大娘來了!」這既年輕又蒼老的語聲,正是盛大娘獨有的,無論誰只要聽過一次,便再也不會忘記。溫黛黛雖然明知盛大娘必定在這草原中,但驟然聽得她語聲,仍不免吃了一驚。

又聞另一人嘆道:「如此隱秘之地,也虧得雷鞭老人找到,只可笑他還不知足,還要說此地暗中必定有人窺伺。」

溫黛黛聽得這語聲,心頭又是一跳,忖道:「黑星天也來了。」

她好奇之心不覺更盛,暗道:「盛大娘拉著黑星天鬼鬼祟祟的在此說話,說的又是些什麼不可告人之事?這我可得聽聽。」

風吹草動,兩人說話的聲音更輕。盛大娘冷笑道:「依我看來,那老頭子近來神智已有些不清,咱們若也隨著他亂闖,哪能成得了什麼大事?」

黑星天嘆道:「只可惜咱們已是騎虎難下,走也走不了唯!」

盛大娘道:「他死了又如何?」

黑星天似是吃了一驚,過了半晌,方自緩緩道:「大娘的話,小弟有些不懂。」

盛大娘道:「你懂的,我早已瞧出,咱們剩下的這些人里,只有你是條敢作敢為的漢子,是以才拉你來說話。」

黑星天默默不響。

盛大娘又道:「那老頭子雖然疑神疑鬼,但對咱們卻絲毫不加防範,咱們只要在他那酒葫蘆下些毒藥,嘿嘿……」

黑星天倒抽了口涼氣,道:「但……但咱們此刻正想倚他為靠山,來複仇雪恨,若是害死了他,豈非反倒於咱們有害無益?」

盛大娘冷笑道:「你難道還未看出,他隨手帶著的那兩本絹冊,便是他一生武功的精華,他若死了,就是咱們的了。」

黑星天心已顯然有些動了,訥訥道:「這……」

盛大娘截口道:「此刻日後已隱,夜帝失蹤,咱們只要學得雷鞭的武功,何愁不能橫行天下,你還考慮什麼?」

黑星天長長吐了口氣,道:「只是他那兒子,外表雖糊塗,內里聰明,只怕還在老頭子之上,卻當真難以對付得很。」

盛大娘道:「老的死了,還怕小的?不說別人,就憑你一雙鐵掌,我一袋天女針,再加上孝兒一柄劍,就足夠要他的命了。」

黑星天又自默然不響。

過了半晌,盛大娘方自道:「怎樣?」

黑星天緩緩道:「只要大娘行動,小弟必定追隨。」

盛大娘輕輕一笑,忽然又道:「你看司徒笑這人怎樣?」

黑星天似是怔了一怔,道:「這……這小弟……」

盛大娘恨聲道:「此人自作聰明,什麼都要佔強,他非但瞧不起我,也根本未將你們放在眼裡,連你們的徒弟都被他搶了去,你難道還無所謂么?」

黑星天又自吐了口氣,道:「小弟對此人,也早已心存芥蒂,只是念在一派同盟的份上,始終不願對他下手而已。」

盛大娘道:「咱們有了雷鞭的武功,還要此人何用?」

黑星天沉吟道:「只是此人武功雖不佳,為人卻比狐狸還要狡猾三分,咱們要想除去他,只怕還未見十分容易。」

盛大娘笑道:「這個我早有成竹在胸,你只管放心。」

黑星天道:「大娘有何妙計?小弟願聞其詳。」

盛大娘道:「此計便著落在錢大河與孫小嬌身上。」

黑星天似乎有些奇怪,詫聲道:「孫小嬌?」

盛大娘道:「孫小嬌是何等樣人,你難道還未看出?」

黑星天乾笑道:「這女子的確是個危險人物,世上的男子,除了她丈夫外,彷彿都是好的,她都要來嘗嘗滋味。」

盛大娘道:「這就是了,她非但與沈杏白勾勾搭搭,還想去勾引雷鞭那兒子,但真正迷戀著她的,卻是司徒笑那老狐狸。」

黑星天奇道:「哦……真的?」

盛大娘冷笑道:「他兩人偷偷摸摸,已非止一日,老娘都是暗中瞧在眼裡,暫時也未說破,只等著機會來了……」

黑星天道:「機會來了又怎樣?」

盛大娘道:「機會來了,我便將錢大河帶去,讓他瞧瞧他們在做的好事,嘿嘿!那時他還會放過司徒笑么?」

黑星天道:「但……但錢大河卻未必是司徒笑的敵手。」

盛大娘咯咯笑道:「錢大河縱非他敵手,但彩虹七劍,勢共生死,那龍堅石見了這情形,還能在一邊袖手旁觀不成?」

黑星天笑道:「不錯,司徒笑武功再高,到時也得死在這兩柄劍下,咱們只要在一旁靜觀其變,根本不必出手。」

盛大娘笑道:「正是如此,你總算懂了。」

黑星天嘆息道:「直到今日,小弟才知道大娘智計之高明。司徒笑那廝縱然奸似鬼,此番只怕也要吃盛大娘的洗腳水了。」

盛大娘笑道:「薑是老的辣,這話你切莫忘記。」

黑星天道:「小弟在此預祝大娘成功,小弟也好沾光。」

盛大娘道:「事成之後,自是你我共享其利。存孝那孩子心眼太直了,此事我連他都瞞著,你切莫走漏出去。」

黑星天笑道:「小弟還未發瘋,怎會走漏如此機密。」

盛大娘亦自笑道:「這就是了,一言為定。」

說著說著,兩人帶著輕微的得意笑聲去了。

溫黛黛聽完了這番話,也不覺倒抽了一口涼氣,掌心已流滿冷汗。她心頭實是又驚又喜,暗道:「天教我在此聽得他們這一番陰謀毒計,只要我不死,只要我還能見著他們,就憑這些話,我就能要他們好看。」

盛大娘與黑星天腳步之聲,終於漸漸去遠。

那少年這才鬆了一口氣,道:「三叔的話,果然不錯,只要咱們能忍耐得住,這一窩蛇鼠,遲早總有自相殘殺之一日。」

那少女幽幽道:「三叔的話,幾時錯過了?只是……只是他老人家說二哥、三哥吉人自有天相,遲早終必回來,卻不知說得準不準?……唉!咱們人力如此單薄,二哥、三哥若是還不回來,只怕……只怕……」「只怕」什麼,她終未敢說出來。

那少年輕輕嘆息一聲,也未接著說下去。

溫黛黛心頭一動,忖道:「二哥?三哥?是誰?」

但這時那少年又扛著她走了,她也未及仔細去想,只是在暗中隱隱約約地感覺到,有什麼事不對了。究竟是什麼事不對了?她卻也說不出。

又行了頓飯功夫,溫黛黛只覺一股陰森霉腐之氣,透過布袋,撲鼻而來,似是走入了個地穴之下。她已感覺出地勢越來越低,霉氣也越來越重。突然,一個蒼老雄渾的聲音問道:「什麼人?」

那少年道:「是孩兒們回來了。」

那老人語聲道:「你們去了哪裡?還不快進來。」

突又驚「咦」一聲,厲聲道:「你可是胡亂出手了?背的是什麼人?」

這老人不怒時說話,已是威勢凌人,此刻厲聲而言,更是令人膽寒,溫黛黛雖未見著他,但已可想見他神情之威霸。

只聽少年道:「她是司徒笑的……」

那老人怒道:「縱是對頭,你也不該胡亂出手。」

少年囁嚅道:「這女子是來尋司徒笑他們的,但卻還未見著司徒笑,是以孩兒想,縱然將她綁來,也不致驚動別人。」

老人怒喝道:「你想?這種事也是你胡亂想得的么?你難道不想我等已是何等情況?你難道不想想我拚命咬牙,忍到如今,為的是什麼?你難道不想想你幺叔是怎會落入對頭手中的?你竟敢如此胡作非為,你……你孽子,你難道真想將我等血汗,被你一時衝動就葬送么?」

他越說越怒,溫黛黛但覺這少年身子已顫抖起來。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